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走到窗边向下看时，正好看到地面上那一朵盛开的蓝色玫瑰。
“0……”
玫瑰转瞬即逝，只留下幽蓝的水渍。
“考试结束。”
从x大厦156层自由落体落到地面大概需要11秒左右，不考虑空气阻力，落地时的时速会接近400千米每小时。
也就是说，落地瞬间的体感，相当于被磁悬浮高速列车正面撞上。
她知道下方的乔强不可能听到。
就算不考虑距离，她也不具备和死者对话的能力。
但她还是把这句话轻声说出了口。
因为，规矩就是规矩。
“恭喜您，乔强先生，您通过了考试。您将获得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特邀学生资格，并享有奖学金优先获取权。”
她揉动颌骨。
又一种契约被触发，让她看到地上那团蓝色当中，燃烧着的，属于乔强的生命之光。
他竟然还能活着？！——
是了，如果设定他自身和地面之间的距离，那么在能力解除前，就绝不会摔死。
他是误打误撞急中生智地活下来，还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能超乎自己，甚至也超乎那只章鱼想象地，做出一同跳出大楼这样，只能说是疯狂的、同归于尽般的行为的呢？
白没有去思考答案，只是单纯地，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伫立凝视那摇曳的火光，轻轻开口：“那么。相关文件和资料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完成登记并发送给您，请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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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壮汉，还有跟在他后面的，中长黑发看不出男女的人，一起从楼梯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白正站在到处都是玻璃渣和穿堂风的碎窗边，脚下踏着尚未干涸的鲜血，发丝同白袍一起，随风飘舞。
壮汉穿着白色的短背心，墨绿色迷彩裤，背着个帆布包，一头长度不长倒是足够杂乱的金色碎发，和没怎么刮干净的胡子配合在一起，硬生生营造出了他仿佛是在热带雨林中探险的气氛，与之相对的是他异常流畅，只有一点难以察觉的口音的中文：“联络人白！幸会幸会——那一位没在吗？”
他态度多少显得有些粗鲁，用词却十分谨慎：“那一位，在这应该称呼为，’联络人黄’吧？”
“‘黄’不参与这部分任务。监视任务一人足够。”
白说着转过身来，对两人微微点头，作为打招呼的示意，旋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两位比预定时间，迟到了两分钟。“
“唉？生气了？”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显得十分爽朗，“抱歉抱歉，刚才只是礼貌的问候。我们绝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每一个联络人都身怀绝技，大家都明白的。对吧？”
壮汉最后一句话问的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
他的穿着打扮与仿佛在进行荒野求生的壮汉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一身乍看上去朴素，实际上却隆重繁琐到穿上可能就要花二三十分钟的素白古代正装，活像是古代某个大官在守孝期间面见贵客，一不小心穿越到现代的样子。
分不清男女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看？所以是误会啦，我们就是正巧和联络人黄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出于好奇问了问而已。”
“……”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手表。
“啊，是是是，抱歉，我们确实不应该迟到的。”壮汉露出沉重的神情，用力敲了敲自己饱满过了头的胸大肌，“可有意外事件啊。电梯根本就上不了这一层，刚才我们差点卡死在电梯里了。”
壮汉一回头，看到电梯门，两手捧住脸，尖叫起来：“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脏乱得一塌糊涂呀！满地都是血痕和玻璃渣！噫！电脑和资料都被弄脏了！联络人白，你怎么忍受得了这种环境啊！再怎么不讲究，也要做最低限度的清理吧！你真的是女生吗！”
白沉默不语，默默注视，看到壮汉也不只是装的还是真的，摆出像见到蟑螂一样的小姑娘姿势，一头钻进了一旁着正装者的怀里。
那人也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伸出白皙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一下一下抽动，好似在哭泣一般的壮汉后脑勺。
“呼，呼。抱歉，我这个人有点洁癖啦。不过我不会对联络人的生活习惯有异议的，呃，我们来谈工作吧。对，工作。”壮汉半蹲着，摆出小鸟依人般的姿态，倚靠在正装人身上，姑且恢复了一些神采，“根据贵部门的预言，现在物件o应该已经处在可以收容的状态了吧？”
白把手伸出窗户上的窟窿，向下点了点。
“啊，刚才从外面掉下去的那个？唉~”壮汉终于重新站直身子，踮起脚尖，步履轻盈地从地面上血液和玻璃渣间难以察觉的空隙跳过，来到白身边，弯腰，探出半个身子，向下俯瞰，“唉~完全看不清楚呢？是在下面吗？”
