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佩兰一路带着莲月进了县城,刚刚到便遇上了大雪天,她见莲月身上穿的单薄,于是把她带到了成衣铺去。
  到了成衣店门口,莲月抬头看了看上头的匾额,心想着,这家里的情况已经这么困难了,怎么谭佩兰还要来成衣铺。
  大雪天没什么生意,成衣铺的老板便在柜台上坐着打瞌睡,听见两人进屋的动静,才慢悠悠的转醒,伸着懒腰道:“二位,这是要买衣服?”
  谭佩兰抬头,看着店内五花八门的成衣样式,道:“天气冷了,我想给我家孩子选一件保暖的棉衣。”
  老板笑了笑,抱着汤婆子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打量着莲月道:“是这位吗?”
  莲月本以为谭佩兰是要给王威历买棉袄的,谁知谭佩兰点了点头,道:“就是给她买,我家孩子偏瘦了些,你给量量尺寸。”
  “好嘞。”
  老板说着便弯下腰去摸量尺,莲月却赶忙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道:“我、我不要,我有衣服穿。”
  她虽然现在心里已经对谭佩兰没有什么芥蒂了,但还是无法接受谭佩兰对她太好,毕竟两人非亲非故,她现在又不再是童养媳了,在家白吃白喝已经很觉得愧疚了,怎么还能让谭佩兰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服。
  谭佩兰却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你有,但现在不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吗?你还在穿前年的冬衣,棉花都被你穿薄了,这早都不暖和了,不买一件新的怎么过冬。”
  以前的恶婆婆原身对莲月极为苛责,连一件好的冬衣也没给她买过,自己和那傻儿子倒是穿的光鲜亮丽。谭佩兰今日带莲月到县城里来,就是想给她买两件暖和衣裳,添两床厚被褥,起码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莲月红着脸说:“可是……你挣钱也不容易。这大冬天的找活多难,你还是把钱留着给家里添粮食吧。”
  “家里的粮食钱我早就留好了,若是钱不够,我自然会去找别的活做,不用你这小孩子担心。”谭佩兰十分坚持,说着便按住了莲月的肩膀,招呼着老板过来给她量尺寸。
  莲月被谭佩兰热乎乎的手按着,只觉得那热度快要透过肩膀传进了她的心里,再也不好挣扎推辞,只好傻愣愣的站着。
  那老板一边量尺寸,一边笑道:“姑娘,你太有福气了,你娘可对你真好啊。”
  谭佩兰有些尴尬,正想解释莲月不是她的亲女儿,莲月却笑眯眯道:“是啊,我娘对我可好了。”
  谭佩兰楞了一下,心中顿时充满了喜悦,看来女主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了,不仅不再厌恶她,甚至在外人面前还能称她做娘了。
  老板的手脚利落,很快给莲月做了一件干净漂亮的棉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莲月穿上以后一向苍白的脸色微微红润了,像是更有气色。
  谭佩兰付了钱,两人从店铺里出来时天空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莲月看着天色道:“我们现在回去吗?”
  谭佩兰伸手接了一朵雪花,看着雪花在手掌消融,一股寒意突然袭遍全身,她突然想吃火锅了,于是道:“先不回去,你同我去菜市场买点菜,今天娘给你吃顿好的。”
  “又吃好的?你赚钱也不容易,省着些花吧,人家家里男丁旺的也没咱们这般奢侈的,过日子还是要省着点。孤儿寡母带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已经够难了。”
  其实谭佩兰对于莲月态度的转变并不是最让莲月想不通的,最是让莲月想不明白的是谭佩兰对钱的改观。
  谭佩兰以前最舍不得花银子,吃什么好吃的都只紧着王威厉,她虽然人恶毒了点,但农家妇女那种精于算计过日子的本色还是有的,可现在花钱却毫不量力而行,不管不顾的,像是不怕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让莲月联想到一种情况,那就是谭佩兰快死了!别看现在谭佩兰活蹦乱跳的,不像得了不治之症,但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不难的。电视剧里经常就有患癌的人为了不让亲朋好友担心佯装无事发生的情况。
