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过了处暑,天气一日凉似一日,夏日里的酷热被凉爽的秋风吹散不见踪影,沈意去学堂里也换上了厚实的布料。
  比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谢愈小小年纪力压众人一举夺魁,这个新闻却久久未散。
  本来江南就文风昌盛,寻常百姓也对读书人的事情多上那么一些关心,更别说谢愈堪称少年英才的表现了,自比试完后,就不断有人在周家私塾门口徘徊,期盼着个偶遇,要真个运气好撞见了谢愈,那这简直可以当谈资和亲戚朋友说上三天三夜。
  沈意跟着谢愈走进采薇巷,已经过了许久,仍然有人在等着看这少年人的样子,更有人牵着自家的小孩,想沾沾谢愈的文气。
  沈意嘴角抽搐的从一群人中穿过,想到谢愈刚赢得比试的第二天,毫无防备的她跟着谢愈去私塾,就见采薇巷口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等着看这个打出风头的人物,更有媳妇姑娘们,从手提的花篮中拿出帕子鲜花果子,不断往谢愈身上投掷,说句掷果盈车也不为过了。
  好在谢愈年纪虽小,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丝毫没有被外物分心,依旧安静地上着课。
  走进周家大门,沈意看着谢愈,狡黠地笑了。
  “嗯?”谢愈撩起眼皮,表示疑惑。
  “看杀卫d呀,看杀卫d。”沈意捂着嘴无声地笑了。
  卫d被称为璧人,据说经常有人为了一睹他的风采而围堵他的羊车,谢愈这样也是一种情景重现了。
  谢愈抬起手指,敲了敲沈意的头发,无奈地说道:“别看我笑话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呀,都这个时辰了,我进去了,愈哥儿散学见。”沈意望了眼日晷,吐了吐舌头,赶忙往后院跑去。
  是的,沈意现在已经不在蒙学班了。
  在周家私塾也过了好几年了,蒙学班里该学的都已经学完了,沈意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随着年岁渐长,叶宝珠和何芳娘已经快到豆蔻年华了,李慧娘稍微小一点,也到金钗之年了,到了这个年岁,这几家已经开始考虑起女孩儿的终身大事,在家里再留上那么几年,也就能嫁人了。
  考虑到这点,在蒙学结束后,周娘子终于将调香提上了日程,沈意自然也跟着进了这个班。
  周娘子教调香,和香铺里不一样,香铺里的师傅们,是将自己的祖传方子捏的死死的,在徒弟中精挑细选后,挑中徒弟教授香方,传承衣钵,而周娘子不一样,她信奉着授人鱼不如授人以鱼的原则,并不教现成的方子,反而细细讲解各种香料的特色,相生相克的习性,鼓励学生们自己调香。
  “意姐儿,你来啦。”刚在桌前坐下,一片金光便铺了过来。
  沈意揉了揉被晃花的眼睛,哭笑不得地看着李慧娘:“慧娘,你这是又换了钗子。”
  “是啊,我家刚打的新样子,好看么?”李慧娘得意的站起来,转了个圈,向沈意展示她的新头饰。
  自从李慧娘过了十二岁生日后,便立即拆了包包头,梳上了少女髻,再加上她自家就是做首饰的,头上的钗环花样就更多了,当然了,这些并不是纯金的头面,但黄铜包金,也足够李慧娘乐的了。
  “好看!”沈意笑得眉眼弯弯,这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即使见了很多次,依然会为古人精巧的手艺而赞叹。
  “可惜没有何芳娘好看。”笑了半天,李慧娘又惆怅了起来,示意沈意向何芳娘看过去。
  这几年里,何芳娘逐渐长开,如空谷幽兰般清丽,举手投足间尽是动人的娇羞,站在富贵逼人的叶宝珠也不见逊色。
  这一日里,何芳娘却正好簪了个和李慧娘一样的簪子,生生把簪子都衬得好看了几分。
  “你更惹人爱哩。”沈意郑重说道,这也是她的真心话,虽然李慧娘没有叶宝珠的光彩夺目,也没有何芳娘的出尘脱俗,但她那婴儿肥的小脸总是让人忍不住爱怜。
  “嘿嘿,还是意姐儿会说话。”李慧娘抱住沈意的胳膊撒娇,头上的钗饰晃成一片。
  “要上课了,别聊了。”叶宝珠看着李慧娘满头簪翠,露出牙疼的表情,但也没有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淡淡提醒了一句。
  不得不说,这几年下来,叶宝珠也是变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说话好听不少,不再开口便是冷笑了。
  听了叶宝珠的提醒,沈意和李慧娘纷纷噤声,等着周娘子的到来。
  墙角的西洋钟滴答作响,时间便在这哒哒声中迅速流逝,待到天边出现红霞,一天的课程也就结束了。
  沈意拿着自己的小书袋跑去了前院,那里谢愈已经在等着了。
  “愈哥儿,今日白露,阿父买了羊肉,让你和干娘都去我家吃羊肉哩。”和私塾里的小伙伴们告别后,沈意跟着谢愈走上了回家的路,堤岸的柳枝褪去了夏天的浓郁,颜色开始转淡,在树上的鸟叫声中,沈意想起了早上出门时韩薇娘的嘱咐。
  “好。”两家关系亲密,遇见了什么事情都会相互搭把手,买了什么好吃的也都会叫着聚上那么一聚,这关系处的比亲戚还近哩,谢愈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没多时便回到了织染巷。
  “意姐儿和她的童养夫回来啦。”巷口调皮的小孩见到二人,纷纷起哄。
  沈家一直没有儿子,又和谢家走的近,有好事的编排了不少,小儿听着家里大人的说话也懵懵懂懂,见到沈意和谢愈在一块儿,就免不了起哄。
  “狗蛋,我看你是皮痒了。”沈意眼一瞪,挽起袖子,抬起手好似要打巴掌,被她点名的小孩笑兮兮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你别撞我手上。”沈意看着狗蛋的背影笑骂一句,又对着谢愈说道:“愈哥儿,别理他们,咱们走吧。”
  “诶,好,走,走。”谢愈艰难地吐了几个字出来,脸上强自镇定,耳后却已经通红一片了,无论听了多少次,他还是会为了把自己和沈意凑一块的起哄而害羞。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