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青栀
  王虎小学成绩平平,初中入学了南城十三中——一所条件颇为艰苦的寄宿初中。
  多艰苦?日日六点准时跑操不说,在食堂见到点荤腥比娶个媳妇还要难。
  由于南城实施教育改革,为验证效果,一月一次联考,覆盖范围为:小学四五六年级和初中全年级。
  张蓝凤送虎子上学时搬出老话,“女孩初中就不行了,你是男孩子,学习的劲儿在后头。”
  青豆是小南城最好的小学的拔尖学生,到初中后也很受重视,被提拔班干部、校干部,可以说是在一个正向的环境下学习,暂时没有出现力有不逮的情况。
  而虎子,估计拜多读了几年小学所赐,进初中后像是真有了后劲儿,几次联考发挥稳定,有幸成为鸡头。
  虽然不是鸡冠部分,也能算是截鸡脖子。
  甩掉鸡屁股成绩的虎子小人得志,第一次拿到“三好学生”奖状,在家属院招摇过市得意忘形,还跑到青豆面前说要贴在她家。
  他无视青豆满墙的奖状,说,贴在一起般配。
  顾弈当时“咦”了一声,表情颇为嫌弃。
  虎子对青豆说,“我妈说我考上大学就可以娶媳妇了,到时候,你就‘跟’我。”
  “跟”的意思就是嫁给他,他养她。
  青豆想告诉他,大学很难考的,你这猪脑子别说胡话了,但她不忍心打击虎子难得的上进心,是以,拍拍他的肩,挤出酒窝:“虎子,好好学习,我相信你。”
  她和虎子的情谊,是比包修包换包退的“三包”还要瓷实的革命友情,顾弈作呕的表情当然是不会成为瑕疵的。
  这日,虎子从“牢”里放出来,思及上次离开时青豆说她要死了,于是良心发现地加快脚步,去给青豆收尸。
  只是虎子不知道,他不在的这阵,不仅自己“天下第一”的地位没了,还被踢出了青豆英雄榜。
  -
  东大门109号院落里支着杆儿,晒满了花色衣服和床单,显然人流量骤增。虎子呼哧带喘跑到门口,又往后退了退,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几平米的小屋子,住满了人——四个女的一个男的。
  倒是青豆搬张小凳,倚靠晾衣杆,在风拂的床单下一隐一现,怡然自得。
  她一边啃黄瓜一边翻厕所偷拿的《故事会》,脚边还搁着个搪瓷杯,里面泡着甜丝丝的菊花晶。
  见虎子来了,她将书反扣膝上:“许久不见啊,王兄。”
  “这,”虎子挑眉示意里面情况,“程兄家中拓展生意,改行开招待所了?”他见地上还有张席子,显然有人晚上打地铺。
  青豆嘻嘻一笑:“那是我妈和我妹妹。”
  虎子挨个点头问好,最后眼神落在了双手负背、扎着两条麻花辫儿的罗素素身上,“这位是?”
  青豆昂起头,骄傲地绽开酒窝:“我最好的朋友罗素素!程灵素的‘素’!”
  虎子与青豆对视一眼,后者脑袋昂得更高了。
  而他在学校别的没学会,跟帮半大的男孩学会了逗女孩子。
  他径直走到素素跟前,伸出两张纸票,“那素素小姐是否愿意与在下共赏一部新上的电影吗?”
  青豆眼巴巴看着那两张电影票,《故事会》都没拿住。
  是电影哎......
  素素噗嗤一笑,一眼破了虎子的伎俩,勾上青豆的肩膀:“我呢,只和叫程青豆一起看电影。”
  她眉眼一挑,柔和含糊的口音混在口腔内,颇有点俏村花的神态。
  青豆笑得眼睛都弯没了。这就是女朋友!做朋友这么多年,虎子从来不会念出这种对白。素素太好了。
  虎子闻言一笑,露出歪七倒八的一排门牙:“那不就巧了嘛,”他拇指一搓,另一张纸票从底下探出尖来。三张电影票扇形打开,肉眼看间距都一致,就像唱戏似的,台词道具都卡住点,“正好有三张。”
  罗素素心里想:有两把刷子。
  青豆迅即扑到素素身上,心情好得就像到了电影院。
  这电影票张蓝凤单位发的,给虎子的时候说和洋洋哥哥一起去看,学习学习人家大学生的长处。可洋洋哥哥没空,他准备带顾弈,想着学高中生的长处也行。
  刚走到青豆这,他就神魂颠倒地贡献给了一个生人。
  他耍威风的时候连后路都没给自己准备,忘了自己事先跟顾弈说过了。
  青豆正高兴呢,看到青栀蹲在地上盯着她,心头一软,“要不,虎子,你带我妹和素素去看吧,我不去了。”青栀再三天就要走了。
  虎子心想这不正好,本来也愁顾弈那怎么解释。
  青豆家这么多亲戚,都去电影院不太可能,没这个经济条件,但是可以选个折中的办法:“我们去看露天电影吧。”
  “最近有吗?”
