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镀金岁月 > ·Consuelo·
  毫无疑问地,马尔堡公爵将会错过他在上议院的初次演讲。
  从报纸上的新闻中,就能看出来玛丽·库尔松将她的势力枝叶在保守党内扩散得有多么广阔,扎根得又有多么深,几乎三分之一的上议院议员,以及五分之一的下议院议员都对此表达了不满——尽管赶来伦敦帮助马尔堡公爵打理事务,同时兼顾贴身男仆职责的伍德先生对外将一切都称之为一场“事故”,但依旧有不少人认为马尔堡公爵不该在临近演讲这样重要的日子仍然外出游玩,坚信这体现了他的不负责任,以及对他身为贵族而肩负的职责的忽视。
  “我的意思是,这可是一位曾经我们都以为未来会在外交政坛上大放异彩的年轻人,倘若这不是上议院的初次演讲,而是与某国元首的重大会面呢?”《每日电讯报》上刊登了一位没有透露姓名的保守党员的原话,“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不认为我们该继续对马尔堡公爵给予厚望,而只应该期待他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出现在办公室中——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他的马车不会在半路上翻车。”
  而泰晤士报则更加直接地在它的当日报刊上用了“这不是马尔堡公爵最幸运的一年——破产,虚假联姻,谣言与灰暗政治前景”这一标题。以至于艾略特勋爵根本不敢携带任何报纸进入诊所,生怕会被公爵看到。这对康斯薇露来说无济于事,她只要一飘出楼房,便能看到街道上人手一份的报纸上所刊登的内容,不过,她十分小心地将自己的思绪藏在了一个伊莎贝拉无法听到的角落,现在后者最不需要的就是来自外界的更多刺激了。
  12月21日清晨,罗克斯堡公爵的仆从们终于在猎人小屋里找到了伊莎贝拉与公爵。
  被发现的时候,昏迷过去了的伊莎贝拉与昏沉熟睡的公爵蜷缩在角落里,前者紧紧地抱着后者,以至于旁人费了一点力气才得以将他们两个分开,当时已经绝望至极的康斯薇露几乎恨不得能够给予梅一个拥抱——要是她与罗克斯堡公爵再晚一点找到被困住的两人,那么伊莎贝拉很有可能便已经死了。
  是的,等到罗克斯堡公爵到来时,状况更加的糟糕的,反而是没怎么受伤的伊莎贝拉。
  从19日的下午,一直到21日黎明时分,伊莎贝拉在这将近40多个小时内没有睡眠,没有食物,没有保暖措施,她的体力透支得太过,精力全都放在如何保证马尔堡公爵能够生存下来。在把他从雪堆里挖出来了以后,伊莎贝拉找回了她勾连在马车上的披风,又将两件丝绸内衣借用牙齿的力量勉强撕成了两条带子,将公爵绑在了披风上。而她就这样拖着那件披风,顶着暴风雪跋涉了1英里,才找到那座猎人小屋,彼时,她的肩膀上已经被披风的带子勒出了一条深深的紫红色的淤血印。
  那栋小屋是给打猎的猎人用以暂时躲避暴风雪而建,窗户极小,没有家具,四面漏风。但伊莎贝拉断定以往的猎人必然会在小屋里留下一点物资,以备不测——这是她从某个未来的打猎纪录片中得知的内容——而她果真在一块松动的地板下找到了三根火柴,一块鹿肉干,以及一把小刀。
  对一个训练有素,也随身带着装备的猎人而言,这些似乎就是足以让他们在这间屋子中度过雪夜的必需品,但对于伊莎贝拉而言,却远远不够。
  小刀还算锋利,然而就连冻得硬邦邦,如同一块干柴火般的鹿肉干的一个角都无法削下来。康斯薇露认为这肉干被放在小屋中太久,已经无法食用,而伊莎贝拉猜测它的食用方式或许是与雪水一同煮成肉汤,而不是直接啃食,然而天知道她该去哪儿弄来一口锅?不得已之下,伊莎贝拉只好放弃了这份口粮。转而开始研究如何利用那三根火柴与一把小刀升起一堆火,好暖和暖和,顺便烤干衣物。
  在等待风雪停歇,好外出寻找树枝的那段时间里,伊莎贝拉小心翼翼地将公爵身上
  湿透了的衣服脱下来,将它们用小刀插在木屋的外墙上,让狂风带走衣物上的水分。期间,她便用披风,外衣,还有自己的身躯来为公爵保暖。等衣服几乎冻成一张薄薄的纸一般坚硬的存在时,她才将它们取回来,一件一件地在怀中捂暖,再给公爵穿上,不仅如此,伊莎贝拉将所有她所能找到的衣物,甚至包括她自己身上穿的,只要但凡能裹在公爵身上的布料,都被她套在了他的身上。
