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程漱的人“啊”地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程漱踉跄后退了几步,被屈俊明扶住才没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低头,发现自己一身衣服几乎被那杯水浸湿了,正一滴滴地顺着衣摆流到他的裤子上。
  而他的手臂和脸上也蹭上了些,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对,对不起,漱哥,”那个犯错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工作人员,看上去都要被吓哭了,“这套衣服多少钱?我,我赔,我可以赔的!”
  周围一些练习生被这边的声音吸引着看了过来。
  陆枕流蹙眉:“你没事吧?”
  程漱摇了摇头。
  那个小工作人员没人扶着,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会儿手里还端着那个杯子,里面装的水已经洒看,满眼都是害怕和惊慌。
  程漱叹了口气,向他伸出手:“摔疼了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
  “起来吧,”程漱说,“别坐在地上,凉。”
  他听后踟蹰了半晌,最终还是握住了程漱的手慢慢站起身。
  “你不会怪我吗?”他悄悄看了程漱一眼,“我,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这有什么怪你的?”
  程漱笑了下:“平价衬衫而已,忙你的去吧。”
  那工作人员连忙弯腰向程漱深深鞠了一躬,待抬头时,面上倏地闪过一丝愧疚。
  他看着程漱的背影,忽然开口:“漱哥!”
  程漱微微侧过头,探究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我......”
  “衣服我还是要赔的,”他咽了口唾沫,生涩道,“是我的错让你的衣服脏了,无论是不是平价我都要赔的。”
  “哎,你等一下。”
  程漱还没说完话,那小孩就端着杯子撒腿向别处跑去。
  “他要赔就赔嘛,”屈俊明说,“确实是他弄脏了你的衣服啊。”
  程漱摇了摇头:“多大点事,自己洗一洗就行了,不要为难他们,他们也不容易。”
  屈俊明叹了口气:“队长,你可真是个菩萨。”
  程漱觉得好笑,熟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夸我还是骂我呢?”
  陆枕流看着两人打闹,忽然开口道:“他洒在你身上的是什么?”
  “嗯?”
  程漱回过神来,微微蹙眉:“不知道,水或者果汁吧。”
  “回去快点洗了,”陆枕流说,“如果是果汁的话,会在衣服上留印子。”
  他们说话间已经穿过了长廊,回到了宿舍楼下。
  新宿舍在四楼,电梯前挤满了人。他们的东西又不沉,于是决定直接从安全通道的楼梯爬上去。
  屈俊明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接着是陆枕流。程漱落在最后,爬了两层楼后忽然觉得一阵胸闷气短。
  不应当啊。
  他这段时间虽然练习的少,但是锻炼却一天也没停过,怎么说也不能爬了两层楼就喘不上气。
  陆枕流回头,看见他站在三楼楼梯的转角:“你爬不动了吗?”
  程漱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着,闻言抬眸:“有点,你先上去吧。”
  “别啊。”
  陆枕流站定:“我等等你,你别找不到路。”
  程漱哽了一下。
  他觉得去宿舍的路自己还是能找得到的。
  可陆枕流说什么也不愿先走,就站在通往四楼的楼梯上等他。程漱深呼吸了一会儿,觉得胸口窒息般的闷痛没那么严重后,才一步步地踏着楼梯走了上去。
  “你的箱子给我吧,”陆枕流说,“反正也不沉。”
  程漱动了动唇,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里的箱子就被人提了过去。
  陆枕流提着两个箱子,依旧健步如飞地向四楼爬去。程漱不用再提着东西,却仍觉得胸口发闷的感觉愈演愈烈。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站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倏然一阵头晕目眩。
  程漱下意识地扶住楼梯栏杆,向后踉跄了一步,这才稳住了身子。恰巧陆枕流回头,将他的行李箱推给了他。
  “谢谢了,”程漱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辛苦我们陆老师了。”
  陆枕流听见“陆老师”三个字,原本冷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继而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
  他们的宿舍是4层5号。四人间要比五人间宽敞许多,之前的上下铺也换成了上床下桌的样式,方便练习生在桌上化妆写字。
  冯未早就到了宿舍里,看见他们三人后打了个招呼。屈俊明是个自来熟,抓着冯未就聊了起来。陆枕流将自己的箱子放好,转身去找程漱,却没看见他。
  卫生间的灯亮着,程漱撑着洗手台,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有些冷。
  他刚才只是想进来将衣服脱了丢进洗衣机里,无意间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后却倏地愣住了。
  镜中自己的侧颈上泛起一片红色,从领口向外延伸出来,像一片不祥的铁锈。