  “今天就有啊!你喜欢的,《庐山恋》。”
  “哇!”青豆转圈。
  小南城街心公园逢晴好天气,周周有露天电影放映,约莫是场面火爆,这两年票价从五分涨到了八分。
  青豆刚来小南城很爱去,因为她身材娇小,还能混在人里逃票,加上个接应的机灵鬼虎子,配合打得那是相当好,后来上了初中,有了二哥倒来的书籍投喂,渐渐就不那么爱去了。
  青豆想和妈妈一起看电影。但吴会萍一副嫌弃表情,连连摆手,说村里都有,她不去,你们小孩子去。
  说罢,人坐在台阶上扇凉。
  小南城进了五月,热气比村里盛。
  因为昼夜温差大,所以夜里还好,白日正午那叫一个难熬。吴会萍来了几天,热得受不了,一到午后,脾气都很大。
  虎子热情地上前邀请,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吴会萍的土话居然也一来一回、有问有答。
  另一个外乡人罗素素则完全听不明白青豆的老家话。
  虎子社交能力很好,嘻嘻哈哈从小屋出来,表情像是已经俘获了吴会萍。
  吴会萍也难得释出朴素的笑容,对他喊:“来戏啊!”
  青豆很讶异,问:“我妈说去看露天电影吗?”
  虎子说不去,而这二字迅速染上了吴会萍的味道——他说的是“唔替”。
  青豆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年张蓝凤看到虎子和她玩会如此生气。虎子这学话能力是相当的强。
  -
  傍晚时分,顾弈做完作业来报道了。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骑车往街心公园去。其实走路也就十来分钟,但太热了,大家纷纷选节力的方法。
  人有五个,车子只有两辆,一辆张蓝凤的老凤凰,一辆顾弈的新永久。
  顾弈看了青豆一眼,青豆没接,像是彻底忘了“醪糟”后的承诺,一个劲张罗事,考虑到载重,她说:“虎子载我,顾弈的新车骑素素和青栀。”
  青豆一锤定音,至于为什么这么分,没有任何人发出异议,大家心里只有看电影的事儿,赶紧爬上自行车。
  虎子扶上车龙头,一股淡淡的花香蹿入鼻尖。
  他心猿意马:“青豆,你身上怎么也有股橡皮的味道。”
  青豆用的橡皮是香的,虎子第一次闻见很羡慕,还嚷嚷这要买,只是奇怪的是,在同一家小店买的同样的橡皮,他只享用几天就不香了,青豆的则能香好几年。莫不是橡皮香和老人盘核桃是一个道理,要越盘越香?这一直是虎子心头的未解之谜。
  青豆抓起耳侧的兔尾巴闻了闻,“是吗?我哥给了我一瓶上海新货,叫什么蜂花,确实很香。”
  青栀一听,从顾弈手臂间冒出头:“姐姐,我也要用!”她进了城,对一切都极其好奇。
  青豆迎上妹子的眼睛,“好。”
  移开目光时,恰对上顾弈睇来的怪里怪气的眼锋。
  顾弈薄唇朝下撇,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流动着倨傲。原本彬彬有礼的头发在寄宿学校一通糟蹋,仅一周就不可一世,额角几缕有脾气的头发刺儿刀似的往眉心飞去,挡住霸道的浓眉。
  青豆对顾弈说:“看我干吗!”
  顾弈别开目光,目视前方,看上去像是懒得理她,实际只是敛住眉眼里的笑意。
  青豆没等到回复,望着他棱角逐渐分明的侧脸,嘴唇气成兔子瓣,心中恨恨:顾弈就是这种人!