  你该用火堆,而不是你的身体。那时,感到焦心不已的康斯薇露劝说着伊莎贝拉,生怕她会因此而感染上风寒,病重倒下——
  我不知道这火堆要花多久才能升起来,再说,我对能否成功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女童子军的夏令营,要是我曾经学过那些打结,生火,钓鱼的技巧,公爵也不会从披风上滑脱几十次了,这会,我们说不定早就暖暖和和地,喝着肉汤,吃上了烤鱼呢。
  伊莎贝拉那时苦笑着回答。
  而她的担忧成为了现实。
  雪停以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一小堆符合“要求”树枝,其他的不是太大,小刀根本无法割断,就是太小或太细。她在小屋中琢磨了一会,担忧着生火会不会将这间木头造的遮蔽处给烧成一堆废墟,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念头抛开。
  要是真的点燃了。她无可奈何地对康斯薇露说道。我们就把这当做是一个大型的火堆好了。
  她将木柴聚拢成一小堆,屏住气息,用门上包的铁皮块擦亮了第一根火柴——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火柴似乎是受潮太严重,就连一丝火花也不肯从头顶上迸出,伊莎贝拉连着试了两次,都快将火柴顶上的□□划没了,却还是没能成功,她只好换了另一根。这根的确打燃了,然而伊莎贝拉将它放在木柴的旁边时,那火焰却像是怯场了一般,说什么也不肯蔓延到树枝上,只越发缩成一个红澄澄的小点,晃悠了几下,随即便熄灭了。
  康斯薇露难以想象伊莎贝拉那时遭受的挫折与打击有多么令人绝望,她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焦黑的木棍,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她的视线茫然地落在身旁的公爵上,又转向窗外点缀着璀璨星河的深深黑夜。
  没人能帮助她,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她,哪怕是一根小小的火柴也不愿伸出援手。
  那是康斯薇露在她心中读到的无助与孤独。
  “我想——我想出去走走。”她突然站了起来,开口向自己说道,那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康斯薇露,请不要跟着我。”
  她照做了,没有窥探伊莎贝拉的心思,她只是留在了小屋中照看着公爵,倒不是说她身为一个鬼魂能为他做些什么似的。她还要非常小心,不能太过于靠近他,免得夺走他本来就所剩无几的体温。百无聊赖的她便只好观察起了自己的断手——那实在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甚至不能用感觉来形容,因为她实际上是无法感知到自己的鬼魂躯体的,但她又确实地感受到了自己失去了一部分——不仅仅是手臂,还有自己本身的存在,就仿佛她的灵魂如同装在透明的人形躯壳中的海水,如今突然蒸发掉了一大半,因此变得十分稀释一般。在漂浮到树林的上空为伊莎贝拉寻找着庇护处时,她便已经发觉自己能够离开对方更远的距离,更不易感受到那仿佛撕裂一般的疼痛,而这也让她担忧了起来。
  或许她能陪伴伊莎贝拉走下去的时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木屋外传来的,即便是呼啸的风声也无法掩盖的,痛苦又歇斯底里的大哭。躺在地上的马尔堡公爵不安地动弹了一下,眼球在紧闭的眼帘下疯狂转动着,似乎就连在他昏迷的梦中,也能感受到自己妻子此刻的崩溃,想要找寻到她一般——
  几分钟后,伊莎贝拉回到了木屋之中,她必然是在进来前尽可能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康斯薇露
  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哭泣过的痕迹,反倒只有冷静与坚决。
  这些木柴太湿了。她在心中对康斯薇露说道。我们该把它们放一会,干燥一下,也许明天早上我们与第三根火柴会有更好的运气。现在,你能答应我,一旦我昏睡过去,就立刻将我叫醒吗?我想时刻保持着清醒。
