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出塞 > 第14章 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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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图醒来时,身在江夏王寝阁的床上,却见不到江夏王的人影。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想自己昨夜原是睡在地上的,不知何时被挪到床上来了。外头有侍婢敲门进来,见了他睡过头的模样,脸都红了,眉头却高高皱起。顾图不明白,低头才见自己赤裸着胸膛,唯好在胸膛上的精液早在昨晚已洗干净了。
  ……胸膛上的精液。
  想了半天,自己的脸竟先烧起来,记忆是他不愿细想的浑浊迷乱。拿过侍婢手中的毛巾,道:“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下人们都如蒙大赦地退下。他想到今日要出征,自己可是主角儿,心头急躁起来,三五下穿好了床头摆的衣裳,推门要走,庭院彼端的侍卫却道:“顾将军醒了?”
  顾图一怔:“……你们在等我?”
  那侍卫欠了欠身,“殿下留了东西给您。”
  顾图走过去,那侍卫便带着他穿过回廊,上了楼梯,走入一间小阁。阁中了无他物,只在空荡荡的中央摆了一把长剑。
  顾图一呆,“这便是那东西?”
  他怔怔地伸出手,碰了一下冰冷的菱纹剑鞘,又握住了深黑无光的剑柄。从外观上看是一把颇为朴素的剑,但他执起时发现十分轻巧,将剑鞘开了一线,便有冷光袭人,倏忽如惊电飞出,一阁之中,光焰大盛。
  “这剑刃由西域精绝国的精铁制成,轻薄锋锐,殿下说,也许将军是知道的。”
  他自然知道,只是从未见过。剑刃的银芒宛如那人的眸光,骄矜傲慢,清冷寂寥,偶尔对他带上笑意时,又有些少年人任性的娇气。
  “殿下说,宝剑赠英雄,祝将军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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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中了,襄阳东道上密云不雨,西昌侯被东路冯老将军逼得弃城逃窜,势必要从山下峡谷经过,顾图便在山上安营扎寨,守株待兔。
  他觉得这冯老将军真是好人,江夏王的安排明摆着只给顾图送人头,这些勋旧们竟也没有异议,把到手兔子往顾图的矛头上赶。顾图扫荡了周边的喽,直奔这座云雨峡,心知这回绝不能怠慢,若跑丢了西昌侯,或许江夏王的颜面也全都要没了。
  为此他严厉教令全军禁酒,聚精会神地等在山头,已是第三日。
  大风拂过收卷的旌旗,在沉闷得几乎渗出水来的空谷暮色中发出寥廓回声。监军王景臣巡视全营后回到主帐前,护军都尉领中军将军顾图正坐在暗燃的篝火边发呆。
  见了他来,顾图便让出一小块地方,道:“若是到夜能下雨便好了。”
  王景臣点点头。若能下雨,便是兵法所言的敌明我暗,偷袭良机。只是不能火攻了。
  他心里是有些瞧不起这匈奴蛮子的,混迹洛阳二十来年也没个起色,只沾着江夏王的袍角边就捞得一个将军,不过打起仗来骁勇有谋,这两个多月才令他稍稍改观。
  王景臣在顾图身边坐下。顾图穿得少,像不耐热,袒出玄黑盔甲下精实的胳膊,正拿一根秸秆百无聊赖地戳着火星子。王景臣寻不到话题,只得问:“陈监军呢?”
  “在睡觉。”顾图回答。
  王景臣哼了一声,“听说他是太皇太后母舅家的亲戚。”
  顾图睁了眼睛,又释然般,“原来如此。”
  王景臣看着他,“那将军您呢?”
  “什么?”顾图愣愣地。
  “您又是江夏王的什么人呢?”王景臣吹了吹眉毛。
  “我啊……”顾图想了半天,这确乎是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疑问,“我大约是江夏王的使唤下人吧。”
  黄昏与黑夜的间隙之中,有飞鸟嘎嘎地划过树梢的天空。不远处的斥候在紧张地换岗,枕戈的兵士则抓紧时间补眠。这段日子以来,顾图也不曾好睡过,但或许因为心底不断冒出紧张感,反而总是精神奕奕的。
  他想起小时候曾见人在沙漠上猎狐狸,铁鞭在沙尘滚滚的空中飞扬,弯刀耀着太阳的光,围起来的绳索倏忽收紧,箭矢就不回头地飞射了出去。那曾经是他最爱看的游戏。
  王景臣端详着他的神色,“江夏王起用胡人,在朝中是会惹人议论的。我还想着,将军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得殿下青眼相待呢。”
  青眼?他不给我白眼就不错了。顾图下意识想。
  不过这话对江夏王也不甚公平。他的确是将自己从无所事事的游荡生活中擢拔出来,给俸禄,给交游,给卖命的理由。甚至还给了一些颠倒的快乐。但要说江夏王有多欣赏他的才干?那似乎不是。
  他好像只是殿下手中的一个玩物,因为伺候得殿下高兴了,才得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顾图换了个姿势,搁在膝上的长剑便响了一响。殿下或许是喜欢自己的吧?只要他听话。不然的话,江夏王又怎会赐剑给一个匈奴人。
  他静了很久,挑了一个颇聪明的回答:“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对殿下赤胆忠心罢了。”
  从一个胡人口中听见这话,让王景臣发笑。“殿下明察秋毫,这种话他可不会听入耳的。”
  “是。”顾图很顺从地承认了这一点。殿下看上去就像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那种主君。
  “听说将军从小就在蛮夷邸了。”王景臣说着――顾图伸出三根手指:“三岁。”――“将军不想家么?”
  “想家?”顾图一怔。
  王景臣笑道:“将军还记得父母的模样么?”
  父母啊……父母的模样早已经模糊了,在顾图的记忆里,还不如猎狐狸的场景来得更真实。他静静地道:“我家中兄弟多,或许父母早已忘了我了。”
  “不可能。”王景臣很是笃定,“你在中原为上国质子,待回到匈奴,便是举足轻重的人了。”
  “回匈奴?”顾图皱起了眉,眼神也有些飘忽,“我从未想过。”
  王景臣友好地笑了笑,好像是不拆穿他的意思,却让顾图有些不快。
  “有一年,匈奴的使者不是说么?漠南遇上了数十年不遇的严寒,牲畜都冻死了,单于迁了王庭,领人们往西北大漠更深处去寻水草――我想就算我回去,也寻不见他们啦。”
  顾图将身子往后靠在大帐上,结实的手臂枕着头,炯炯双眸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今晚连星星也没有,风愈加地紧了。
  “将军见过匈奴的使者?”王景臣却问。
  顾图乜斜着眼瞧他,“王监军,套我话呢?”
  这蛮子,属实狡猾。王景臣站起来,直接地道:“是啊,殿下有命,我不敢不从。你心中应当清楚,殿下能将你捧上青云,自然也能让你摔下地狱。”
  “我清楚。”顾图平静地说着,将秸秆往火堆里一丢,一脚将灰堆踢翻了,四野顿时都暗灭下来。
  夜幕于骤然间降临,不远处的谷口传来了车马与人语的O@声音,顾图的声音沉了下去:“传令三军,不要点火,立刻准备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