  程漱心猛地一沉,将身上的衣服迅速脱了下来,却发现已经晚了。
  那片红色在皮肤上已然扩散开,从小腹斑驳到上身,最严重的是双臂。
  他轻轻嗅了嗅脱下来的衣服,隐约闻到了一股果香。
  似乎是芒果。
  一瞬间,他想起了没换宿舍时室友突然用来示好的芒果。
  再往前推,是在食堂时他拒绝了屈俊明的芒果,紧接着便出现在周围的白敛。
  程漱拧着眉,蹲下身将脏了的衣服裤子丢进洗衣机,而后打开了花洒简单冲了下,将残留在皮肤表面的果汁都冲干净了。
  这事真是防不胜防。
  谁能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居然会被白敛听去,又被白敛用来狠狠害了他一笔?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了新衣服,却忽地一阵晕眩,手脚发软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刚才在楼梯间的那种虚弱以及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程漱揪着心口前的衣服,仰着头凭本能地汲取空气,却仍觉得胸腹间灼烧般地疼着。
  待那突如其来的晕眩消失,他才推开门慢慢走了出去,打开了放在床边的箱子。
  他记得自己带了能抑制过敏的药物,只是......
  程漱觉得眼前的东西时而模糊,时而清楚,而蹲着的动作又让他本就困难的呼吸雪上加霜。
  陆枕流见他蹲了许久,走过来问道:“你的衣服换了?”
  程漱强打起精神“嗯”了一声,将箱子合上。
  药好像不在箱子里。
  他现在的状态很差,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大脑只能维系勉强的清明。
  陆枕流看他一直背对着自己,心中有些奇怪,快走两步到了他身边:“程漱,你......”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对方白皙颈侧刺目的红。
  一瞬间,曾经噩梦一样的记忆席卷而来。
  他想起穿书前那次队长也是身上满是斑驳的红,整个人近乎休克地被他抱着送到医院,又被从他怀中接走推进了ICU。
  医院说,再晚点送来人都有可能没了。
  陆枕流近乎应激般地扣住了程漱的手腕,逼他回头看着自己,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人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过敏了是不是?”陆枕流咬着牙低声问他,“是因为刚才那杯水......那不是水,是一杯果汁是吗?”
  程漱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我没事,吃药就好了。”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穿书前的记忆和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狠狠地刺穿了陆枕流藏在心底最脆弱的一个角落。
  他这句话的声音确实有点大,让还在打闹的冯未和屈俊明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向他们这边望来。
  程漱没料到自己的过敏反应会这么大,不过是从发现到发作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居然已经出现了哮喘的症状。
  他终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程漱!”
  程漱勉强睁开眼,陆枕流焦急的面庞撞入眼中。
  除了焦急外,程漱莫名觉得他好像还很害怕。
  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程漱精神有些恍惚,只记得自己被人紧紧搂在怀中,横过他腰身的手臂年轻而有力,让人觉得很安心。
  自己在很久以前......似乎也被人这么抱过。
  穿书前的记忆因为他的恍惚而时隐时现于眼前,让他一时分不清抱着自己的是穿书前那个自己带大的陆枕流,还是书里那个不走剧情莫名对自己示好的陆枕流。
  “程漱,你坚持住,”陆枕流的声音贴着他的耳侧响起,之前从来都冷淡的人此刻说话满是颤抖的惊慌,“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来了,你和我说说话。”
  程漱眯着眼,蜷缩在他怀中艰难地呼吸着,听见他的心跳擂在胸膛,打鼓似的,连带着他的心脏也一起跟着有力地跳动着。
  “小流。”
  程漱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他们离得这样近,估计根本听不见。
  他现在的意识已然摇摇欲坠,仅靠最后一丝不知名念想支撑着,记得似乎要和谁解释,却想不起来要解释什么。
  而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猛地一紧。
  陆枕流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人痛苦的面容:“你喊我什么?”
  “小流,别讨厌我。”
  程漱混沌着,蓦地想起自己要解释的是什么,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轻声道:“队长......队长不是故意要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单方面掉马了
  专栏预收点~点~收藏~爱你们~
  本身芒果过敏的人皮肤接触到芒果也是会过敏的,我记得我初中的同桌去医院查过敏源查出来200多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