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镀金岁月 > ·albert·
  以阿尔伯特初次认识康斯薇露时的恶劣印象而言,他从想过自己某一天,第一件从床上清醒后想做的事情,便是如何让自己的妻子快乐起来。
  这天是24号清晨,前一天下午,他与康斯薇露都被一辆艾娃特别定制的,宽敞舒适而又暖和的马车送回了伍德斯托克,这当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痊愈,康斯薇露才刚刚从伤寒的高烧中恢复,而他的因为脑震荡引起的疼痛还在持续着,但伦敦实在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即便升起火炉也无法驱散的,让阿尔伯特肩膀无比酸疼的阴寒,糟糕的空气,永远见不到一丝蔚蓝的天空,还有那嘈杂的,即便是凌晨也有马车嘚嘚哐哐地经过的街道。因此,医生刚宣布他们的身体能负担一点儿轻微的旅行,阿尔伯特便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布伦海姆宫。
  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希望能在那儿度过圣诞,这个对阿尔伯特而言无比重要的节日,同时也希望着布伦海姆宫的节日惯例,能让他的妻子高兴起来。
  是的,直到今日为止,他与康斯薇露都不曾讨论过那一场“意外”。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妻子是否知道那是一场人为的谋杀,但无论如何,官方已经将此定义为一场“意外”,因为某个人——或许是库尔松夫人,或许是路易莎,这两个人心狠手辣程度如今在阿尔伯特心中已经不相上下,如今又已联手,令得他难以分辨究竟是谁的所为——想要让大家相信这是一场意外的程度之甚,竟然又犯下了另一宗谋杀。
  罗克斯堡公爵所带领的仆从,还有来自附近的科尔丁厄姆警察在找到阿尔伯特与康斯薇露之后不久,便在他们坠崖的地点附近发现了两具摔在岩石堆中,面目损毁的男尸,以及两匹死马。科尔丁厄姆警察由此便草率地得出了这是一场不幸的马车翻车事故的结论,等阿尔伯特得知此事而拍电报去询问时,只得到了那两具男尸早就埋在了附近的教堂中的消息。因为分辨不出哪一个是他的贴身男仆,哪一个又是那可怜的无名马车夫,便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科尔丁厄姆警察还反过来在回复的电报中询问阿尔伯特是否能代为通知切斯特的亲属,因为他的直系亲人都已去世,而他们没有时间去追查他是否有还在世的远亲。
  阿尔伯特自然不会去那么做,因为他知道切斯特根本没有死,他与那马车夫恐怕早已在路易莎或库尔松夫人的安排下逃往了国外,只要有足够的钱,搭上一艘开往这些国家的商船简直易如反掌——至于是哪儿就根本没人知道了,可以是美国,可以是澳大利亚,也可以是南美洲。
  而那两具男尸,阿尔伯特也能大致地猜出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济贫院中有着大量的只要给口饭吃就愿意跟着去工作的,无家可归也没有任何亲人家属的男人。只要找来两个身高体重与切斯特及那马车夫相仿的,那之后再打晕过去,带到坠崖附近的地点,先用石头将脸砸的面目全非,再连同两头死马,或者是被药昏了的活马一同扔下山崖,便能伪装出事故的模样了。
  这个计谋是如此的天衣无缝,甚至就连康斯薇露在车站留下的那张纸条,也是仿照了她如今的笔迹来写——爱德华严格遵照贵族传统,要求康斯薇露手写了每一张寄给宾客的慈善晚宴请帖,库尔松夫人——无论那张纸条是否她的作为——都必然发现了笔迹与之前信件的不同之处。因此,要是那张假借康斯薇露名义而寄给威尔士王子的纸条已经被她悄悄地处理掉了,阿尔伯特也不会觉得奇怪。
  库尔松夫人与路易莎唯一没有预计到的意外,就是梅·格雷特,玛德·博克,以及艾略特这三人所构成的,极其奇妙的关系网。
  但现在,阿尔伯特已经不愿去想这些事情了。
  “意外”也好,对付路易莎与库尔松夫人也好,他奇迹般扭转了的政治命运也好,都可以留到圣诞节过完,他的精力恢
  复得更好以后再去处理。眼下,对阿尔伯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的妻子。
  康斯薇露很虚弱。
  这并不是指她身体上的病痛——实际上,她从伤寒中恢复得很快,几乎都到了让医生感到惊叹的地步——而是精神上的萎靡,这当他还在伦敦诊所,得到医生的许可去探望她之后便发现了。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凭借着怎样惊人的意志力,在根本不知道会有救援的,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绝望地等死的前提下仍然坚持求生,但它的消逝,似乎也带走了一部分康斯薇露眼中时常闪烁的火花。当他来到她的床前时,她看起来对一切都十分厌倦,除了谈论几句这间诊所以外,她几乎对任何话题都没有兴趣,当阿尔伯特企图询问她在马车上为自己讲述的那个故事的后续时,康斯薇露则干脆地答以一句“我不记得了”。