  这样一来,就什么都解释得清了,如果谭佩兰真的要死了,由于以前谭佩兰对莲月的所作所为,以后王威厉这个傻子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可没有谭佩兰,王威厉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就是莲月,所以谭佩兰才要拼命对她好,这样死之前就可以用道德绑架的方式让自己管着王威厉。
  这是莲月穿越过来后,对谭佩兰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做出的最完美解释。
  莲月心道,如果谭佩兰是真心实意对她好,那她也会给予回报。如果真的是她想的这样,那没人可以道德绑架她,谭佩兰这个算盘是打错了。
  谭佩兰并不知道莲月心里已经把她跟“人之将死”划上了等号,她就是单纯的馋嘴,单纯的想在这大冷天里吃顿热乎乎的火锅。
  不过冬天的菜市场里的菜价并不便宜,在没有蔬菜大棚的时代,市面上的一颗大白菜都逼近肉价,谭佩兰不舍得买太多菜,就捡了几个土豆还有一颗白菜,然后又与莲月逛到了肉铺,买了一块羊肉。
  莲月看着谭佩兰大手笔地花半两银子去买了一块羊肉,并且动作云淡风轻,简直震惊。要知道羊肉了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得起的,要想吃羊肉吃得饱,少不得一顿要二三两银子,就是富裕人家也得掂量掂量。
  谭佩兰当然不敢多买,她就赚了二两银子,虽说于她而言不必为了生计发太大愁,但也要稍加节省,羊肉就借个味儿就成。
  她拎着羊肉,抱着白菜、土豆回了家,先在灶台下面埋了三个大红薯烤着当主食,然后就开始做羊肉火锅。
  羊肉火锅不用什么锅底,羊肉切块放进去加水炖着,熟了后撇去浮末,然后加一点盐,放蔬菜煮熟就能吃了。
  吃的时候先舀一碗羊肉汤暖暖身子,再夹起羊肉蘸一些酱油吃着,腻了便吃些烫熟的白菜叶和土豆片。
  王威历吃着起劲,一双眼睛都落在锅上,夹起的肉都等不及放凉就往嘴里塞。谭佩兰直道:“你慢些,莫烫了嘴。”
  对于一个有些傻的小孩子眼见着有吃的,哪里听得进去劝,一个劲的往嘴里塞。谭佩兰见状也不劝了,与莲月说起话来。
  今天两人上县城,谭佩兰就顾着给莲月买衣服买菜,一时间把今天要去县城的目的给忘了,这会儿她乍然想起,有些抱歉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今儿本该给你去上良户的,忘了都。”
  莲月本来也忘了,这会儿谭佩兰这样一说,她才猛然想起。今天谭佩兰带她买衣又买菜的,殷勤好意,这会儿结合着没办正事,倒让莲月给多了心思。
  或许今日谭佩兰这样对她,就是在给她打糖衣炮弹,不想让她能够安全上户。她现在虽然没有身契束缚,可是没有良户,也算是寸步难行。
  或许,谭佩兰是故意拖延时间?等着自己“过世”了,自己因着没有良户,只能等着王威历长大,然后再去上户。
  想到这里,莲月开始对谭佩兰的“别有用心”有些心生不满了,她放下筷子,淡道:“那我们明日再去吧。”
  谭佩兰没多想,夹了一块土豆片到莲月碗里应道:“嗯,明天我们再去一次县城。”
  莲月心底想着,明日或许谭佩兰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出来,估计她这个上户的路子不好走,晚上一定要想好应对方法。
  正想着,突然一旁的王威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谭佩兰放下碗筷看向他,急忙道:“咋了咋了,这突然咋的了。”
  王威历张着嘴,哇哇哭的大声,谭佩兰一看,因着王威历吃的太快,嘴里烫了好几个泡,想是这孩子刚刚只顾着吃,没注意,现在差不多饱了,就感觉到嘴里疼痛了,这时候才哭出来。
  谭佩兰有些无语道:“你这孩子,跟你说了慢些,现在好了,我看你怎么吃东西。”
  莲月忙去外间用小布包了一堆雪,然后回来递给谭佩兰:“给他放嘴里,冰一下或许好些。”
  谭佩兰看王威历嘴里烫的厉害,自己又不敢去挑那些水泡,只能道:“看这样子只能明儿带阿威去县城医馆看一下,挑了水泡上些药才成。”
  莲月听着,心里想到,果然如此,恶婆婆心里打的算盘就是拖着她的户口,然后等她死了再说。现在对她这般殷勤不过是想让她计着恩,等她死后对王威历照顾。
  如果她现在把她那户口给弄好,说不准她病死后,自己就不管王威历了。
  谭佩兰不知道莲月所想,一心担心着王威历的嘴,他哭的大声,把谭佩兰闹的头疼。谭佩兰只能安慰:“别哭了,别哭了,娘明天带你去找大夫。”
  王威历哭声小了一些,嘴里咿咿呀呀的听不清在说什么。谭佩兰将雪包弄进王威历嘴里,总算止了他的哭。
  待的夜间,谭佩兰哄了好一阵儿,王威历哭累了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