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黛玉求仙记 > 棘手
  黛玉又惊又喜,心知事情有了着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一边绕行入内察看。先还不觉得有什么,等越走越深,渐渐看出一些石乳有了人工雕琢的痕迹,虽仍保留原样,却能看出几案、云床、丹炉、鸟兽的模样,且地面也越来越平坦光滑,像是有人在此居住过一样。
  黛玉便想起祖师说过,有女仙得道前曾在此山潜真隐修,暗道:“莫非这里就是仙人居住过的洞府么?也不知会不会有些许遗珍在此?”心下不觉浮想联翩,更生出许多好奇。
  又走出五六十米,忽觉眼前大亮,黛玉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方圆丈许的池子,约莫是与地下河道相连,终年活水不腐,清澈可以见底,一丝杂质也无,澄莹仿若水晶。
  里面的沙石不知何故仿佛纯金一般,璀璨生辉。这山洞中本无光源,只有崖顶上穴口泻下一线天光,原也不顶什么事,这时吃池中金沙一照,竟映得四下通明,光耀如同白昼。
  那池中央的水面则生着一株甚为奇异的植物,无花无叶,枝干虬曲,形似珊瑚,却通体乌黑,不见一丝杂色,由内而外氤氲出一层七彩光晕。
  其中两处枝节之上,各缀着一枚红玉般的果实,一枚尚只有拇指大小,色泽略为暗沉;另一枚却大如婴儿拳头,表皮艳红如火,萼托连茎处已渐收缩,微微裂开一道指节长短的口子,似有汁液渗出过的痕迹,先前那股异香便格外浓郁芬芳,满洞皆是,想是由此而出了。
  黛玉没料到还有未成熟的果实,真是喜出望外,她本就是怜花惜草之人,看到这样的异种,更不愿随意攀折,于是动了将它移植回去的念头。正想着该如何行法才好,忽听得一阵尖啸声传来,先时觉着还很远,不过呼吸之间竟已到了崖顶上。
  黛玉吃了一惊,情知有异,抬头望去,只觉头顶一暗,两点红芒闪动,由顶崖之上的穴口中纵下一个怪物来,长得龙口狮头、虎爪鹿角,貌似麒麟,周身毛发却是白色,一双怪眼赤若丹砂,个头比水牛还大,一出现便伏地作势,猛地向自己扑来!
  黛玉也不慌乱,将手朝它一指,一道禁光打出,原以为能将其击飞,没想到竟只微微震开数寸。那怪物来势汹汹,突然被阻,稍稍一缓,狼嗥般狂吼一声,又如闪电也似的蹿来,黛玉便捻了个法诀,念动真言,那道禁光便瞬间布散开来,化作一片光网朝那怪物当头罩去!
  她这禁法得自祖师,虽不能伤人,却也厉害非常,本想着这次必能一网成擒,不料那怪物见光网罩来,竟然不退,一声怒吼将口一张,一颗晶芒流转的白色珠子飞了出来,虽只有拇指大小,却是流光四射,夺目已极,与光网撞在一起,“轰”地一下霹雳大作,仿佛雷电交加,只见电光火花乱窜,那光网竟被撞破,化作无数光点纷纷散落了。
  黛玉这才知道这怪物竟已修出内丹,虽还不成气候,却有了些玄妙变化的神通,再加上生具克性,难怪禁法也奈何它不得,当即广袖一拂,将身形掩去,想偷偷将东西盗走了事。没想到那怪物见人消失,又连抽鼻尖,四处嗅了一阵,扭头又向黛玉追来。
  黛玉委实不知它连嗅觉也敏锐至此,一个不留神,险些吃亏。好在她虽不会武,但也身轻如燕,连忙将身一纵,轻飘飘避开丈许,那怪物恰好扑了个空,一头撞到石笋上,顿时碎石飞溅,它自己却将皮毛一抖,半点损伤也无。
  黛玉几次禁它不住已是不快,此时更是大为恼怒,又见它形状凶恶狰狞,正要除之而后快,不知怎地突然想到祖师说的“勿要纵容杀心”之语,又想起卦象警示的惩忿窒欲、适可而止,便又有些犹豫不决,心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谨慎为上的好。”
  只不过她眼下所学,不是自保之法,就是绝杀之术,一旦出手,这怪兽就不能活了。若要留手,却又制它不住,心念电转,只得暂时作罢。
  到底目标已近在咫尺,却不能立即到手,黛玉真不禁气恼,暗骂道:“孽畜真个是不知死活!我纵使眼下奈何不了你,还不能回头找人收拾你?”心中已是计定,立即暗中行法将整个山头封禁,随即身化青光,自崖顶穴口破洞而出,直冲霄汉,转眼间往灵台山方向去了。
  原来黛玉与那怪物对峙半晌,早已看出它气候未成,不过是天生异兽,禀性奇特,与自己所用禁法天然相克,这才制它不住。只需寻个帮手稍作牵制,事情便可以成了。于是径投后山,在半空中暗运慧目察看,见孙悟空与一众同门师兄弟正在树下演武,当即按下云头,降落在庭院之中,随众人一同观看。
  黛玉虽不曾学过这些降魔功夫,但是见得多了,眼界自然提升。先前与孙悟空打过交道,虽知道他身形迅捷灵敏,但主要还是占了天生神力的便宜,多是野路子,没什么章法可言。可是眼下再看,其辗转腾挪、纵横开阖之间,已渐具法度气象,虽说比起那些师兄弟来还有些差距,也只是差在功法本身的不同之上了。
  黛玉暗暗点头,心知孙悟空确实已得祖师传授,只是以这个进展来看,结合他本身资质,却是有些慢了,又不禁暗自狐疑,心想:“以师父爱才之心,决不至于浪费这样的良材美质,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等到演武结束,众人散去,黛玉便单独叫住孙悟空,正想略略过问此事,孙悟空已笑吟吟作揖,道:“师姊一向喜静,今日突然光降,可是有什么指教?”