  到街心公园门口,已经有不少人进场了。青豆怕位置不好,火急火燎跳车跑去买票。
  露天电影没有票据,给钱放人,先到先占位,前排后排靠自己积极性。
  青豆付了她和青栀的钱,素素给了自己的,虎子给了自己的,轮到最后一个顾弈,很自然地抄着兜,径直往里。
  卖票的语气很差地拦住他:“哎哎!小伙子!怎么回事!”完全把他当不自觉的逃票对待。
  顾弈疑惑地看向虎子:“没给吗?不是说你请看电影吗?”
  付完自己的票钱,虎子兜里半分钱没有。他白日嘚瑟的是电影院的电影票,不是露天电影票,于是支支吾吾:“你付一下......”
  顾弈啧了下嘴,还没说话呢,青豆比那卖票的还不耐烦。她怕好位置没了。于是手一伸,一毛钱递过去、两分钱接过来,利索地帮顾弈付了。
  她拉着青栀想抢大树底下的空地。
  兜里的铜板儿清零哐啷响了两声又停了,她立定回头,没好气地对顾弈说:“记得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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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点时分,夕阳正好,少男少女犯黄昏,怎么都不舒服,左右调整位置。
  他们除了一个搪瓷杯外,还带了三张军用马扎凳,一张小方凳。这意味着有两个人要挤一下。
  青豆颇有自我牺牲的精神,准备自己和青栀挤一下。自从做了干部,青豆这方面觉悟就蹭蹭往上飞,满脑子就想为人民服务。
  素素见状:“让青栀坐舒服点,我和青豆挤吧。”
  虎子说:“要么我坐地上吧,你们三个女的坐舒服点。”
  顾弈没说话,偏头跟旁边人要了张报纸,直接坐在了地上。街心公园的电影是仰头看的,坐凳子还是坐地上,视野受限不大。
  青豆见顾弈又像舌头被剪掉似的不讲话,以为他不高兴了,踢他屁股,非要把凳子塞给他。
  顾弈皱眉:“干吗?”
  青豆也气,又不知道为什么气:“你坐,我不要坐。”
  顾弈疑惑:“你这么矮,不坐看得到吗?”
  青豆愣了一下,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
  她咬住下唇,扭脸就要回自己那,刚走出两步,顾弈拽住她胳膊,“我坐地上,没事的。”
  青豆怒火中烧,听不进人话了。
  身高是她的软肋。顾弈个头高,上公共汽车会碰到门楣,遇见长辈会习惯性躬身,看她一贯用的是俯视。确实,他营养好得过分,青豆羡慕他从小有牛奶的灌溉。而她比同龄人要娇小一点。
  她有时候会想,班里那些男生老是喜欢欺负她闹腾她,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矮?于是乎,更气了。
  顾弈朝青豆方向张望,只看见了她生气的后脑勺。他越过虎子、青栀,对青豆说:“豆儿,坐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素素听见,推推青豆:“他叫你。”
  青豆无视,继续跟素素说上次看《庐山恋》遇见的男女。
  顾弈又叫了一声,“喂。”
  青豆依旧是后脑勺。
  他转换方式,把青栀叫到了身边。
  来时,青栀坐顾弈前杠上,显然有亲近之意,一叫就屁颠屁颠的坐到“顾弈哥哥”旁边去了。
  青豆本来没在意,直到一声惊呼飘到耳边:“谢谢顾弈哥哥!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栀字,我特别喜欢栀子花!”
  青豆鼻尖一动,隔着约一米的距离也闻见了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回头,青栀一张小脸已经埋进了那朵稍显瘦弱的栀子花里:“妈妈说,她生我的时候,闻见了栀子花的味道,所以给我取名青栀。‘青’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青’,‘栀’是栀子花的‘栀’。”
  青栀比青豆机灵。来小南城的当晚就学着她改口叫吴会萍为“妈妈”,同时,很有觉悟地用普通话交流。
  尽管此刻,青栀一字一顿、声情并茂念课文一样的讲话方式听来很可笑,但其适应能力在青豆看来非常惊人。
  顾弈说了句什么,惹得这个小傻瓜咯咯笑。
  青豆错觉顾弈是有点幽默细胞的,不然虎子也不会笑抽过去,连凳子都没坐住。但她没听见。
  素素是个明白人,戳戳青豆的酒窝,“我跟玉皇大帝的儿子换个位置?”
