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少延见他死活不松,气得又是踩他脚又是挠他胳肢窝和侧腰。
  奏效了,孟啸春的弱点出现了!他好像是确实侧腰很怕痒,本能反应躲了下,手也松开了。
  路少延趁机抢回自己的胳膊,抱住就跑!
  一口气跑了老远,喘不上气了,这才停下来,警惕地回头张望,见姓孟的没追上来,松了口气,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他这会儿不想回去,怕苟弈和胡鹏在寝室里,见了他这样儿肯定要问东问西的。
  路少延左右看看,进了旁边一家奶茶店,买了杯奶茶,坐在落地窗旁的座位发呆。
  呆着呆着,眼睛又湿润起来,鼻头又酸起来。
  他正低头用袖子擦着眼泪,手机震动起来。
  他不想理,但还是惯性地拿了起来看。
  这一看,眼睛就睁大了。
  K:我看到路少延了,他坐奶茶店哭呢
  路少延慌忙前后左右到处看,可这会儿这边的人不说很多,反正不少,几乎都是大学生。排除掉三三两两在聊天说笑的,好多独自出来的,正在低着头玩手机的也不少。
  路少延正琢磨着怎么从中继续排除,手机又震动了。
  K:他怎么了?
  Lu.:不知道。你也在奶茶店吗?
  K:不,在附近
  Lu.:在哪里?
  K:问这个干什么?你也在?
  Lu.:没啊!
  K: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Lu.:那你要去安慰他吗?
  K:我又不认识他,我跑过去安慰他,他不得当我神经病?
  Lu.:不会的啊,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K:不了,我不擅长安慰人,等下把他越安慰越生气
  Lu.:怎么会?你又不是蛇精
  K:蛇精?
  Lu.:其实我现在也很难过
  K:蛇精是什么?
  Lu.:不重要!重点是我现在也很难过!
  K:[抱]怎么了?
  Lu.:不好说,总之就是很难过。要不我们面基吧,我当面跟你说。
  K:不
  Lu.:连你都不理我……
  K:没不理你,只是不想面基,在手机上说吧,我怕见光死
  Lu.:都说了我不是颜控啊!
  K:别说这个了,说你吧。带你上分好不好?就不要难过了
  Lu.:都说了我现在很难过,还打什么游戏啊?算了算了,不说了!
  K发来道歉,让路少延向他倾诉,可路少延已经没心情搭理他了,只看不回复。K发了十来句,一直没得到回应,可能也不高兴了,没再发了。
  路少延更难过了。
  他知道自己这很无理取闹,可他就是希望K能一直发消息过来啊,就算他不回,也一直发啊。
  就……就至少有一个人会怎么样都不抛弃他,就算他很任性,也不跟他计较。
  可是没有这种人。
  路少延正emo着,有新的客人从门外进来,是对小情侣,甜甜蜜蜜的,勾肩搭背的,笑得特别开心,听不清男生说了什么,女生对他一顿捶,但两个人都还是在笑。
  路少延更emo了。
  他再环顾四周,不管是情侣还是朋友,甚至就是一个人的,看起来都很幸福,好像全世界不幸的人只有他。
  扎眼。
  路少延收回目光,出了奶茶店,深呼吸一口气,手机上网查附近的酒吧。
  他要去买醉!借酒消愁!还要蹦迪!把所有烦恼都蹦掉!
  ……
  路少延很少来酒吧,朋友叫他来,他都不爱来,实在来了也是混在一大群二代三代里,基本都看起来不好惹,很少会有人上前搭讪。
  但今天就他一个人,他刚往吧台上一坐,就有人挨了过来说要请他喝酒。
  “谢谢,我有钱,不用你请。”路少延不冷不热地拒绝。
  对方三十来岁,穿着衬衫西裤,头发打着发胶,戴着银丝眼镜,看起来挺精英派头,脸皮很厚,闻言笑着说:“那你请我喝啊。”
  路少延看都懒得多看他,盯着正在花样儿百出耍帅调酒的酒保,不耐烦道:“不请,没兴趣,不约,别吵我,烦死了。”
  精英男更来劲儿了:“小朋友能有什么烦恼?说给叔叔听听?”
  路少延无语地转头看他:“你都知道自己是叔叔了,还在这儿搭什么讪啊?你没事吧?还‘小朋友’,油不油啊你?都说了别吵我,你是不是想打架啊?”
  精英男嗤笑道:“还是个小辣椒啊。”
  “我是你爷爷!”路少延烦得很,“还不滚?”
  精英男眯了眯眼睛,笑容掺杂进了一些虚伪和阴森,朝路少延伸手,一边道:“小孩儿火气别这么――”
  “大”还没说出口,他就手腕一麻,下意识吃痛地大叫起来。
  一转头,对上一双黑寂寂的、似乎没有人类情绪和感情的眼睛。
  精英男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试着往回抽出手来,但整条手的力气都已经没了,就感觉麻。
  他紧皱眉头,怒斥道:“还不松手我叫保安了!保安!保安!”
  保安一时没赶来,柜台后的酒保注意到这变故,赶紧搁下家伙事儿过来,笑着劝架:“这是怎么了?有话好说啊,都是熟客,有误会说开就行了,犯不着动手,当给我面子哈。”
  路少延惊讶地指着孟啸春问酒保:“他是你熟客?”
