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为凉州刺史部所在地,治所便是马腾所占据的大本营陇县。
  
  只不过现在的凉州和朝廷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目前摆在最显眼处的叛乱之地。
  
  没有一点的虚伪和含蓄。
  
  “报!”
  
  斥候背负着旗帜,犹如肆虐在高原上的飓风策马疾奔而来。
  
  “启禀太尉,陇县已被敌军攻破,秦亭附近屯有一支军队,约有万骑!”
  
  听到斥候的禀报,皇甫嵩立马下令大军安营扎寨。
  
  梁衍有些奇怪的说道:“秦亭附近哪里来万骑?第五儁刚刚过境此地,也并无消息传来,怎么会忽然间冒出来一支如此庞大的骑兵?”
  
  皇甫嵩面色凝重,好似带上了一张沉重的面具,他说道:“还能是何人?自然是韩遂!”
  
  “他不是已经死了嘛,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陇县?”梁衍惊声道。
  
  “不管他死没死,但此时能够出现在陇县的部曲,不会有别人。在整个凉州,也唯有韩遂有能力拉出来一支万人的骑兵。”皇甫嵩说道,“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去攻打陇县?”
  
  “派出探马,查一查第五儁与先锋兵马的去向。他们一定是刚好和韩遂的这支骑兵错身而过,没有碰在一起。”
  
  梁衍点了点头,“我稍候便去安排。”
  
  “这么说来,恐怕还真的就是如此了,凉州也唯有韩遂有此实力了。”
  
  “还好第五儁是和他错身而过了,要不然,我军已遭一场大败!”
  
  第五儁所率前锋兵马仅有区区千人的骑兵,其余皆为步卒。
  
  这样的兵力遇上一支万人的骑兵,结果是很显然的,必败无疑。
  
  “如今只有等探马将消息带回来才能知道是什么情况,臆测难以确定。”皇甫嵩沉闷说道,“传令士孙瑞率军抵近秦亭,先试一试这支敌军的成色。”
  
  “喏!”
  
  梁衍应了一声,离开了中军大帐。
  
  士孙瑞带了两千骑兵,四千步卒,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才鼓噪而进,抵近了秦亭。
  
  秦亭,秦人发祥之地。
  
  在秦时,这里有着绝对崇高的地位,比肩社稷。
  
  但如今,它就是一处荒废的园林,曾经的亭台楼阁,现在也只剩下残垣断壁。
  
  里面但凡能用上的东西,早都被附近的村民拾掇回家了。
  
  除了名字和曾经的辉煌,秦亭和普通的山沟已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成群的战马被拴在靠近小溪的草地上吃草。
  
  甲胄各式各样的汉子横七竖八的坐在不远处。
  
  有呼呼大睡的,也有围坐在火堆旁大呼小叫吃东西的。
  
  还有正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拉着刚刚从陇县城中劫掠而来的女人说悄悄话的。
  
  这是大部分,剩下的一大部分在数金银财宝。
  
  都是他们从陇县城中劫掠而来的财富。
  
  睡觉和吃东西的,反而是为数不多的一群人。
  
  他们没有营帐,就这么在旷野上肆无忌惮的享受着战后的丰收。
  
  韩遂也在其中,作为万军之主,他比别人舒适了不少。
  
  地上铺着席子,上面摆满了肉食和瓜果酒水。
  
  几个正值妙龄的少女蜷缩在中间,脸上是充满畏惧却又不得不笑的笑容。
  
  韩遂捏着一名少女的下巴,捻起一颗葡萄塞到了少女的口中。
  
  “都给我笑的开心点,跟着本将军,以后过的那都是享福的日子,这天下所有你们碰不到的东西,从今以后你们都可以伸手去拿!华丽的衣裳,珍馐美味,还有百姓的敬仰,统统,我都可以给你们。”他放肆的笑着,但眼神中却带着狠厉之色。
  
  “听话,伺候好了我,我都可以给你们。”
  
  “可若不听话……”韩遂抬手指向了那仅有一步宽的小溪,“看看,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在溪边,有一具无头女尸。
  
  头颅早已不见了,也许已经顺着溪流离开了。
  
  少女们战战兢兢的缩成了一团。
  
  被韩遂捏着下巴的少女,更是豆大的泪珠无声滚落。
  
  “哭什么?本将军最恨听见女人哭泣了,支支吾吾,犹如鬼叫!”韩遂低喝一声。
  
  少女身体一哆嗦,立马紧紧抿唇,强行憋住了泪水。
  
  “站起来!”韩遂喝道。
  
  少女的腿有些软,尝试了两次,才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韩遂掀起裙裾看了看,“直娘贼,胡子比劳资还凶。”
  
  少女被吓得身体一软,直接栽到在了席子上。
  
  韩遂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来,近前来,我再瞧瞧。”
  
  害怕和害羞像两团争锋相对的云,在少女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拉锯着,让少女手足无措,慌乱到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该干什么去。
  
  韩遂一把抓住少女的脚踝,将她拽到了自己面前,“乖乖,这胡子的确怪凶。”
  
  少女面色苍白,强烈的死志瞬间在心底萌生。
  
  就在韩遂准备下一步的时候,一道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主公。”
  
  韩遂松开了那名少女,抬眼问道:“何事?”
  