  因此阿尔伯特打定主意要让她重新振奋起来。
  他下楼吃完早餐以后,便又回到了楼上的主卧室,轻轻敲了两声后,便推了开来,此前他已经询问过伍德公爵夫人是否起来了,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康斯薇露似乎刚刚才吃完早餐,托盘仍然放在她的面前,她还未梳妆打扮,深褐色的短发有些蓬乱,耳边还翘起一绺。而她则聚精会神地着手中拿的报纸,上面用头版头条报道了发生在库尔松家的伦敦宅邸的火灾详情。
  关于那场火灾,阿尔伯特已经在餐桌上过详情了,因为发生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凑巧,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可能不是一场意外。最令人啧啧称奇的一点是,除了被迫跳窗求生,在人行道上摔断了一条腿的库尔松夫人以外,整座宅邸上上下下的仆从门卫,没有一个人受到了波及,这不仅叫人猜测是否是针对库尔松夫人而进行的阴谋,但太多的巧合又让阿尔伯特认为这个结论有些站不住脚——首先,火灾是从三楼蔓延开的,等烧到一楼的时候,消防车队已经赶来,遏制住了火势,而当时所有的仆从,甚至包括库尔松夫人的贴身女仆,都在一楼接受着管家的问话,因为一枚丢失了的十分贵重的钻石胸针,如此才能在火灾发生后迅速逃离宅邸。其次,事发当时,由于三楼主卧木制家具才都重新上了一遍油漆,而火势的引发又是因为一节松脂油被建筑工人不慎掉落在距离壁炉极近的地方,不知怎么地就被炉火给点燃了,一瞬间爆发的火势太过于猛烈,库尔松夫人不得不将自己用纯金打造的沉甸甸的珠宝盒丢出去砸碎了窗户,才侥幸没有被烧死。
  不过,就如同其他事情一般,这场火灾也不是目前阿尔伯特该操心的事情。
  “公爵夫人,该起来了。”他柔声呼唤道,“今天,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康斯薇露放下了报纸,愕然地看着他,目光从他被绷带和夹板固定这的肩膀上,再转到他的头上,再落在他仍然擦着药膏,惨不忍睹的脸上,反问了一句,“你的确还记得科尔曼医生要我们两个安心在床静养的嘱咐,对吧?再说了,我们既不举办圣诞晚宴,也没有任何客人要前来,哪儿来的事情要做呢?”
  “这么说,你可从来没有向汤普森太太抱怨过卧床休养实在是太过无聊,想要教她,安娜,还有其他的女仆如何陪你打你自创的扑克游戏?”阿尔伯特一边问着,一边走了过去,收拾着她面前的托盘,将小桌搬到一旁的木桌上放好,这一切行为发生得是如此自然,等他意识到他实际上是在服侍自己的妻子时,他已经做完了一切,在康斯薇露的身边坐了下来,甚至有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翘起的,看上去似乎有着毛茸茸手感的卷发,“你知道,原本我们没有打算要在布伦海姆宫度过圣诞节,因此也没法让你体验斯宾塞-丘吉尔家的圣诞传统,但既然现在我们已经回来了——”他狡黠地一笑,话题一转,“你知道,我已经询问过了切尔滕纳姆医院的医生们——比起科尔曼医生,我倒是更相信他们的判断——而他们说,适当的走
  动反而会更有助于你的康复。”
  “你所说的这个斯宾塞-丘吉尔家的圣诞传统,是什么?”康斯薇露扬了扬眉毛,问道,她看起来仍然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老实说,我觉得静静地待在房间中休养倒是挺不错。我教导汤普森太太还有安娜如何玩扑克,也只是为了不让她们过来陪我时,要不是像个木头人一般俨然不动,毫无表情,要不是就一言不发地做针线,光是看着她们,都能感到自己的病情正在加重。”
  阿尔伯特没有气馁,仍然温和地劝说着。
  “只有更换好衣服,从床上下来,你才能知道这个传统是什么——相信我,你会觉得比玩扑克有意思得多。纸牌什么时候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但圣诞节只有这一天。”
  他好说歹说,总算让康斯薇露同意了下楼来“了解”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主卧室,来到了布伦海姆宫的前厅中等待着他的妻子。这里早在前一天的晚上,就按照他的吩咐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四周挂上的圣诞节装饰仍然不变,唯一不同的则是——