  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这不就是劝架的话术嘛!
  这会儿酒保不好明说,只能冲路少延笑笑,然后扭头继续劝:“有话坐下来慢慢说,我请大家喝酒。是我招待不周哈,今天生意太好了,刚没顾上这边,怪我怪我,啊。”
  路少延不想在这是非之地久留,翻了个白眼,起身朝外走。
  孟啸春这才松开那男的,不管酒保和那男的说什么,跟上路少延。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全黑了,街旁的路灯都开了起来。
  路少延沿着羽-熙步行道走了十来分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儿,就是随便瞎走。
  他知道孟啸春跟着自己,搞不懂这家伙想干什么,但这时候根本不想理,爱咋咋吧,世界毁灭都跟他没关系!
  路少延走累了就去路边的公交车站坐着,坐了会儿,来了辆公交车,他抬头一看,车窗上贴着的路程表上写最后一站是海边沙滩,就起身上车了。
  孟啸春跟上了车。
  这会儿这趟车上的乘客很少,路少延坐到了后门旁边靠窗的座位上。
  他刚坐稳,孟啸春跟屁虫就挨着他坐下了。
  路少延忍无可忍,扭头问:“你别太过分啊!别挨着我!”
  “公交车又不是你的。”孟啸春说。
  “但这里是我先坐的!这么多位子空着,你非得坐我旁边?你就是故意的!”路少延怒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
  孟啸春淡淡道:“吵的人是你自己,我本来什么都没说。”
  “你――”
  路少延能被气死,但一细想,话虽难听但没错,这公交车确实不是自个儿的,孟啸春只要不坐到他身上来,确实他没资格说啥……
  理亏,只好狠狠瞪孟啸春一眼,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孟啸春开始闭目养神。
  夜晚的公交慢悠悠的、晃悠悠的,有点儿像幼儿的摇篮。
  路少延哭那么久,早就累了,这会儿看着外面的景色,被车一晃,渐渐地眼皮子打起架来。
  孟啸春忽然感觉肩头一重,他缓缓睁开眼睛,稍稍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香熟的人。
  这一看,就一直看着,一直一直看着。
  ……
  很久之后,车子终于晃到了终点站。
  司机离开驾驶舱,朝后车厢的唯二乘客道:“最后一站啦!是不是坐错车了啊?还有车回去哈。”
  孟啸春平静道:“不是,特意来看海的。”
  “哈?这乌漆嘛黑的看什么海?大半夜不怕不安全啊?”司机道。
  说得没错,但显然笨蛋不会考虑这些,笨蛋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孟啸春掏出身上的三百块钱递向司机:“别管我们。”
  司机犹豫着打量了下这俩年轻人,看着都挺体面漂亮的,应该不是啥搞事情的。
  唉,现在的小年轻,搞不懂,有时候是会奇奇怪怪。
  他走过来接过钱,说:“我去调度室休息下,等下还有一趟要开……你们想坐就坐着吧。”
  “谢谢。”孟啸春说。
  ……
  路少延这一觉睡得挺沉,等他终于醒来,已经是四五个小时后,人都没在车上了。
  在沙滩上。
  路少延愣愣地看看不远处月光粼粼的海面,扭头看坐在自己身边正望着海平面的孟啸春,问:“你、你抱我下车的啊?”
  “提着脚拖下来的。”孟啸春淡淡道。
  路少延当场就要发怒!但及时回过神来,低头瞅瞅自己衣服,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没有被拖行之后的酸痛难受,衣服也不脏,就撇撇嘴,皱着眉头道:“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孟啸春看向他,很认真地问:“你听不出来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路少延与他对视,很认真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只听出来你脑子不太正常。”停了下,说,“对不起,我修正一下,去掉‘太’字,你纯纯就是脑子不正常。”
  孟啸春没再说话,收回目光,继续眺望海平面。
  路少延也收回目光看海面,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一时说不出来……
  直到深夜的海风越来越大,路少延开始觉得有点儿冷了,下意识地搓搓胳膊,搓到的却不是自己的手臂肉,而是卫衣的衣袖……
  他猛地反应过来了,低头看看,再转头看旁边只穿着短袖白T的孟啸春,很是惊讶地问:“你把你衣服给我穿了啊?什么时候换的啊?”
  公交车从终点站开回城市、再从城市开回终点站的途中,车内的空调温度低,路少延缩着肩膀直喊冷,孟啸春就把自己的卫衣脱给他了。
  路少延被人套上一件衣服,愣是没醒。
  估计要是被人脱衣服也不会醒。
  ……
  虽然孟啸春还是拉着一张死人脸,而且不说话,但看在衣服的份上,路少延决定原谅他。
  虽然这人是个不识好歹的恋爱脑,还毒舌,但好歹没坏那么透,多多少少残留了一些做人的良心……还有得救!
  眼看越来越冷,路少延瞅着孟啸春露在外面的胳膊,挠挠脸,别别扭扭地说:“呃,这么晚了,我困了……我走了啊,去旁边酒店开个房睡觉,你爱走不走……看在衣服的面上,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蹭个房,随便你要不要吧!”
  孟啸春倒是没跟他扭捏,闻言站起身看着他,满脸写着“有白给的我肯定就要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