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池鱼 > 第88章 春满原
  三月初,正撞上各州考生完结初场会试,百官休沐的好时候。
  早莺争树,燕子堂前的时节,旭阳一照,阴凉宅院里的慵懒骨头,便要顺着新鲜热乎气儿往外冒。
  冬一过,草出头,兽探尾,踏青的、打猎了的耍着假把式聚在一起寻慰藉的,可算是憋了一口愁闷有地儿散。
  京畿街角这两日都不少人。
  各州才子一来,犄角旮旯都新鲜坏了。从前没人光顾的书铺茶楼,都能破天荒的挤个满当。
  当然也是少数。
  也有不少用功的,都秉着衣敝袍处期间,略无慕鲜意的坚忍,这两日都还在头悬梁锥刺股地发奋。
  还有天资聪颖的,早在会试之前就打响了名头,引得京都贵门子弟结识,处成了知交好友。
  于是乎出门在外靠朋友,至此京都无离愁。撵着初春好景,一伙人耍的实在开怀。
  ***
  沈宓没忘了今日要出门。
  只是昨日下午睡的太久,晚上又闹的实在太晚,让堂堂摄政王殿下按着洗干净手脚,已经是三更天后。
  早上浑是不愿意醒,被抱着套好了春袍,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两人正坐在铜镜前,闻濯嘴里咬着条红色发带,手中还捏着一条,正仔细给他缠到发间的辫子上。
  见他终于肯清醒,连忙捏着自个儿编的辫子给他瞧,跟献宝似的眸光璀璨,抬手摘下唇上的发带,“怎么样?”
  沈宓往自己身上落下视线,又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一身红衣,艳的扎眼。
  他扯了扯嘴角,见另一边又教闻濯编了条辫子出来,无可奈何由他去了,“很好。”
  闻濯喜不自胜,噙着笑盯着铜镜里他的身形,手上却勾住了他的腰,“绑个铃铛,一步一响。”
  这个沈宓没法儿由着他去,伸出手就要去拽,又教他拦下来――
  “不准摘。”
  沈宓叹了口气:“殿下几岁?”
  闻濯俯身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盯着他腰间的铃铛晃了晃,叮铃一阵清脆入耳,如飞泉鸣玉般悦人,“待会儿你就知晓了。”
  两人用完早膳,日头正温。
  闻濯先去王府马厩挑了匹上好宝驹,牵着回到院子里。
  这是马驹浑体雪白,前襟和背上的毛都十分纤长软和,上置了个棕褐色马鞍,精致非常。
  沈宓虽看着顺眼,却作不出其他评价。
  “取个名字。”闻濯说。
  沈宓随意道:“问月吧。”
  闻濯笑而不语,拍着问月的长毛顺了顺,转身走到沈宓跟前。
  “我抱你上去。”
  沈宓叹了口气,随他抱着落到马鞍上,还未神展开腿脚,身后便猛然一沉,劲风刮起发丝,紧跟着被抱起身跨坐在鞍上,堪堪安心之际,脊背自然而然地贴上了身后一道宽阔的胸膛里。
  “别怕。”侧耳温热的气息卷进他的耳廓,踏实又低沉的声音将他整个人抚平,连带着瞧眼前丈把高的光景,都存了一丝狐假虎威的底气。
  沈宓腰间缠着结实的小臂,手中抓着冷硬的马鞍,微微皱眉,“你要从正街上走?”
  闻濯没同他作答,只是拎着缰绳驾马闯进官道,马蹄飞响,铃音不绝。
  起初道上人少还不算什么,人一多沈宓便觉得如芒在背,低声去叫闻濯,只教他一把抱起揉进怀里,面不改色地用前襟遮住了他的脸。
  这一出怀里藏娇,随着疾风扫下背影,只留了偷欢的人知晓。
  出了城门,闻濯便将他面对面地放在了鞍上坐好,一路虚虚提着缰绳,任由问月缓缓在浅草之中散着步子。
  “还怕见不得人么?”
  闻濯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拎着缰绳,见他垂着眸,只好用唇去让他抬起脸。
  见他紧绷着神色,才知方才跑的太疯是把他给吓着了,顿时心头一软,凑过去亲他。
  “没事了。”他啄了下沉宓嘴唇,接着将他双眸、鼻尖、眼尾一一照顾周到,待他神色转好,才分开距离看他。
  “真是混球…”沈宓骂道。
  闻濯放下心,冲他嬉笑。
  两人骑着马,走的并不快,适时沈宓便附着身子靠进他胸膛,把下巴搁在了他肩膀上,一边瞧着身后新绿可爱的春景,一边同他说着话。
  “如此张扬过市,恐要遭人口舌。”
  闻濯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他们就惯用着口诛笔伐的手段,可我也不想任人拿捏,我恨不得所有长了眼珠子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沈宓搂着他的脊背拍了拍,“你既为人臣,便是承认了屈人之下,又怎么管得了到底是谁来拿捏的你呢。”
  “忠君忠国,我无愧于心,只要不是关乎于你,凡事都有得商量。”
  沈宓拿他没办法,“众目睽睽,清者尚且无法自清,我二人这般被视为离经叛道的举动,你自然不能承认是敝帚自珍。”
  闻濯微顿,“你想说什么?”
