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池鱼 > 第25章 池中鱼
  闻濯收到濂清二人的消息赶来世子府,已经是贺云舟那把弯刀伤了沈宓之后,他清楚沈宓误会了什么,可他不愿多解释。
  “原来殿下不光会看热闹,也会在乎我的命么。”沈宓推开他,又摇摇晃晃跌坐到地上。
  胸膛的刀伤让他疼的冷汗淋漓,伤口处的撕裂感仿佛剧烈地快要燃烧起来,他整个人置身于火炬和冰雪两重天中,难受的恨不得抓心挠肝。
  浑身汗涔涔的,他就像只苟延残喘的鹿一样匍匐在地上挣扎――他挣扎着想,为何直到今夜他都还不能痛痛快快死了。
  恍然间,目光触及到地上散落的碎白瓷片,他眼中闪过一丝渴求,接着便强忍痛楚爬了过去,打算伸手捞起一片以求解脱,却又望见一只月白的靴子――
  那只靴子轻轻松松踢走了那片快要被他抓入手中的碎瓷,轻而易举就能蔑视他的期愿。
  这样的失之交臂让沈宓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破灭,他忽然觉得连这世道都在欺他,所以故意都在今日这大好时节来折磨他。
  屋外的寒风嘶哮般卷进屋里,吹乱了书案之上的书卷丹青,将房里的一切兜进寒冷里变成一亩冰池,这华丽的富贵笼,在天地的玩弄之间,破烂的跟荒郊的野庙差不了多少。
  可他却不是其中的乞丐,他是条缺了鳍的鱼,在这冰冷的池里苟延一息,寒冰杀不死他,却要永久地困住他。
  “我不会让你死。”闻濯看了他半天,终于在他面前屈下了身。
  沈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们做个交换。”他虚白的唇色跟白日闻濯看到的深浅半分都不相似,却同样惹他心里怒火中烧。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知道当年藏书楼里的秘密吗,临死之前,大不了我全都告诉你。”
  他哄人的把戏还是跟以往一样,缱绻的语气能将人心房攻破,温润的气质仿佛能把人包裹起来送入梦乡,倘若不是他要的是自己死于今夜,闻濯说不定连自己的命也能给他。
  “你就这么想死?”
  沈宓笑盈盈地看他,“为何不呢。”
  闻濯盯着他身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在他丝毫不屑的眼神中把他抱了起来,“你以为你的命是谁的。”
  沈宓苦笑,忽绝浑身苦闷酸涩,良久之后才出声,却问他:“闻F,你还记得那年落玉楼前吗?”
  闻濯神思微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当日我初见你,便想,倘若世间如此珠玉人,当属于我就好了。”
  闻濯将他放在榻上的手微微一顿,不知他为何今夜不再回避了,眼角余光不自觉瞥向他身,却不知他又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雪亮的匕首,眼看着就往自己咽喉刺去。
  千钧一发之间,闻濯伸手抓住了刀尖,满手殷红绽放。
  沈宓并未罢休,他看着闻濯哑然失笑,遂搂住了他的肩膀,“如此,哪怕物是人非,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他刀尖顺势转了个方向,直直冲着闻濯刺去,可闻濯宛如一个没有痛觉的木头,哪怕手心的伤口已翻搅的血肉模糊,他也分毫未让。
  沈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上闻濯毫无胜算,可这人摇摆不定的态度却让他生出一种,他二人真能死在一起的错觉。
  “沈宓,我从来都要你活着。”话落,闻濯腾出一只手从他身后劈晕了他。
  屋外的濂清听见声响,这才连忙进屋跪在了闻濯面前请罪。
  但闻濯看都未看他,直接将沾了血的匕首扔到了他脚边,“失察之罪,你自行处决。”
  姗姗来迟的濂澈听到这话当即想求情,却让濂清拦住,“谨遵上命。”
  今夜倘若不是他二人通报延误,沈宓本可以不用受这皮肉之苦,闻濯想杀他二人的心都有。
  抱起沈宓出门,他头也未回。
  ……
  第三日,大年初三。
  京畿热闹的气氛差不多散了一半,原本就清冷的宫墙之中更显寂寥,霜雪盖满了琉璃瓦的屋檐,底下还挂了几只炽红宫灯。
  沈宓从藏书楼的噩梦中醒来,惊了一身冷汗。
  清醒之际才发觉浑身宛如教车轮碾过,疼的断筋裂骨,特别是胸口一路,犹如钝刀硌在皮肉里头不得安宁。
  他皱起眉头睁开眼,闻濯就靠在他榻边,着一身玄色寝袍,手里握着一册书卷,一半心神落在字里行间,一半心神却不知飘荡去了哪里。
  闻见沈宓醒来的响动,他才全身心归神,把视线挪到了沈宓脸上。
  “醒了。”他声音有些疲倦,仔细瞧的话人也有一些疲态。
  沈宓未同他搭话,侧头扫了一眼室内,才发现这是在宫里的承明殿。
  “殿下将我掳来宫里,是怕我不听话么?”