  “你口中的斯宾塞-丘吉尔家的传统,就是要我一个人在这颗光秃秃的,起码有20英尺高的圣诞树上挂满装饰?”站在梯子前,仰头看着树顶似乎都能触摸到屋顶的油画的银冷杉,康斯薇露一边指着地上用了二十几个纸箱才装完的装饰品,一边讶然地询问着阿尔伯特。“当然不是,”阿尔伯特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传统而言,自然该整个斯宾塞-丘吉尔家族一起齐心协力地完成这颗圣诞树,然而,如今温斯顿远在古巴,而我又——”他向自己的肩膀偏了偏头,“因此,唯一能够做这件事情的,就剩下了你,但我可以站在你身旁,做一些传递装饰品的工作。”
  “可——可——”康斯薇露仍然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阿尔伯特都能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她是如何一寸一寸地审视着自己的回忆,寻找着任何的差错,“可我昨天下午回到宫殿里的时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棵树早就已经装饰完毕了——这究竟是——这怎么——”
  “那是因为以为我们不会回到布伦海姆宫度过圣诞的汤普森太太为了让布伦海姆宫看起来不那么地空荡,才装饰了这棵树。”阿尔伯特说道,示意早就等在树两旁的女仆将第一件装饰物递来,“而我已经让她将那些装饰全都卸了下来,因为马尔堡公爵夫人才是那个该决定这棵树如何被装饰的人,就像我说的,这是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传统,由我的祖父母而建立。”
  听见这个传统来自于一位与她有过接触的鬼魂这一点,似乎触动了康斯薇露,让她看向这颗树的眼中多了一丝柔和的神色,阿尔伯特趁热打铁,将第一件装饰递了过去,“这是我的祖父与祖母第一年在布伦海姆宫内放置圣诞树时,他送给她的礼物——一个由祖父亲手制作的小石膏像,刻的是祖母的面容,而镶嵌在雕像而上的这两颗小小的绿宝石,则来自于一套从第一代马尔堡公爵夫人那儿流传下来的首饰,我的祖父将它全拆了下来,用在了每年他为祖母制作的圣诞树挂饰上,直到他太老了,视力退化得厉害,再也没办法自己做手工为止。”
  康斯薇露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自从“意外”过后,那是阿尔伯特第一次看见她的眉眼舒缓开来,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剩余的二十几个箱子,“别告诉我,剩余的每一个挂饰都有着随之而来的故事,而你要一个一个地讲给我听。”
  “当然。”阿尔伯特也跟着笑了起来,将手伸进了口袋,这一刻,他竟然还觉得有些紧张,仿佛他才是一个情犊初开的孩子,正要第一次送给自己喜爱的姑娘一束鲜花一般,“这里有些挂饰是来自于历代的公爵赠送给公爵夫人的礼物,有些是来自于其他贵族与皇室的馈赠,有些则来自于伍德斯托克的村民——实际上,从我的祖父母开始,每年在圣诞节时赠送给自己的妻子一个为她而亲手打造的圣诞树装饰,也是
  斯宾塞-丘吉尔家的传统之一……”
  他说到最后,嗓音禁不住颤抖了起来,只好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口袋中的礼物递给康斯薇露这一举动,结束了语句,好来掩盖自己如同脆脆的一层胆怯薄壳包裹着如同火山熔岩般即将爆发的紧张的心情。就在对方将石膏像放在一旁,拆开那他亲手包装的纸张时,阿尔伯特感到自己剧烈的心跳随时都有可能击破那层薄壳——
  躺在康斯薇露手心的,是一副小小的,不会超过手掌大小的画框,由镶嵌着宝石——从一套康斯薇露带来的,原来来自于法国皇室的头饰上拆下——的雕刻精致的金边包裹着,上面留了一个小孔,穿着一根白色的丝带,方便挂在树上。中间则是一副康斯薇露的画像,画上的她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上,尽管身着长裙,并不是那一日扮演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时的装扮,眼神却锐利明亮如斯——那是他认为他的妻子最美的时刻,从慈善晚宴结束的那天晚上以后就一直为这份礼物而准备着。
  “……因此,这是你的圣诞礼物,我的妻子。”
  而他终于看到她眼中又有微微的火光在跳动。
  “你想把它挂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约等于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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