  “探马来报,皇甫嵩部先锋兵马趁夜色抵近我军驻地,鼓噪而进,距此已不足十里。”前来的将领,大声说道。
  
  韩遂豁然起身,“这条老狗,撵上来的倒是真快!”
  
  “传我将令,让将士们都藏好自己的财宝和女人,穿戴好甲胄,随我迎敌!”
  
  “趁夜色奔袭,却鼓噪而进,皇甫老狗这是想试试我韩遂的刀还能不能用,那我便成全他!”
  
  那名将领上前,“将军,您现在是假死之身,不便带头冲锋,我去吧。”
  
  韩遂差点忘了这么回事。
  
  他驻足想了片刻,说道:“不,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不踏实,让蒋石去。”
  
  “喏!”
  
  平静的山谷中,很快便响起了人嘶马鸣之声,以及滚雷一般的喝骂声。
  
  韩遂复又坐了下来,旁若无人的搂住了那名少女。
  
  本以为即将脱离魔爪的少女,看着去而复返的韩遂,瞬间心如死灰。
  
  “如果你在下一刻就会死,你此时最想干什么?”韩遂忽然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
  
  我最想杀了你,少女在心中恶狠狠的想。
  
  但实质上她甚至连一点厌恶的情绪都不敢有。
  
  “我……我想活着。”少女紧紧抿唇,用细弱蚊蝇般的声音说道。
  
  韩遂哈哈笑了,“你这个想法很现实,但人总免不得一死。若我是你,此刻应该尽情欢乐,享受。所以,你还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让我享受一下?”
  
  少女:???
  
  让我做什么?!
  
  韩遂喜欢主动的女人,看着少女那傻愣愣的样子,气的韩遂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可不是太尉之子,别来挑战我的容忍,趴着!”韩遂怒喝。
  
  少女被吓得花容失色,面色苍白,连忙照办。
  
  当针扎般的感觉传来,她才知道韩遂要她干什么……
  
  ……
  
  士孙瑞用兵历来很稳。
  
  他像是一个稳健的舵手,张开两翼,以斥候为耳目,走的不疾不徐。
  
  他的眼睛不但看着前路,就连身后也都没有放过。
  
  “报!”
  
  “启禀将军,前方出现敌军,约有三千骑。”
  
  斥候从狭窄的山道上艰难的策马奔来,向士孙瑞禀报道。
  
  “传令,停止行军!”士孙瑞喝道,“步卒上山,占据高处,骑兵准备接敌。”
  
  “喏!”
  
  他们此刻在一条盘山而上的小道上。
  
  左侧是山,右侧是他们刚刚上来的峡谷。
  
  在他们的前方,也就是上山之后,地势虽有起伏,但却无险地。
  
  凉州的地形大多都是如此,山谷沟壑相连,不是在山上,就是在沟里。
  
  平坦的地方有,但在凉州南部真不多。
  
  士孙瑞放弃了前方更为开阔和平坦的山顶坡地,而是选择了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等待敌人。
  
  步卒在这种地形下,勉强还能施展的开,可骑兵只能看着。
  
  这条山道并不是特别的狭窄,但也只能容纳两匹马并绺同行。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凉州的深秋,跟雒阳的初冬差不多,已经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凉意了。
  
  几匹马出现在了前方的山坳处。
  
  紧接着,更多的战马出现了,在连绵的山脊线上排成了一条线。
  
  “来者何人啊?”山坳处,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空旷的山野间,回声一浪接着一浪的一直传出去很远。
  
  “大汉京兆尹士孙瑞,狂悖反贼,有本事来杀我啊!”士孙瑞大声喊道。
  
  “狗官,你有本事杀上来。”
  
  士孙瑞很清晰的听见那人说话的时候,还吐了口唾沫。
  
  很明显对面的敌将也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在这狭窄的山道上,骑兵根本施展不开。
  
  士孙瑞顺了两下飘逸的胡须,喊道:“本狗官没有那个本事,我就不上去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听闻韩遂养了一群猪豕,我一直还不太相信,今日总算是看见了。”
  
  “无胆鼠辈,本将就这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们竟然不敢来攻!”
  
  对面的韩遂部将扬声骂道,“狗官,你倒是有本事上来杀我啊。龇着一张破嘴,吆五喝六的瞎嚷嚷,就显你有那么个东西是吧?来来来,乃翁的首级就在这山头上摆着,有胆上来拿!要是没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闭嘴,从什么地方来的滚什么地方去。”
  
  士孙瑞拂须笑了起来,“本将确实无胆,但本官也不会安分的闭嘴。”
  
  “你这个背信弃义,罔顾人伦纲常,心中无国无父的逆贼,还想管本将的嘴。你连你是、个什么、东西都管不了,你说你还能管什么?你又配管什么?”
  
  “地上的蝼蚁尚且知道廉耻,天上飞的寒鸦心中尚有恩情,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龇牙狂吠?狗见了你都得绕道走的东西,给本将住嘴!”
  
  “说你寡廉鲜耻,那都是对文字的大不敬。你活着,就是苍生百姓的祸害,是遗留在世间最大的肮脏,你吐出的每一口气息都令人作呕,天地神灵都得低头狂吐。”
  
  “如今你却还站在此处,洋洋自得的耀武扬威,你的祖宗因为你在地下正承受着永世难灭的折磨,你的子孙后代将因为你曾活着而永远抬不起头来。”
  
  “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的信心大放厥词,口出狂言,像个人一样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