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戴着斗笠,衣衫褴褛的人攥着黑漆漆的斧头对着树木用力劈了几下。
  树上冰淞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晃动着掉落,在厚厚的积雪插出几个空洞。
  “咔嚓——”
  又是一声裂响,树木终于应声倒下。
  樵夫便松了口气,粗糙发红的手攥着袖子擦了擦汗,擡眼望着雪山之上,只觉得周身更冷了些。?
  还是赶紧劈完柴火回去吧。
  飘扬的雪花仍不停在坠落,白色的雪一路铺陈到山上,地势越高这积雪越厚。
  到了顶上之时,仿佛连呼出来的气儿都会凝固一般。
  随之游搓了搓手,看向自己身后背着的两柄剑,又道:“要不这样,不猜拳了,你先来。但是你得让我先喝两口酒,太冷了。”
  “随你。”谢疾顿了下,又说道:“不许喝太多,不要耍酒疯。”
  随之游:“我从不耍酒疯,之前对你耍是因为我没钱了。”
  谢疾:“……我就知道。”
  随之游从介子空间里掏了壶酒出来,嬉皮笑脸道:“而且,酒在我这里,师傅你可管不到我。”
  她说完,一仰头便尽数灌进去,偏偏刚囫囵吞了几口便陡然感觉手中一震。?
  “当啷——”
  剑意穿过,她手中酒壶顷刻破碎,大半酒液便瞬间炸裂倒了她一身。
  随之游:“……可恶,我现在更冷了。”
  谢疾:“刚好让你清醒一点。”
  随之游:“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好机会,结果你要用在这里?”
  谢疾挑眉,“既然我可以先动手,自然可以决定何时动手。”
  “行吧,但是比完后你得赔我酒,我就这么一壶酒了。”随之游将手里残余的酒壶碎片一扔,手往后一伸拔出剑来,“师傅,飞升了是真感觉不到冷了吗?”
  谢疾疑惑起来,“我什么时候缺过你。”
  随之游想了想,道:“师傅当然不会缺我什么东西,师傅只是穷。”
  谢疾:“……”
  随之游变本加厉:“师傅,没有钱就不要收徒弟!收了徒弟养不起这对得起徒弟吗!这种原生师徒环境给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你知道吗?”
  谢疾:“……”
  她话音落下,剑上寒光闪烁,身形晃动中一剑刺过去。
  谢疾挽了个剑花,身形一动拔剑格挡住,然而下一刻却见她手腕一擡居然要挑起他的剑。他勾了下嘴角,另一手光芒浮现,攥住她的左手一把将她反折住。
  “咔嚓——”
  随之游听见自己左臂经脉尽断之声,挑起眉头,一腿勾住他的肩膀身子一弯躲过他刺过来的剑。
  “怎么上来就肉搏啊,动手动脚的。”
  随之游笑起来,手中剑却用力往后一掼,回眸之时那被反折之手已经画出符文。
  金色符文在空气中泛开片片涟漪,连带着他们脚下的雪也躁动起来,落下的雪花停滞于空。
  谢疾松开手,向后飞身,如画的面上没有表情,落地的瞬间微微偏头。
  他淡淡道:“又是这招?”
  下一刻,随之游掼出去的剑却擦着空隙刺过来,又飞回她的手中。
  “一招鲜,吃遍天,最厉害的剑修只需要最简单的招数。”
  “是么?可惜对我无用。”
  谢疾剑上纹路逐渐有如液体一般的红缓缓涌上,他身后三道似云霞又似朱砂水墨的剑意浮现,化作如纱如轻烟的攻击追着随之游过去缠她的剑。
  “躲没有用。”
  “是没用,但你的剑意是不是有点太粘人了。”?
  “有用即可。”
  “也是,不过说不定对我也有用呢?”
  随之游唤出飞剑踩住,手中剑却硬生生搅动起他的剑意借力朝他飞驰而去。
  谢疾在她飞来的瞬间,握剑插入雪中。
  “轰隆——”
  山体颤动,原本停止在空中的雪花重重落下,但山顶的雪却瞬间炸开,将本就云雾缥缈的山峰溅射得更加难以视清一切。
  然而自天而来却铺满赤红色剑影,似天降神罚一般的带着可以燎原的火焰,密密麻麻地飞驰而下。
  “你这全图技能,是不是有点违规了。”
  “到底谁教你的这些胡言乱语?”
  “这么多年了,我说话不是从来如此么?”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谢疾!你怎么敢用我的话来对付我!”
  随之游飞驰其中躲着铺天盖地的火焰,一面加速调息,她体内的灵气躁动不安,这是有突破的征兆。但现在根本没时间突破,真服了。
  她躲闪得越快,谢疾的剑意便来得更迅猛,偏偏他本人也仍然穷追不舍,挥剑不断砍向她。
  “哧啦——”
  一道带着火焰的剑意终于刺向她的肩膀。
  随之游直接握住剑刃,横过剑来格挡住。往后仰头之际,却见一道白色身影穿行其中。
  下一刻,就看见谢疾冷淡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紧接着便是“哧啦”一声,他手中剑用力刺穿她的肩膀。
  血液喷薄而出,沾染了两人的脸。
  他剑上的红与她身上的红交融出愈发灿烂的红来。
  “我说了,躲,没有用。”
  “我的好师尊,你好歹也是个神,我现在打不过只能躲啊。”
  “你觉得我会信么?”