  而康斯薇露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叫醒了伊莎贝拉多少次,那第三根火柴并没有带来所谓的好运气,就跟第一根一样,它也拒绝点燃自己,最终落了一个被抛弃在地上的命运。
  当她最后一次兴奋地试图叫醒伊莎贝拉,告诉她自己看到了罗克斯堡公爵与梅正带着许多人在树林里搜索,马上就能找这栋小屋时,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任凭康斯薇露如何在心中大喊着她的名字,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与公爵在苏格兰得到了简单的初步治疗,接着便被送上了前往伦敦的火车。威廉还在美国,无法赶回来。而艾娃听说了这件事以后,便迅速预约好了伦敦最优秀的私人医生,将伊莎贝拉与公爵第一时间送到了对方的诊所。
  公爵除了大面积的冻伤以外,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以及左边肩部骨折——显然,那辆坠落在树冠上的马车救了他一命,使得他从一个不致命的高度坠落到雪堆中,延缓了坠势。因此只有随着马车一起落下时撞在车壁上的肩膀,以及坠地后不幸撞在一块岩石上的脑袋受了伤。他被送到诊所的第二天,也就是22日,便清醒了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挣扎着要下床查看伊莎贝拉的情形,第二件事便是要前去上议院发表演讲,很不幸的是,两个请求都被医生驳回了。
  而伊莎贝拉则如同康斯薇露恐惧的那般,得了极为严重的伤寒,导致她被送到诊所里后,仍然在高烧的作用下昏昏晕晕,偶尔清醒一两个小时,又陷入了昏睡之中,除了医生与护士,谁也不能进去探望她,因此梅与博克小姐都只是过来确认了一下她的状况,便离开了。只有艾娃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面,只偶尔去祈祷室为伊莎贝拉的状况祷告两句。海伦·米勒与艾格斯·米勒的案件在她身上造成的影响显然远比康斯薇露原来所以为的要大得多,因为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如此虔诚而又担忧的一面。
  偷听了公爵与艾略特勋爵谈话以后,康斯薇露才对事情的全貌有了大致的了解。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是谁,艾略特勋爵说得十分隐晦,但无论是康斯薇露还是公爵都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他不曾点明的名字。而至于最关键的部分,他是如何从路易莎小姐的手上拿到公爵与伊莎贝拉出事的地点,艾略特勋爵就说得更加含糊了,他只透露了自己与路易莎小姐达成了一项交易,而这个交易的一部分,就是公爵不得与她对质这件事,不得向她提起这件事,更不可能以此而起诉她。从今以后,便要当做自己昔日的恋人差点将自己与自己的妻子害死这一件事,不曾存在。
  这个条件让公爵沉默了许久。
  而这寂静一直延续到了护士进来轻声提醒探望时间到了,才终于被他微微的点头打破。
  “至少,公爵夫人活下来了,”他轻声说,“对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随后,在那天的下午,原本该是马尔堡公爵发表演讲的时刻,伦敦城中突发了两件新闻。
  第一件,是玛丽·库尔松位于伦敦的宅邸被恶意纵火,留在屋中等待自己丈夫从上议院归来的玛丽·库尔松险些被烧死在房间中,最终跳窗而侥幸得生。
  第二件,则是索尔兹伯里勋爵在上议院宣布,马尔堡公爵将在他身体健康恢复以后,出任大不列颠政府的外交事务次官。
  作者有话要说:.脑震荡的概念在19世纪就已经提出,只是症状判断有着极大的争议,不同的医生对什么状况算脑震荡有着不同的看法。
  ----------------
  马尔堡公爵发表初次演讲是为了他继承爵位后在上议院所拥有的那个议员位置,不是为了他会被任命的职位请牢记收藏:,..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