  闻濯幽黑的长眸没有丝毫波动地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就好。”
  沈宓嘴角莞然一笑,“难道殿下没有听说过,只有死人才最听话?”
  闻濯盯了他半晌,就在沈宓以为他又要恼不住,伸手来掐自己下巴的时候,额头却突然挨了一下。
  他眯着眼睛看见闻濯淡定收回手,语意不明地说:“你日后再提一次死,我便敲你一次。”
  沈宓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他嘲讽道:“殿下居然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闻濯不以为然,“管用就行。”
  沈宓冷笑,“还真是怕死人了――”
  闻濯果不其然又勾着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虽然说不上重,却显得有些亲昵和儿戏,沈宓极不适应这种假惺惺的接近。
  “殿下脑疾还未好吗?”他眯了眯眼。
  正要觉得讨到了嘴上便宜,却又被闻濯弹了额头,他蛮横无理道:“骂人也不行。”
  “你有病!”沈宓不记教诲,闻濯自然也乐此不疲。
  沈宓气闷不再同他闹了,自顾自憋着再未开口。
  “不骂了?”闻濯勾着食指指背,状作不经意间轻抚了一下他的鬓角。
  沈宓不言,倒反而不如闻濯的意了,他垂眸捞起沈宓藏在被褥里的手指,故意似的揉搓玩弄了一通,惹的沈宓浑想再给他一耳光。
  想起来,他先前竟然还打了闻濯。
  他竟也不曾还手。
  “看迷了?”闻濯捏着他指尖使力,将他从回忆的神思里扯出来。
  沈宓皱眉,冲他冷哼一声:“呵。”
  不料又挨了闻濯一下。
  “我并未骂你!”沈宓咬牙切齿地说。
  闻濯悠然自得地点了点头,“让我觉得你在骂我也不行。”
  他简直欺人太甚,“你真的有病!”沈宓也是气的口不择言,不晓得该用什么词骂他了。
  好在这回,闻濯并没有再用那有些令他难启于齿的动作逗他,而是垂眸眼讳莫地盯了他良久。
  沈宓正犹疑,忽然又见他倾身而来,如遮天蔽日一般盖住了自己眼前的光线,面不改色地用温热的唇贴上了自己――
  这样的情景恍然教沈宓忽然想起那日在院子的梅林里,他二人双双倒在雪地里的一幕,眼前人与脑海中的重叠,身侧也宛如暗香幽浮。
  沈宓愣的忘了推开他。
  等闻濯再离开他的唇时,神情更加意味深长,他似乎还有些高兴,“出言不逊超过五次,也得罚。”
  沈宓终于回过神来,冷下神色问他:“殿下这是何意?”
  闻濯笑了:“我现如今还不想死,我要你,陪我一起活着。”
  沈宓有那么一刻万分想信他。
  他自持命不由人,可如若能够远离那些纷争安身立命,他又何尝不想好好活着。
  可闻濯没有等他的答案,他或许也并不在意他的答案。
  沈宓想,这样也好。
  这样,或许他们就都能各自为谋,不会再沾上旁的什么洗脱不净。
  ***
  由是,沈宓终于随了闻濯当初的愿搬进了宫中承明殿。
  对外,他们只是宣称沈宓病重,世子府下人照看不力,而闻濯谨遵先帝遗旨,自然无法袖手旁观,所以只好把宁安世子接进了宫中修养。
  至于为何会把宁安世子安置在自己的大殿,这个闻濯倒没说。
  不过随着沈宓住过了一个冬,前来服侍的宫人都亲耳听到过他对摄政王殿下出言不逊,而且趾高气扬的姿态半点也不顾及位分尊卑。
  更离奇的是,这位听说是手腕严苛雷厉风行的摄政王殿下,竟然每次都不见得恼,任由他言语辱骂,罔顾尊卑,甚至兴起了还要同他一起笑闹。
  渐渐的,宫人心里各自有了计较,还揣测出了不少流言版本。其中闻濯将沈宓囚禁于宫中折辱的一版,不知怎的就传入了长乐殿闻钦的耳里。
  过年那段时间他彻底清静,毫无节制地在一众美人身上快活了不少日子,期间连沈宓进宫的消息都教他生生错过。
  近日随着气温回暖,在旁服侍的老太监存心再不惯他淫乐,美人便也不给他往宫里塞了,任他闹了好几次终于把他催出殿门去。
  结果他这才出来拥抱日月,便听说了这沈宓静养在承明殿,还被闻濯好生调.教的好消息,这等大快人心的场面,他如何能不前去一观。
  于是差人架撵,匆匆忙忙赶去了承明殿。
  今日户部尚书顾枫眠特意拜谒闻濯,在其偏殿一同商榷官盐漕运、以及年前由姚如许差办的赋税之事,所以闻钦到承明殿内时,只有一个老太监出来迎他。
  闻濯不在,他旁若无人得多,下了撵一指老太监的鼻子,便问沈宓在何处。
  那老太监看他如此气势汹汹便不敢让他直接进殿,在殿门口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还差点挨了顿板子,结果没劝成闻钦,倒把殿里正午睡的沈宓给吵了起来。
  届时,闻钦这小王八蛋一看见满身衣冠胜似雪的沈宓,脸都气绿了,恨不得当场把那几个在他宫中乱传流言的侍从给掐死。
  这算哪门子折磨?
