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惜年:“…”
  不得不说,他这段戏还不错。
  方才,真的有那么一瞬,让她为他的“深情”生出了一丝罪恶感。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践踏他真心的恶人。
  可是…他真的有真心吗?
  池惜年的目光在晏初景身上转过一圈,将他身体表现出的每一点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他捏着筷子的手指略微用力,藏于大袖下面的手臂也紧紧绷着,面上神色瞧着是只有悲伤,可微微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他有心事一事。
  悲伤不足,紧张有余。
  他分明就是在说谎!
  对于她,他心里从来不存喜欢,所有的甜言蜜语和偏袒维护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同时,他心思也藏得深,在没有十成十把握确定自己能达到目的前,绝不会冒风险承认心思…
  估摸着交心坦白这条道走不通了,池惜年只得无奈放弃这个法子。
  抿抿唇,她也重新拿起筷子,替晏初景夹了块排骨放在碗里:“之前…是妾想太多,误会了陛下的真心,还望陛下别将此事放在心上。”
  既然他喜欢演,那就让他演吧。只要他能全心全意维护好自己这个角色,在“宠爱”她的同时照拂一下池家,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他这般模样。
  池惜年很快便抛开坦白的想法,重新换上了最初的平和状态和晏初景相处。
  甚至为了圆回方才的尴尬,她还稍微放软了语调,对他多添了几分关怀。
  余光瞥见身侧的姑娘没再把严肃挂在面上,晏初景也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多少被她察觉到了点东西,但她既不再深究,应该就意味着他掩饰过去了吧?
  念及此,他又再卖力端起假面,巩固了一下此前的戏。
  他轻哼,不满睨池惜年一眼:“你自然是误会了朕的真心。”
  说罢,他还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假装气恼地向池惜年讨要补偿:“既然皇后也知道自己话狠,伤了朕,那是不是应当想个法子来补偿朕?”
  “补偿?”池惜年怔了怔,“陛下想要什么补偿?”
  不过是演戏,他竟还向她讨补偿?
  池惜年暗道晏初景这人戏真多,但既然已经决定陪着他演了,她也就摆正了姿态,给了他一个索要补偿的机会。
  可随她妥协,晏初景又露出一副愁苦神色,苦恼道:“怎么补偿,这倒是难事了。皇后如今已身在宫中,过去朝中那些那些劳心费力、刀口舔血的苦差事自然不用你亲自上了。
  “可若不趁此机会寻个难以完成的要求让你长长记性,朕又怕你转眼就忘了出言伤朕心的事…”
  “陛下这是无法抉择?”池惜年看着跟前人压下嘴角,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杏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分笑意。
  难以抉择?她才不信!
  他端着假面在她跟前演戏,无非就为那点图谋。既然目标明确,那他所有的行为,自然也都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
  恐怕,在提“补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要从她这儿取走什么了。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第13章讨要补偿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