  “师傅竟然不信徒弟,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随之游攥住他的剑刃,鲜血自她手中流出,沾染冰冷的剑锋。
  下一刻,那鲜血便化作灿灿的金浸染在剑上,几道巨大的金色影子从剑中飞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冲向天际。
  如流金般的剑意顷刻间将赤红剑意尽数吞吃。
  随之游才不管肩膀上的伤口,脚下步伐不断,硬生生迎着他的剑在手中生出术法攻击过去。谢疾一时躲闪不及,脏腑被攻击到,喉咙喷出一口血。
  就是现在!
  随之游往后一退,身形晃动中浮现在他身后,剑刃穿过他右手小臂,穿出个窟窿来。
  他的白衣上染上血,伤口中几乎可见白骨。
  “你看,我虽然在躲,但是我在努力攒个大的。”
  “也就这样。”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哦?”
  谢疾动了下右手,那血液便更如喷泉一般,他并不在意,顺着她的剑回首,唤出几道剑意朝着她打过去。
  偏偏随之游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两人近乎纠缠在一起的瞬间,几道赤红的剑意便生生从随之游身后浮现,将她身上刺出了三四个窟窿还削下几块肉,几道金色的剑意也正正好雪下向上刺出硬生生扎入谢疾皮肉中,几乎搅乱他的经脉骨头。
  两人的血液沾染彼此白衣,雪水与血液将黑发打湿,一缕缕的头发黏连在他们脸上。
  “你怎么还整这种阴招?”
  “彼此彼此。”
  “师傅,你就非要碎我的玉碟不可吗?”
  “你就非要守着吗?”
  在受到彼此攻击的片刻,两人迅速退开,然而在退开的片刻,无数赤红或金色的剑意与法术攻击便再次不要命一般攻击过去。
  山石破碎,雪花飘扬,便是连天空也劈下无数惊雷。
  血染红了他们的身体与脸,打到了最后,他们伤口处几乎可以清晰看见森森的白骨,可是谁也没有停手。
  “对了,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凡间。”
  “那这么打下去,算不算祸乱人间?”
  “有结界。”
  “什么?姐姐在哪里?”
  “……”
  也不知道多久过去,随之游终于占了上风,将谢疾直接从空中击落。
  随后,她身影像是未干便被擦到的墨影似的,带着无数剑意冲下去将谢疾摁在雪地上。她左手攥住他的黑发,右手握剑直接砍向捅向他的脖颈。
  血液骤然喷射而出,溅洒在她脸上。
  随之游有些嫌弃,“怎么跟杀鸡一样?”
  谢疾无言:“你自己选的。”
  他话音落下间,手中法印正正结好,反手拍向随之游,瞬间扭转局势将她反制在地,左手捏碎她肩膀骨头,白皙的指间直接插入她的肩膀肉中。
  谢疾道:“你也不遑多让。”
  随之游:“我怀疑你在暖手。”
  谢疾:“……倒也不至于。”
  随之游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法光浮现,将他手臂直接弯折至断裂。可惜她还未来得及继续,谢疾却已抗住疼痛探身过去。
  最后又是彼此分开,再次重振旗鼓重新攻击彼此。
  两人在雪山之上缠斗了两天,身上是一块好地方都没有,连块完整没受伤的肉都没有,若是谁撞见了,也只会惊呼是两个衣衫褴褛的血人。
  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
  谢疾如雪霜寒的眼眸里此刻含着淡淡的笑,面对随之游却没有半分手软,所有杀招尽数用出。而跟他对打的随之游亦是如此,满是血污的面上仍是志得意满,偏偏剑刃与法术都极其狠毒。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师徒,只会觉得,这是一对天选的杀神。
  随之游打得现在已经有些疲软了,她毕竟才从青丘古树中出来,与仲长在环境中本就费了不少灵力。如今她与为神的谢疾能打得有来有回,全因谢疾并没有落下全部神魂,能力再厉害多少也有压制。
  在第二天深夜中,她终于扛不住,被谢疾一个逼兜拍下了雪山之下,谢疾自然不放过补刀,飞身跟着下来了。
  随之游在坠落途中一个鲤鱼打挺,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结出法阵,然而谢疾的剑已经刺过来。
  火红剑意穿过法阵,直直刺向她的胸口。
  “咔嚓——”
  随之游听见木头开裂的声音。
  她奇怪低头,却见怀中飞出一个木匣,青绿色的月亮图案从匣中浮现,最后便骤然破碎。
  几道青绿色光芒迅速包围住她。
  谢疾微微蹙眉,却在下一刻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他立刻唤出剑来,撚了撚手指,想要追寻她的踪迹。
  ……奇怪。
  感受不到了?
  谢疾思索起来。
  作者有话说:
  看似针锋相对,实则蜜里调油(不是
  仲猫:“我要用五界最好的东西做木匣子,装我给她的心意。”
  游妹:“我靠,好适合挡伤害”
  仲猫:“……不是,不是这种用法啊!”
  被突然放鸽子的谢疾:“……?打着打着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