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池鱼 > 第134章 风云涌(一)
  这场雨幸在天公留情,只下了两日。
  第三日天色放晴,街道如新。
  自阆州快马进京的驿使来报,阆州疫病爆发,请求朝廷火速增援。
  事情紧急刻不容缓,贞景帝当即下旨拨银两百万,派遣太医院属三十人,连同六部之中好几位官员,由锦衣卫左镇抚使宣周护送赶路,必要在三日之内赶到。
  路上途经京郊,队伍忽被一辆牛车拦住。
  锦衣卫镇抚使宣周起身下马,远远瞧见那牛车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那个从车上跳下,快步向他走了过来。
  临到跟前,只字未言,抬手稍稍掀开头上的破烂斗笠,朝他出言:“大人,方便说几句话么?”
  宣周一时震惊不能言,被身后锦衣卫所同人喊了一声,才冲队伍摆了摆手,让稍作休息,转身便随方书迟闪到牛车侧旁,遮住了两人大半身形。
  方书迟这才将斗笠掀开一半,“宣兄,别来无恙。”
  “这话该是我问你,”宣周往他周身打量了几眼,望见他衣袖上被树枝刮出来的血迹,眉头紧皱不下,“你这伤势可有大碍?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怎么会在京郊?”
  “宣兄,”方书迟拍上他的肩膀,“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难以概括,眼下我已无碍,你就别操心了,不如先跟我说说,你们这么多人是不是正要赶往阆州平抚疫病?”
  宣周点了点头,“你听到消息了?”
  方书迟摆手,“猜到的,水灾之后没那么好赈抚,倘若无事,姚大人早就回京了。”
  他顿了顿,又想起来一事,“对了,我没在京都这几日,朝廷什么情况?”
  宣周脸色一阵难看,“方兄,跟你一样,我也三言两句同你解释不清楚。”
  他说完,听见侧面有OO@@的响动,连摸上腰间转过头去看,发现是个头发杂乱的依稀分辨得出性别的脏脸小姑娘,“这是…”
  “这是英英,我此行多亏了她肯搭救。”他还不确定方书白到底在其中干了什么勾当,旁人问起,下意识没有坦白竹贤山庄那些事。
  他看向宣周,“宣兄,不宜久聊了。”
  宣周反应过来看向身后有些焦急的队伍,解释道:“情况紧急,陛下让队伍三日内赶到。”
  方书迟点了点头,“此去一路顺风,回来梅苑摆酒,等候宣兄光临。”
  “一定,”宣周冲他笑了笑,又看了眼他这装扮和旁边的牛车,指了指自己的马,“你稍等。”
  他转身重回队伍,不顾属下疑惑的目光,径直将自己的马匹牵出,走到牛车跟前,又在包袱里掏出几两银子,递给方书迟,“京城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路上泥泞,骑马走快得多。”
  方书迟接过银子,却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缰绳,“银子就够了,前方还有驿站,那儿肯定有马匹,你这枣红大将,还得留着赶路呢,就别操心我了宣兄。”
  宣周收回手:“好吧,京中顾枫眠已经伏法,暗地里却也不大太平,你若回去,切莫再独自露面。”
  他谈起顾枫眠伏法之事,方书迟隐隐听出来不止结党营私这些,好像还有别的,但当下不便再与他多叙,便忍住了满腹疑问,催他赶紧赶路。
  “宣兄,千万珍重。”
  宣周翻身上马,“你也是。”随即朝队伍招手,让他们朝着大路继续前行。
  ――
  与宣周会面的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暗。
  方书迟与英英乘着牛车到了京郊可供落脚的一处驿站,也就是上回从白叶寺山上下来途经的那处。
  这次正好马厩里也有空闲马匹。
  此时若是骑马赶路,在宵禁之前肯定能到京中。
  他向驿差买了马,转身瞧见英英坐在牛车旁边埋着面,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牵着马过去,“牛车还要吗?”
  英英点头:“怎么可能不要。”
  方书迟又问:“那先放在这里,等我们进京之后,我派人来取行吗?”
  英英抬眸看他,“你要带我一起回去?”
  方书迟摸了摸她的发顶,“你不想吗?”
  英英纠结地又埋下了头,手指绞着身上破旧的布料一声不吭,隔了半晌才低低道:“真的吗?”