白掏出手机，操作了两下，接着放到了壮汉眼前。
“哇，好惨——不对，这与其说是可以收容，不如说是已经死了吧？都碎成稀巴烂啦！”
壮汉突然之间变了脸色，符合他造型第一印象的坚毅和愤怒，唐突回到了脸上：“这可不行啊联络人白！贵部门的预言里说的可是，’物件o重新回到可被收容的状态’吧？”
白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根据协议，贵司可以随意回收和处置物件o。”
“现在已经没有’处置’一说了吧！”不知不觉间，古装人已经毫不在意地踩着乔强留下的血液，走到了白的侧面，而壮汉的语气也愈发严厉，“因为预言里写的是’收容’，我司认为物件o会保留生命迹象，协议才会达成不是吗？现在我们来干什么？打扫卫生吗？！”
白的回应机械到近乎没有起伏，活像一个输入程序才会说话的人偶：“预言的时间精度和位置精度达到贵司要求水准，事件精确度就会有相应降低。这种常识性问题我们认为无需特别支会，贵司也应该是在接受这种误差之后才签署协议的。”
“联络人白！你们这完全就是欺诈行为吧！”壮汉从旁边剩下的小半块玻璃上掰下一小块，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握在手里，“你们以为作为官方部门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别开玩笑了！我司与贵国一直都保持良好关系，所以不想这么做。但是你知道这件事曝光到国际社会上会有怎样的影响吗！”
白好像有些愤怒似的眯起了眼睛，但是那动作幅度太过微小，几乎完全察觉不到。她的语气倒是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回答道：“所以，贵司的意见是？”
壮汉忽然露出了笑容，手一摊，亮晶晶的玻璃粉末便被风吹起，消散在空气中：“哈哈，爽快。我们也不想让你难做，我也不想为公事和一位联络人交恶。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记得原本的预测规划当中，局外人q是被预计死亡的吧？正好，现在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他就这么入学不是会造成不少麻烦吗？”
壮汉露出了有些憨厚笑容，抬手挠头，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开口道：“那能不能请你汇报他的死亡，将局外人q，转交给我们保管呢？”
白瞥了一眼侧面，穿着古装的人竟然跪坐在血泊之中，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超自然战斗中最基础的常识，就是所有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的动作，都应当认定为攻击或者攻击前的准备。
这个常识基础到，就算是不太擅长与人争斗的白，也能充分理解。
木偶形状，一人高的虚影从白身边浮现而出，挡在她的前方：“局外人，有这么大的价值？”
“哪里的话，我不是都说了我们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吗！”壮汉用力摆了摆手，拳头上不知何时戴上的指虎反射着有些刺眼的红光，“所以这真的只是想要减轻一点学校的负担而已。你是联络人，不止要为部门内部考虑，学校的意见也要尊重吧？平白无故增加一个计划书上都没有的特邀学生，大家的工作量都会增加不少呢。还是没有了比较好吧？”
白身边木偶的虚影抬起了右臂前指，而白也一同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也许是拜此所赐，尽管她依然面无表情，却忽地多了几分凌厉之感：“我可以认为，贵司现在是代表了校方，这是那几位校董的意见？”
“呵呵呵。”壮汉对白的动作好像满不在乎，转过头看了跪坐在旁边的古装官服人一眼，“校董的意思，就是学校的意思。学校的意思，就是大家的意思。明明只是个局外人，联络人白要为了他和大家的意见作对吗？放出stand来，就算我看不到，也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吧？”
木偶的虚影向后退了几步，右腿做出半弓的动作。
白向后退了几步，右腿向下半弓。
“乔强先生通过了考试，所以现在他就是正式登记在册的学生了。学校不会为了避免麻烦让学生消失的。”
“呵呵呵，有一点你说的不对，联络人白。”壮汉目光回到了白身上，伏下身子，好像即将扑食的猛虎，“他现在还没有登记在册。通过考试这件事，也可以只停留在你这一级。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们两个真的，真的不是很想得罪一个，还活着的，联络人。”
白像被线牵着一样僵硬地抬起了左手：“乔强先生通过了考试。”
“规矩就是规矩。”
白整个人都像被线吊起的木偶一般，微微飘离地面；
古装人仍然正襟危坐，跪在地上，两手交叉伸向腰后，虚握着，仿佛有两把无形的剑在手中一般。
“哼哼，那太可惜了。”
壮汉抬手在脸上刮了两下，乔强和王师傅伴着泥灰的血被他满不在乎地涂在脸上，涂满血的脸，和反射红光的指虎，同时露出狞笑：“看来，最后，我们还是只能通过传统经典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真的，太可惜了——”
“哟。”
一触即发的氛围突然被不属于三人中任何一个的轻快声音打破。
“传统经典的方式，你们是要猜拳吗？”
“这可不太好哦？三个人猜拳，有一边两个人，优势是不是太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