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们的洞府内只剩仲长貍一人,他坐在青石上,听着火海燃烧着周围东西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细微动静不觉,也不知道是烧到了哪些木质的结构。
  他手中的折扇敲着石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就是心境磨炼,然而这般混乱的东西竟齐聚一处,倒像是提示,提示他如今的心境是如此紊乱。
  仲长貍许久才起身,慢慢走向洞府外。
  幻境陡然破碎。
  一息间,他便看到先看到那偶遇的漂亮小花妖煞白着脸,倒是一旁惯常冷脸的阎王眉眼轻松。j
  一看便知他大抵是说了些什么胡话,才惊得这小花妖如此神态。
  这人也会做这种事?难不成是铁树开花。j
  仲长貍挑起眉毛,颇显出几分风流味道,“看来倒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了你们。”
  他话音惊醒心中还有几分怔愣的随之游,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扯出一个无助的笑来,“上神的话,小妖听不懂。”
  阎王自然是听起来了,却也懒得跟他费口舌,只是道:“你将将度过第一层心境磨炼的时间里,这位小花妖可是连过了两层。”
  “竟有此事?”仲长貍薄唇勾了下,饶有兴趣地看她,“是怎么过的?”
  “啊,呃……”随之游磕巴了下,酝酿了会儿才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记得我在里面碰到了些以前曾欺辱过我的小妖,我便一一还了回去。”
  幻境嘛,心魔嘛,执念嘛,左不过是过去没能做到的事情。
  仲长貍“嗯”了声,又诧异,“单凭着就能过两层?”?
  他看向了阎王,这看管归一真境的护卫之一似乎正是地府的人。
  阎王从善如流地道:“这位小花妖兴许是心智坚定,因为只需破一层便能直接去渡这心魔劫。”
  随之游这会儿也才明白,难怪自己印象中也就过了一层,她便也假笑起来,“好幸运啊。”
  她看着他们,像是催促他们一般,“二位上神,难道不打算继续进去了吗?为何要在这里站着呢?”
  仲长貍倒觉得稀罕一般,“那你又何故在这里站着?”
  “或许因为小妖灵力微弱,方才那幻境属实可怖,便决定在外面调息下再进去。”随之游一面说着,一面有些害羞,话音嗫嚅起来,“尤其最后已是心魔劫,多少有些局促。”
  当然,她心中怕的是阎王。
  他既然能把仲长貍的幻境当乐子给她看,那说不定也会把她的幻境拿给仲长貍看。
  鬼知道,她最后的幻境会是什么,万一掉马了就完蛋了。
  尤其是她看刚刚他那样子,还怪恐怖的,可别被抓到缠上了。
  仲长貍的扇子又挡住了脸,眼眸弯弯,“原是如此,不过好巧,我刚刚在那幻境里也碰到了好强大的妖怪,我被迫缠斗了好久,唉,好虚弱啊,我也想调息。”
  随之游:“……?”
  你在里面不就是挥了挥扇子吗?
  还是阎王给我看的精剪版的盗版录像带?
  她怕引起怀疑,也只得仰着脸睁眼,语气天真,“上神看着这么厉害,也会有打不过的怪物吗?”
  “对啊,你只是个小妖怪,应该没有见过大妖怪吧?”
  仲长貍言语恳切,面上却显出几分后怕。
  他身后的阎王轻咳嗽了声,左手扶住右手的胳膊肘,右手捂着嘴移开了头,眼里泻出几分笑意。
  随之游正对着仲长貍,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自然是没有的,上神可以指点一二吗?”
  仲长貍一打扇子,话音情真意切,“越厉害的妖怪,生得越漂亮,越会害人。我刚刚碰到的那只最厉害,最漂亮,最会害人。”
  随之游:“……”
  含沙射谁,阴阳怪谁,指桑骂谁呢!
  她故作害怕地捂着胸口,“所以呢?你是不是被伤到了?发生了什么?”
  “这妖——”仲长貍正想说下去,但阎王实在绷不住笑意了,喉间溢出了些声响。他便挑起眉峰,话音有些不满,“干什么,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先去磨炼你的心境。”
  阎王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便去了,你还是少吓唬这小花妖吧,怪可怜的。”
  这一句可怜也不知道在说谁,他并未点明,直直走向洞府便进入了法阵。
  走了一个,还有一个。
  随之游想着,便也做出一副心有余悸之样,“上神莫要拿我取乐了,便还是去磨炼罢。”
  “他走了正好。”仲长貍拿起折扇拍了拍手心,眸里显出几分戏谑,“对了,其实提前出幻境的人是可以看同行之人所经历的幻境的。”
  嗯嗯,你好兄弟说过……嗯?
  随之游:“……?”
  她没回话,看着他,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意图。
  仲长貍狭长的黑眸中涌现出几分波澜,低笑了几声,话音很轻,“他是不是给你看了什么?”
  你是敲碎了我的山寨手办,汁液四溢吗?
  她咬唇,低声道:“另一位上神,的确给我看了,上神恕罪,不是我——不是——”
  仲长貍扇子打开,半遮住下半脸,又只露出一双弯弯狭长的眸,“小花妖好胆小,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害怕了?”
  他这般反复无常的行事作风随之游倒是习惯的,因而她知沉默最好,便没说话。
  仲长貍笑道:“不用害怕,虽然我的确有些睚眦必报,但我可不打算欺辱弱小。所以,你只需管住嘴巴即可,若是泄露半分——”
  他扇了扇风,笑吟吟的,这话便没了后文。
  随之游当然听得懂这威胁,便只连连讨饶,又搭配了颤抖结巴害怕三件套动作。
  仲长貍果然就此揭过,却又起了个话头,“不行,这口气还挺难咽下去的。”他说完,折扇一挥,一片云镜便浮现在二人面前。
  随之游:“……?”
  啊?干嘛啊?
  仲长貍笑道:“难道,你不好奇他要经历什么幻境吗?”
  随之游:“……”
  你们是不是有病!
  怎么什么都要让她看啊!
  她又不是广电审核员!
  仲长貍依然满面春风,乐呵呵的。
  随之游神情愤愤,内心却也悄然乐了起来。
  乐与不乐是守恒的,阎王回来知道自己的黑历史被看了肯定不会乐,但他失去的这份乐现在转移到她身上了。
  笑死,你们俩继续互掐吧。
  随之游认真地看着云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