  “真的。”方书迟说。
  他们把牛车暂时拴在了马厩旁。
  随即一前一后乘着马匹,乘着夜色里的灯火,直往京城。
  ……
  梅苑大门放人通过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池霁在京中新置的宅子里。
  不过也不止他这一家,京都不少暗地里盯着梅苑的人都获悉消息,听闻方书迟平安无事回府了,满腹狐疑。
  满京城的官差禁军找了他七日毫无线索,结果却是他自己毫发无伤地回了自己府上,半点消息也没有。
  好在这令人琢磨的一夜过去,翌日满京都包括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了方书迟平安无事归来的事情。
  此事说重不重,却引得贞景帝从宫中派出了太医登门问候,还送了一根百年老参滋补。
  众臣品味过来这位在御前当红的势头,即使失踪多日也没有丝毫消减,紧跟着贞景帝之后,也纷纷带了礼上门探望。
  朝中与方书迟交好的官员屈指可数,但这日梅苑里热闹的像是要过节,好不容易以养病之由送走了诸位贵客,他又回想起来,今日连沈宓和摄政王这种不按照常理办事的贵客,都差府上侍卫送了礼过来,却还有人连场面姿态都没露。
  他立在门前发了半晌愣,恍然听见有人喊他,侧过身看去,收拾干净换上新衣服的英英,头发绑成了个双丫髻,正站在廊下叫他,“方二,我…”
  她还是纠结地揪起了衣服,将衣面揪的起了褶子,又十分心疼地想要捋平展。
  方书迟抬步向她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别叫方二,叫哥哥。”
  英英抬眸看着他,眼底全然是紧张和纠结,依旧轻声喊道:“方二。”
  方书迟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你不叫就不叫吧,别拘束,就当你有了个新家。”
  听他这样说,英英才放松片刻,脑海里想起来今日见到的那些人,又皱起了眉头,“方二,你是做官的吗?”
  方书迟点了点头,“是。”
  她抿了抿唇,“你做的官是不是很大?”
  方书迟又应了一声“是”。
  “方二…我有些怕。”
  她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从无人问津到往来鸿儒络绎不绝,她在这不属于她的方寸之地,头一次感觉到了人际带来的手足无措和慌张。
  对她来说,她只不过是收留了一个从山林中滚下来的笨蛋方二,她只认识方二。
  可面前这个,是眼前阆苑仙葩的主人,是那些人口中的方大人,她不认识,却又熟悉。
  “别怕,你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小瘦马’,你是方英英。”
  方英英点了点头,没多久停歇,又忽然抓紧了他的袖子,本来逐渐缓和的眼神变得局促起来,“方二,有人来了。”
  方书迟慢了半拍,抚着她的肩膀转身,一眼望见站在庭中月色底下、满身曝寒的人――
  池霁身旁的那树枇杷花开的很好,丛绿之中白色的花片缀在上头垒成牡丹样,花瓣温润软糯,像是糖糕做成的点心,在夜色之中显得突兀又不太真实。
  他就站在树底下,静静打量着他们。
  来了不念,念时不来,方书迟总算知晓了为什么人会口是心非,他隔庭与他相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或者说,他有些话该说,说出来却不好听,而有些他不该说的话,本身就没有必要说,说了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无论如何都闭上嘴。
  于是隔着半片庭院遥望,行止言失。
  “听闻方大人带伤回京,池某特来探望。”
  方书迟微张了张唇。
  他回京时可没传出带伤的事情,况且后背上那一剑养了这几日,也好了大半,行动之间毫无破绽,旁人应该轻易瞧不出来。
  可姓池的却一语道破。
  他看着庭中的人忽而凝了凝眉,“是你派的人吗?”
  回来待了一日,他也听府中管事说了京城中近来发生的诸事。
  此前他遇刺之事被上头的人拿来做幌子,明里是为了追踪他的下落,暗地里实际是为了在京城内部布兵,试探满朝文武的立场和摄政王府的忠心。
  原本这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因为纠察之为进行的有些过激,而发生的一件普普通通的寻仇事件。
  现如今了解原委,认清他在这里头起的作用、能达到的目的了之后,他才知道,他不过是被人计算,成了这一盘棋中,最关键的一手。
  而下棋的人,除了他那不明目的就药了他七日昏迷的兄长方书白,还有他一直忠心耿耿替其操事的贞景帝,最后还有,这庭中曾与他肌肤相亲的池自贞。
  或者说,他才是这棋盘里头,指点江山的主谋。
  池霁听他话里,猜到他误会了什么,却没有出言解释,忽然上前半步――
  只见方书迟立马将他身旁的小姑娘拦到了身后,冷眼盯着他道:“池自贞,别再往前了。”
  别再往前了。
  池霁被他足够冷漠的声音制在原地,看了眼他护着的方英英,“你认为我会派人去杀你?”
  方书迟长身立在檐下与他对峙,反问:“你凭什么不会?”
  ――
  作者有话说:
  方书迟:明明是你说的两清。
  (放心,英英是个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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