  青豆:“啊?”等反应过来,玉皇大帝的儿子已经坐在了身边。
  顾弈目视前方,嘴角拽过一丝笑:“叫我过来干吗?”
  青豆不解:“啊?谁叫你过来了?”
  往那边看去,素素正在朝他们眨眼。
  青豆翻了个白眼,乱点鸳鸯谱。她和顾弈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六点的档口,工作人员开始架机器,挂幕布。六点半左右,街心公园的广场坐满了人。
  青栀看人挂幕布看了会,觉得没意思,又扭头看其他新鲜。
  她看看顾弈又看看青豆,问顾弈:“顾弈哥哥,你们经常看电影吗?”
  顾弈说:“不经常,我们要上学。”
  青栀又问:“那你们上学学什么?”
  青豆翻白眼,这丫头自己学什么都没学明白,还关心高中学什么。
  顾弈倒是有问有答。
  青豆听他说话,忽然觉得怪怪的,她推推顾弈:“你怎么嗓音变了。”以前有些细嫩可亲的“雌婆雄”怎么忽而低沉浑厚了。
  “哪儿变了?”顾弈看了她一眼。
  “声音变了。”青豆的惊讶非常露骨,把顾弈盯得颇为无语。
  他说:“虎子的也变了啊。”这该明白了吧。
  青豆想了想,摇摇头:“没啊。”虎子嗓子一直哑哑的。
  “洋洋哥哥也变了。”
  “没啊。”青豆还是摇头。
  顾弈笑了一下:“只有我变了是吧?”
  青豆点头:“嗯。”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青豆支起耳朵,让他再说句话,她听听看。
  青豆做什么都很认真,就像此刻,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弈,微微涣散的眼神有点算命瞎子的感觉。
  顾弈不知道说什么。他舔了舔嘴唇,喉头紧巴巴地局促道:“程青豆。”
  青豆噗嗤一笑。她没想到顾弈会叫她名字。
  见那酒窝一陷,顾弈也笑了:“行了吗?”
  青豆坏兮兮地牵起唇,朝他一觑:“嗯。”
  “嗯?”顾弈头稍稍一偏,以动作询问变好听了还是难听了。
  “有点难听。”她讲话一直比较委婉。
  顾弈对这个判定并不意外:“哦。”
  “难怪你不爱说话了。”
  “哼哼。”
  七点半左右,天黑了,电影开始。
  《庐山恋》这部电影,讲的是男女主在庐山相遇,一路好山好水好风光,青豆看了少说有10遍,除了数出女主角全片换了三四十套衣服之外,还把报纸上写的“中国荧幕第一吻”偷偷摸摸仔仔细细看了至少十遍。
  开场没多久,青栀就陷进去了。
  初夏的风又凉又舒服,他们选坐在公园的树荫下,头顶叶片沙响像是一种场外的伴奏。
  青豆去上了趟厕所,出来时碰上顾弈在草坪边上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老练地自烟盒敲出支烟,支起肩深吸了口。
  估计抽舒服了,抬眼见到青豆也不意外,还笑了。
  青豆斜眼瞪他,正要去看电影,手被他拉住了。
  顾弈从裤袋里掏出一朵蔫巴巴的栀子花。
  这朵比青栀那朵更大。他摘的时候就想一朵姐姐一朵妹妹,只是这朵在口袋里捂久了,花瓣褶上不少锈色。
  青豆没接花也没走开。她叹了口气:“你抽烟你妈知道吗?”
  “知道啊。”他说。
  “啊?”青豆气到失语。
  顾弈笑了,“所以学校家里都不让抽,只能出来抽两根。”
  “为什么啊?”跟那帮台球室的混混学坏了是不是!
  “男的都得学会抽烟。”
  青豆翻了个白眼,开始给他背中学生守则,“我们作为学生,‘一,酷爱祖国,酷爱人民,拥戴......二,按时到校,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六,不吸烟,不饮酒,不随地吐痰!”背到这里,她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一眼,虽然顾弈已经笑得五官都扭曲了,但她仍是坚持背,“九,酷爱集体,爱惜公物......”
  顾弈憋得肚子都疼了,问她:“班长,背完了吗?”