  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穿的人模狗样,是打算全皇宫陪他一起熬死么!
  “沈序宁,”闻钦气不过,越过老太监直奔沈宓而去,“你倒真舒坦!”
  沈宓一身软骨头恣肆地倚在朱红鎏金的殿门框上,松松垮垮的睡袍穿的七分放浪八分不羁,浑看得闻钦牙痒痒。
  “那怎么办呢,确实很舒坦。”沈宓一开口,闻钦就有点后悔没直接动手。
  但他又有点怵闻濯。
  上回他在宫里拿剑刺伤沈宓,那之后大半个月闻濯都没有再管过他,甚至他的召见不搭理,他上门也只有罚站的份。
  他不怕闻濯扬言要杀他,他就怕他这般不搭理他、不管他,像个陌生人一样内里不动声色的筹谋着什么。
  他受不了。
  此刻看着沈宓,他已然冷静了许多,“你为什么会在承明殿?”他问。
  沈宓漫不经心地挑起眼皮,隔着眼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没听别人说?”
  闻钦莫名其妙,“朕能听别人说什么?”
  沈宓看着他这副昏庸的模样,实在没忍住轻笑了两声,随着他那副病容的清冽神色,闻钦忽然感觉被他勾的心尖上一阵发麻。
  他妈的!
  他暗骂一声,立马摆了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向沈宓,“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对你做什么!”
  沈宓懒懒“嗯”了一声,接着毫不在意道:“当然,你什么都敢。”
  闻钦又被他这副顺从的姿态搞得有些崩溃,但他没忘自己来此的初衷,“你得了什么病?”
  沈宓讶异地又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闻钦紧锁眉头,一张少年俊朗的脸上满是不悦,“废话!朕要是知道用得着问你?”
  沈宓闻言冲他盈盈一笑,掩着唇装作不适地咳了两声,十分怨天尤人地冲闻钦摆了个眼神,“很不幸,是肺痨。”
  闻钦听完差点没蹦三尺高。
  “他妈的赶紧离我远点!”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急躁起来居然连自己的天下至尊的身份都忘了。
  沈宓动也没动,又装作气虚地咳嗽了几声,将脸色都呛红了,“你也别怕,传染这种事情也有侥幸的例子。”
  闻钦再听不得他那张嘴的喋喋不休了,三两步登上轿撵,赶紧指挥宫人将他抬回了长乐宫,一口气召见了十几个在册声望在顶的太医,摸了整整一下午手腕,才堪堪相信自己是真没病。
  只是没病也得让沈宓给气出病来了。
  原本晚间还打算去承明殿一趟,跟他皇叔讨论一下把沈宓扔出宫去、由他自生自灭这件事。
  却听身旁伺候的太监说,闻濯中午面见朝臣回殿之后好像不太高兴。
  闻钦刚听完心里就咯噔一声,心说别不是沈宓又怎么了害他背锅吧,忐忑的把怀里的糕点都放下了。
  他装着若无其事问为何。
  太监好像见怪不怪一样说:“世子午间吹风受了凉,不小心在摄政王面前咳嗽了几声。”
  这拆开一字一句闻钦都他娘的听的懂,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叫沈宓受了凉?”他问。
  太监低着脑袋偷偷瞥了他一眼:“就是吹风受了凉。”
  “他的肺痨呢?”
  “世子没有肺痨。”
  “你之前怎么不说?”
  太监为难地眨了眨眼睛,“难道陛下想为难世子的时候,撞见殿下么?”
  闻钦真想说他一句好样的!
  他咬牙切齿换了个问题:“那皇叔到底为何不高兴?”
  太监尽量简洁道:“世子受了凉。”
  闻钦耳朵好像有些不管用,“什么?”他又问。
  太监战战兢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世子不听殿下严令,随意出殿吹风忤逆了殿下。”
  是啊,这句才对嘛。
  闻钦听舒坦了,随即便摆手让他滚出了殿。
  ――
  作者有话说:
  世间珠玉人呐~
  这还不是双箭头?
  这还不甜不要钱?
  这相爱相杀不好嗑?
  这隐忍疯批狗狗攻不爱?
  这配角老太监和小皇帝不可爱?
  这还不赶紧收藏、打赏、投海星?
  爱我不真诚,打赏又不肯,收藏也不稳,求个海星都教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