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穿了窗户洒在刚被修剪过的枝丫上,梅斯满意的看着仿佛戴着花圈的少年,将那被剪下的枯枝扔进了壁炉,对着尼尔道谢,“想不到你的技艺竟这么好。”又见尼尔趁机摸了几把花瓣,想起自己因为体温过高而不得不避开那些花朵避免点燃它们,自然是无从知晓它们的触感,心中颇有几分酸涩,追问道,“说起来,我听说花瓣摸上去就如同丝绸,是吗?”
  “这个比喻很好,我在许多书上都见过。”尼尔一面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面点头,“就我自己的感触,花瓣是比丝绸更令人喜悦的,只是那些花茎有些麻烦。”好在那孩子的花茎如同头发一般被修剪了并不觉得疼痛,否则刚才的工作量恐怕要多上几倍呢,如此想着他又摸了摸手边的花朵,已经被削去了尖刺的花茎并无法伤到他,自然也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原来如此,我也算是长了见识。”梅斯敷衍的点点头,实际上,他甚至不曾触摸过丝绸,那些脆弱的东西的触感对他来说是此生无缘的,像他这样的情况,也确实只能做些拿着干柴烧火的动作,如此梅斯手头捅着柴火的力道便更大了,惹得其中藏身着的安祖不满的发出了如同火焰噼啪的鸣叫声,才使他重新放缓了动作,趁着尼尔不注意,他向安祖道了歉。
  “好了梅斯,你不要再添柴火了,这房间已经够热了。”尼尔抬手擦了擦汗道,从方才起,他便时而感觉到股股热浪,现在更是连绵不绝,转头又看见梅斯添柴,抱怨了两句见他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但温度仍未降下,无奈的擦着汗,找了个由头想要出去凉快凉快,于是拍了拍整正摸着自己耳边的叶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道,“我给你拿面镜子,去去就回来。”
  “尼尔这家伙很怕热,不知你怎么样?”梅斯目送尼尔以手扇着风走出了房门,向少年搭话道,见他看着尼尔离去的方向发呆,并不言语,尴尬之余也只能自找话题,于是干脆对着他介绍起了尼尔的情况,“你对尼尔很感兴趣?想必你已经发现他没有影子了,想来是因为光可以自他的身体穿过,但他的颜色却这么鲜明,并非虚无缥缈的存在,是不是很神奇?”
  “在乌鲁克,我们会猜他自己会发光。”终于得到了少年的回应,梅斯松了口气,总算自己是没有被讨厌,但很快心中又有了些其他滋味,尼尔这家伙还真是受欢迎,父亲也是万事都以他优先的,唯一被允许走出太阳的阴影庇护的孩子也是他,而自己只是偶尔溜出去都不敢告诉别人,想到这里,梅斯下意识的反驳了少年的夸奖,“但是,即使是烛火也有影子。”
  诚然,梅斯知道不智凡人的考虑,像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显眼的,而尼尔除了没有影子之外几乎与常人无异,平日里多穿几件长袍,再打起伞来,注意躲在阳光无法触及之处,便难以被发现异常,甚至于说,若是他足够小心翼翼,想要找个无人知晓他身份的城市生活也未必不可,只是他实在不是愿意生活的畏畏缩缩才作罢,但梅斯仍有时会觉得这不公平。
  “但太阳没有影子。”少年思索了好一阵后的回答拉回了梅斯的思绪,在虽然言语不多且话不投机的对话之后,他对这个虽然现在还喊不出口,但未来或许是要做兄弟的人还是亲近了不少,纵然脸上仍无太多表情,但他至少开始介绍自己了,“我的名字是梅赫娜,梅斯先生,这些日子来多亏了尼尔和你们的照顾,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也想要出一份力。”
  “那是自然,沙船的兄弟姐妹们一向都是这么过来的。”梅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公式化的对着这个新加入家庭的孩子灌输着此处的生存方式,“未来父亲也会带新的孩子回来,梅赫娜可要做个好哥哥。”咦?等等?梅斯在说出那孩子的名字后顿住了,虽然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但外面的世界对起名的规则应该还不至于天差地别,这样的话,难道?