  沈宓起身看他,“只要你不掺政,不娶妻,无论是男女,随你怎么玩他们都不会在意,但倘若陛下想用你,文官要评察你,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摊开当成举朝大事,”
  “我不介意被人口诛笔伐,骂作厮混,过往比这更难听的比比皆是,我唯独介意他们骂你,将臣子的礼义廉耻挂到你的身上,用他们决定的那套狗屁规矩来规束你,把施加的痛苦给你,让你进退失据,身陷囹圄。”
  他似要反驳,又听沈宓抢着道:
  “我明白,你不是我,但是闻F,我怕,我太怕了,我知晓这是一条行差不定的路,倘若来日你被迫不得不放弃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濯发了火,无意间将缰绳收紧,拉的问月烦躁不安,仰身嘶鸣,随即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沈宓扑在他怀中,搂紧了他的后颈,用他能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解释道,“我不想让你放弃我,所以闻F,大张旗鼓走正街官道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有了。”
  闻濯听的身心酸疼,却因为明白他的居安思危,反驳不出半句。
  他收紧了压在沈宓背上的手,揉着他的发丝,低头吻上他的鬓角。
  ――
  郊外有一处平原绿浪,春季草叶繁茂,能没去人身,其中杂有花种,发而幽香。
  闻濯下马,留沈宓在马背之上,牵着缰绳慢慢在绿浪里遛了一圈。
  “还怕吗?”闻濯仰着头问他。
  沈宓看着面前长长的白色鬃毛,摇了摇头,“我知晓是你在牵着。”
  闻濯心思轻盈一阵,伸手将他拽了下来,拉进绿浪翻滚的花丛里。
  “这王侯身世不由我选,但是你,是我亲自选的,从头到尾都是我离不开你。”
  沈宓看了他良久。
  “我知晓,”随即伸手去搂他后颈,“我亦如此,也只想要你。”
  闻濯翻身压了上去,将他腰肢扣紧,身躯揉的密不可分,撩开他衣袍下摆,悉数凑上纠缠……
  没磨他太久,见他眼角发红缀出泪花,便抽身重新握住了他的手指,折腾一番洋洋洒洒地落在绿浪期间,搂着沈宓软成水的身子,指尖翻飞。
  沈宓事后昏沉地窝进他怀里,面上衣衫完整,底下一片泥泞。
  想倒头就睡,又教闻濯给抱起来坐到了马上。
  “说好了要带你跑马。”
  沈宓有些恼,皱着眉道:“方才殿下折腾的不少。”
  “怎么会,”闻濯圈着他的腰肢,收缰驾马,边在他耳边补完后头半句,“还能睁眼睛同我理论,如何算多。”
  沈宓跟他跑完今日的马,仿佛把从前十数载的马都给跑回来了。
  他咬着闻濯的脖颈,锋利的牙齿将他的皮肉都磨出血了还不够解气。
  闻濯哄了良久,快进城门时,又好巧不巧地遇到京畿那群纨绔子弟,半路被拦了下来。
  世家的几个公子也在,其中有几个还提了官职,见到摄政王自然要行礼。
  同行的是春闱会试里的考生,都是生脸,望见闻濯怀里抱着人,还不知眼色地偷瞄。
  “那么想看么?”闻濯盯着他们其中一个冷冷道。“邀焘”
  顾家的小公子连忙出来打着圆场,“这是同期会试其他州城的考生,冲撞了殿下纯属不知规矩,还望殿下海涵。”
  闻濯并未搭理他们几人,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拎起缰绳一骑绝尘,只留了个背影。
  “思齐兄,在京都处处都要留心,不该看的就别看,万一哪日得罪了上头,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刘思齐面上露出歉意,“抱歉,敛雅兄,我方才见那位贵人怀中抱的有人,只是一时好奇才失了分寸。”
  敛雅是顾豫的字,他们同辈之间,一般都是直呼对方的字。
  顾豫皱了皱眉头,“可千万别为好奇之心,因小失大。”
  刘思齐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听敛雅兄,称呼方才那位贵人殿下,敢问这位殿下是?”
  “自然是摄政王殿下,不然还有哪个殿下。”顾豫有些恼火。
  合着他这磨半天嘴皮子,对方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那他方才怀中――”
  “怀中什么怀中!方才在马上,除了摄政王谁还看见别的人了。”
  傍边站着的几个连忙否认,说什么也没看见。
  “摄政王是会场考官之一,关乎春闱考试,我劝思齐兄莫要做些自毁前途之事,好自为之。”
  或许在诗赋之上,他们有共同之语,但今日一行,观其所为,与君子二字差的还太远,也并非是可长久相交之人。
  顾豫有些不悦,剩下的游赏也不想同行了,告辞道:“思齐兄,今日有些乏了,两日后,我们会场见。”
  ――
  作者有话说:
  闻濯:早晚,谁都会知道他是我的。
  注:“余则袍敞衣处其间,略无艳羡意。”出自《送东阳马生序》
  “野芳发而幽香。”出自欧阳修《醉翁亭记》
  “一步一响”是“一步一想”。
  飞泉鸣玉:形容声音悦耳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