  “没有!还有十,诚实谦虚,有错就改!”青豆不知道要怎么劝少年回头是岸,只能依靠教育守则的力量感化他了。
  顾弈俯身贴耳:“程青豆,你就是个‘孔夫子’。”《庐山恋》里,活泼俏皮的女主角戏称一板一眼的男主角为孔夫子。
  青豆正要反驳,虎子从另一侧的男厕所出来了。
  他顺手在厕所白墙上熄了烟头,大喇喇地冲顾弈等他的方向喊道,“老顾,再给我来根烟,拉死我了,止止泻。”
  青豆看看咿呀叫唤的虎子,又看看朝她无可奈何摊手的顾弈,明白自己就是那不识好歹,多管闲事的人。
  青豆回位的时候,电影停顿,正在换片。风吹着幕布,掀起白色的波涛。
  底下观众不停发出嘘声,急切地催促工作人员快点换,都急着看下面剧情发展呢。
  青栀也急了,问青豆:“他们在一起了吗?”
  青豆笑:“当然啊。”
  青栀这才放心,又嗅起了栀子花。她见青豆手上也有了一朵,“这是你刚采的吗?公园里有吗?”
  “没,人家给的。”
  “是不是顾弈哥哥!”
  青豆闻了闻,“嗯”了一声。
  青栀眼睛亮了:“那虎子哥是姐夫,还是顾弈哥哥是姐夫?”
  青豆:“......”村里人这么开放吗?在他们小南城一中,男女之事是绝对禁忌,课桌之上,一点风吹草动的苗头都不能有,课桌之下,偷摸的纸条都是摩斯密码,除了当事人谁都破解不了。这丫头才小学二年级,居然就能问出这种问题......“程青栀!”
  “那你想要顾弈哥哥还是虎子哥哥做姐夫啊?”虎子携着烟味从后面突袭。他往青栀边上一坐,笑得像花柳之地刚偷完腥。
  青栀纯真的乌瞳一眨一眨,对虎子一字一顿:“顾弈哥哥。”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当人面还不会说假话。
  顾弈矮身其后,坐在马扎上笑得不能自已。他摸摸青栀的头,“花儿没白给。”
  虎子问:“为什么是顾弈不是我?”
  青栀说:“顾弈哥哥长得好。”
  虎子不乐意了,对青栀摆出较真的表情,实际就是在逗她:“那你知道,你哥、你妈都同意你姐嫁给我了吗?”
  “啊?”青栀不知道。
  听虎子这么一说,青栀心里一凉:完了。她喜欢干干净净的姐夫,比如顾弈,这个虎子大眼大鼻子大脑门,看起来就像只丑老虎。
  青豆半支起身,伸手敲了虎子一个毛栗子:“闭嘴!看电影不要说话。”
  坐回马扎时,她手腕蹭到了顾弈,此人仿佛受到惊扰,还清清嗓坐直了身体。
  半晌,电影继续下半段儿,青栀还在伤心中,她拉拉顾弈:“顾弈哥哥,你能不能做我的姐夫?”
  青豆没听顾弈在说什么。她注意力在荧幕上的剧情里,想到后面的剧情,青豆心里忽然“哎呀”了一声。
  她眼睛咕噜一转,拉拉青栀,从兜里掏出两分钱:“你去门口买半斤盐水毛豆,对,就是刚刚卖票的那个瘦子。”
  青栀不情不愿,捏着花儿,赶紧去买毛豆了。
  顾弈问她:“想吃毛豆?”
  青豆摇摇头。
  青栀跑得飞快,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她气喘吁吁空手回来,像是大功告成一样地说:“没了,卖完了。”
  青豆看了眼电影,“那就去买花生。”
  青栀不说话,眼睛意犹未尽地盯着电影。
  “去呀。”青豆推她。
  此刻,男女主角正唯美地躺在小瀑布下的青石上,画面颇为暧昧。
  顾弈抿嘴憋笑,见青栀不肯,拉拉她:“你去买,买完我就是你姐夫了。”
  青栀一听,撒腿就跑,跑得比刚刚还带劲。
  青栀刚一走,荧幕上,女主角闭上眼睛求吻,男主角害羞地不肯,画面一度非常催人生津。
  在场所有观众屏息,广场上静得可怕,树叶响动声突然显得“惊天动地”,相邻的两人也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大家吃力地注视着男女主角的拉扯,直到女主角爽气地啵了男主一下,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青豆见“吻”的剧情过了,也跟着舒了口气。
  青栀回来,电影男女主角还在那块青石上,她心道还好自己跑得够快,一边吃花生一边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