  黛玉还礼,微笑道:“不敢当指教,实则是有事烦请你相助。”
  孙悟空闻言大喜,道:“师姊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还请快快说来!”
  黛玉便说了原委,又道:“此事虽说不难,其中也有些险厄之处,不知你……”
  话未说完,孙悟空已脱口道:“愿往!愿往!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黛玉一时啼笑皆非,微嗔道:“虽要多谢你的好意,但你这一会儿说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会儿又说我找你做些赴汤蹈火的事,你倒是有仁有义,我却成什么样人了?”
  孙悟空笑道:“小弟绝无此意,师姊何必多心?我悟空向蒙厚爱,无以为报,难得师姊今日有事,我是巴不得它越难越好,如此方才显出我的心意与本事呢!”
  黛玉抿嘴一笑,摇头道:“不好,不好。你虽是一片好心,须知话不可说尽,凡事尽力而为即可,怎好一开口便是大包大揽?我倒是不怕耽搁,只你万一磕了碰了,岂不是反成了我的不是?”
  孙悟空却夸耀道:“我的本事,师姊难道还不知道么?莫说一无知畜生,便是方才与师兄比试,我又何曾落过下风!”
  黛玉扑哧一乐,忍不住取笑他,道:“你好不知羞啊!打量我不懂门道么?你倒是不落下风,但也未曾占得上风。你若真有本事,为何胜他们不过?这也好拿来夸口!”
  孙悟空哪里受得这个激,当即力辩道:“他们都得过师父真传,独我才学了毛皮,全仗天生的本领!就是这样,尚且能打成平手,难道不算我的本事?”
  黛玉却根本不与他争辩,笑盈盈道:“哦?既是有这等能耐,师父怎么独独不看重你,难道他老人家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么?”
  她说话本有些刁钻,学道后因少与人往来,已是收敛许多,现在一与人交厚,难免又故态复萌,孙悟空初次领教,已是急得跳脚,叫道:“师姊说的哪里话!分明是师父说过,这等武技功夫,多是模仿生灵搏杀之技而成,我乃是天生石猴,生来就有这等长处,若是学人一样,反而是舍本逐末哩!”
  黛玉心下也觉得颇有道理,面上却不露声色,调侃道:“这话倒也不错,但师父难道就不管你了么?他老人家有教无类,神通广大,无远弗届,我却不信他没有适合你的功法。定是因为你太顽皮,师父才想暂缓教你,以观后效罢?”
  孙悟空哑口无言,他是自家事自家清楚,也不敢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只得强笑道:“那也未必。他老人家只说我机缘未到,将来有更好的等着我呢!”
  黛玉乍一听竟觉耳熟,再一想更是面色古怪,原来当初她向祖师求学法术时,祖师也是这般说法,饶是她一向敬祖师如父,此时也难免生出一丝疑心,又听孙悟空还在那儿嘀咕道:“我原说这老师父有些滴氵达……”
  她一时竟心有戚戚,不禁微微点头,点到一半才觉不对,已是被孙悟空看见,果然孙悟空先是一愣,跟着拍腿大笑,道:“师姊分明与我想的一样,怎么方才还要哄我?”
  黛玉冷不防被叫破心思,不由得脸颊微红,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极力辩驳道:“休得胡说!我想什么,你又从哪里知道?怎么就跟你一样了!”
  孙悟空见她情急,更是笑得打跌,追问道:“我见师姊刚刚首肯,可是也曾听师父说过这样的话?”
  黛玉这样口齿伶俐的人,只因不惯欺心说谎,竟然一时语塞,半晌一跺脚,气道:“你这小猴子真是可恶!我不理你了!”拂袖扯身便要走人。
  孙悟空连忙拉住她的衣袖,笑嘻嘻道:“我是说笑与师姊玩呢!怎么就当真起来?”
  黛玉闻言,不免性子上来,愈发恼道:“照你的意思,都是我心眼小,开不起玩笑了?我原是心胸狭隘,不配与你这胸怀宽大的人玩笑!”
  孙悟空见她着恼,不敢再顽皮,连声赔笑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都是我一时无状,师姊且宽恕我这一次罢!”
  黛玉待要转身不理,他只轻轻一跳又到跟前,打叠起好话儿赔礼,如此几次,黛玉躲他不过,索性捂住耳朵,道:“不听,不听!你快走开,不要与我说话!”
  孙悟空头一次见她使性子,哪知如此难缠,一时束手无策,好在他有些急智,眼珠子一转,高声叫道:“师姊为什么为小事而误大事?待小弟助你采了草药回来,再任凭处置便是!”
  黛玉吃他这一提醒,才猛地想起来意,登时“哎哟”一下叫出声来,放下手向他嗔道:“都是你胡缠,险些误了我的正事!”
  孙悟空心下暗笑,也不犟嘴,只笑嘻嘻作揖道:“师姊莫气,都是小弟的错!既已耽搁这许久,不如现在就出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