  “梅赫娜,你是女孩?”梅斯惊讶的看着她轻轻点头,虽然脸上并无被冒犯的神情,想来是已经习惯了,但梅斯仍旧觉得尴尬,但也在心中不禁感叹,我就说如此美丽的花朵,自然只会生长在美丽的女孩身上,还想多问几句,尼尔正巧拿着镜子又闯了进来,脸色红的仿佛刚刚自火热的工作间出来一样,揶揄道,“你不是觉得这里热才出去?难道外面也热吗?”
  “可不是,父亲将这沙船停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那里有着一团巨大的火焰,现在外面热的我看连窗户玻璃都要烤化了!”现在倒是这房间里才更凉快一点,尼尔反正是不愿意出去了,而安祖听了想要自火中探出头来,却被梅斯按了回去,从描述中他想到了一个地方,看安祖反应便是证实了,恐怕眼下他们正在前几天自己与这小鸟一同溜去的地方歇脚呢。
  父亲难道对这里很熟悉?梅斯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否则他为何第一站便来这里?虽然这里确实离的不算太远,但也不像是适合歇脚的地方,纵然父亲与自己一样喜爱火焰,但他应该是知道这里有许多孩子是惧怕它的,比如梅赫娜正是如此,与草木关系紧密的她甚至都不愿意接近壁炉,自己也注意着不离她太近。自己都能够观察到的事,梅斯想,父亲自然也能。
  看来是在这里有什么熟人了,这下梅斯坐立不安起来,万一对方将自己来过这里的事情告诉父亲,那不仅这只小鸟会被曝光,恐怕连自己都要被盘问好一阵,因而坐不住的他找了个理由便出去找了个不算太明显的窗户遥遥的望着,想要看出一些端倪来,但靠太近他又怕本来对方没有记起的,见了自己反而想起此事,那就弄巧成拙了,如此便仅能看见一点罢了。
  远远望去,不智凡人似乎是在拍着一个人的肩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这人梅斯是没有见过的,外貌看上去也不像是那里的居民,而旁边两个似乎也在对着此人焦急的说着什么的,是上次父亲带来沙船的客人,他们俩都戴着面具,梅斯好奇过他们长得是什么样子,但有时比起都是长着那么几个五官的脸,这些奇怪的面具若是一直戴着,反而更有辨识度呢。
  由于离得太远,梅斯不知道不智凡人他们在说着什么事,但看他脸色如常,应当与自己是无关了,于是又稍微观察了一阵便离开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星辰神殿中的几人几乎炸开了锅,不智凡人本来只是路过此处想要拿些东西,远远却望见渡鸦与笑鸫也在此处,还与大地之子这位稀客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忙停下了沙船加入进了话题,这一问竟也惊呆了。
  “大地之子,你要将你父母的恩惠还回去?”人们总是祈求着司辰能够给予他们更多的神恩,如他们几位这样深受恩宠的, 到那里都有艳羡的人,而想要交还那些恩赐的人却是连不智凡人都闻所未闻的,就连渡鸦也拉着他劝说道,“是呀,你是在犯什么糊涂?自己不知道怎么去,还想要来这里求不智凡人带你去漫宿,你就非要做到这样不可吗?”
  大地之子一开始说想要交还恩宠的时候,渡鸦并不十分担心,甚至带着些看热闹的目的鼓励他去寻他父母提起此事,笑鸫也乐呵呵的期待着他会被如何惩罚,只因转轮与燧石对他十分宠爱,偶尔说几句像这样任性的话,在让他吃了几天苦头后,只要他发自真心的负荆请罪,再多说上几句好话,自然他的父母就会舍不得了,但若是要去漫宿的聚点可就不同。
  大地之子与骄阳也关系不错的传闻笑鸫与渡鸦都是有听说的,自然一下就想到他是想要去找骄阳做这个见证,在所有人面前将此事做成无法挽回的结果,诚然,这能够堵住他哪天后悔想要放弃的路,但也会引发转轮与燧石的怒火,若是他此时想要归还的恩宠中还有骄阳的一份,那他可以说是得罪了大半的司辰,往后别说战胜七蟠,恐怕就连生活也有的艰难呢。
  “那你可要倒大霉了。”笑鸫以仍旧欢快的语气说到,但这次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言语间十分笃定,让人看不出来她是在冷嘲热讽还是幸灾乐祸,大地之子并不为她的态度生气,反而顺着他们的话接道,“或许吧,但我从来不是只会走形式的人,那样的态度可是不能服众的。”至少大地之子可不觉得那样就能够说服七蟠,恐怕甚至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