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克里斯托堡。
  居遥和壁炉大兄弟面对面一会,周围的家具奢华古典,与阿塔拉的简素利落风大有不同。
  “美人?”居遥试着喊了一声,美人把她送到这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毫无防备地返回克里斯托堡,居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对这边舒适的气温反倒有些不习惯。
  如果不是自己穿着娜丽塔为她买回来的衣服,居遥会以为离开克里斯托堡,误打误撞来到阿塔拉的城堡,这之间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四周沉寂漆黑,美人并未回答她。
  居遥往一楼书房的方向走去,打开门,并未有人影。
  她走上旋转扶梯,来到二楼,大厅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居遥见过美人喝过这款红酒,玻璃酒瓶并未贴上任何商标标签,应是私人酿造。
  居遥没在城堡看到过酒窖或是藏酒室。
  踩着红色绒毯,穿过长廊,居遥又一次来到这间主卧前。
  “赫尽你在吗?”居遥敲了敲门,“我要进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屋内灯未开,漆黑一片,窗帘却拉开,月光从窗外洒入,地板上还有窗框的倒影,拉得很长。
  居遥将门完全打开,她感受到了美人的气息。
  美人就在这。
  深灰色的床单铺得平整,冷斯坐在床边,黑暗中显得有些许阴沉,“你怎么来了?”
  开口时却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来找你呀。”居遥关门朝冷斯走去。
  她的影子在前面,比她先一步来到冷斯身前。
  “你怎么突然把我带回来了?”居遥问道。
  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然能看出冷斯的脸白皙,银发丝滑,发尾布在绒绒床上。
  “你在那只弱小的猫面前,胆怯恐惧。”
  言下之意,我这是在救你。
  居遥了然,“谢谢你美人,还是你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那只欺软怕硬的妖猫竟然以为美人会放任它欺负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
  ‘一个可怜又弱小的人类,平日胆大惯了,在一直猫面前就被吓得瑟瑟发抖,还得求助于冷斯亲王。’
  ‘最可恶的是,这个小人类在关键时刻还保持着花心的本能,想着还有下一位可以救她。’
  ‘殊不知,等忙碌完毕的阿塔拉赶到的时候,小人类的墓志铭都已经刻好了。’
  冷斯已经为居遥想好了墓志铭――“因为花心,所以你才在这看到我。”
  居遥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弧度流露出和性子大不相同的柔顺乖巧,像极了方才在房间时蹲在地上的听话样。
  冷斯直觉居遥不会讲好话。
  可事实上,居遥滔滔不绝地用三分钟表达了自己对冷斯的感激之情,这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小人类总算懂得何为知恩图报。’
  “……你知道这是谁家的猫吗?”话到后面,居遥改变了话题。
  冷斯眼眸中融化的丝丝坚冰恢复原样。
  “这猫的主人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
  居遥才发现她的形象在美人眼中,就是先前美人评价的――好色、变态、痴心妄想。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低劣的形象吗?”
  居遥睁大着眼睛,卷翘的睫毛一闪一闪,瞳仁中映着冷斯面无表情的样子。
  冷斯避开了和居遥的对视,小人类以为用这撒娇无辜样就可以欺骗到冷斯亲王了吗?
  她才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女生或是思想蠢笨的某些家伙,被虚假的外表蒙骗。
  心痒痒的感觉这才慢慢消失。
  冷斯平复下来,淡然评价:“从你之前的行为来看,你做出低劣举动的可能性不低。”
  居遥挪到床边坐下,一点点靠近冷斯。
  她距离冷斯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我就这么可恶……”居遥意识到不对,疑惑地看向冷斯,“你怎么得出的经验?你一直在观察我吗?”
  冷斯觉得闭嘴的小人类才是最讨人喜欢的。
  “我只是随口说的。”居遥摸摸鼻子,她倾身过去,歪着脑袋盯着冷斯的脸庞,长发直直垂下,落到冷斯的膝盖上。
  冷斯垂眸看向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小人类。
  居遥自动将话题拉回到妖猫上。
  “那个猫的主人是谁,你认识吗?”
  居遥吸取教训,及时压住脱口而出的――是个美人吗。
  “一个讨厌人类的小屁孩,年纪不大。”
  居遥想象出了一个养猫的小萝莉。
  “你说让她回到弗罗斯特,她也在阿塔拉的城堡吗?”
  “是,偷跑出来的。”末了,冷斯补充,“她不会喜欢你的,对你的态度和那只猫差不多。”
  居遥登时对未见面的疑似小萝莉打消了兴趣,估摸着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那只猫为什么要针对我?”
  居遥自认为自己经常有意无意得罪人,但至少还没有遇到过找她算账的。
  那位开始对她恶意满满的保镖兄弟和她相见恨晚,昨天还发信息关心问候她――在,死掉了吗?
  冷斯对小人类的不自知感到微微不满,“你多考虑一下你的安危,外面处处充满危险。”
  “可是外面的人都说黑森林才不安全。”
  居遥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冷斯浮想起居遥用下巴如同乖巧的猫蹭她手时的模样。
  只消再近一点,小人类就会埋到她的怀里。
  事实上,居遥没有蹭到怀中。
  唯有淡淡的气息彼此萦绕。
  冷斯琢磨不出放肆大胆的小人类何时会再次胆大包天。
  “不过还好我过来了,这才能见到美人你。”居遥重新坐起身,语调欢快。
  ‘真是擅长甜言蜜语的小人类。’
  ・
  妖猫眼睁睁看着敌人消失在了面前。
  它气愤地大喵一声,大步溜走。
  刚跑到楼下,它就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
  “你怎么偷跑到这来了?”修瑞对妖猫出现在阿塔拉城堡感到意外,“你的主人也来了吗?”
  妖猫愤怒地叫了两声,什么叫偷跑?
  “你是在这发现了不对劲吗?”修瑞清楚妖猫的感知力比血族要强,但也只限于感知力。
  他还记得白天突然的杀气。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二楼,渐渐地,不可思议地摇头,抛弃了脑中的猜测。
  “你让你的主人早点回去,母亲大人知道她留在这不走会生气的。”
  ・
  “你睡在这床吗?”居遥摸了摸柔顺的被子,绒绒的,手感舒适。
  居遥碰床就倒的毛病犯了,她扑倒在床上,鼻尖埋入被中,嗅到了一种淡淡的清香,舒服到可以将她拽入梦乡。
  冷斯没有计较小人类冒犯的举动,这个懒惰的人类眼里只有吃睡色,原始野蛮。
  很快,小人类就一动不动,只露出半张脸,身后的长发显得有些凌乱,半掩住脸颊。
  ‘来这里就是觊觎冷斯亲王的床。’
  安静的小人类比说话时讨人喜欢多了,冷斯侧身盯着不知是否真的睡着的居遥,缄默不语。
  无声的环境适合入睡,在居遥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了身。
  “差点睡着了。”居遥揉揉眼睛,抬头就看见冷斯沉静地看着她。
  “你睡觉吧,我下去了。”居遥站在地毯上,捏捏鼻梁,努力将困意消去。
  冷斯伸手抚平床上的褶皱,“你去洗澡。”
  “嗯?”一句话把居遥弄清醒了。
  看出居遥的不解,冷斯淡淡解释:“你太脏了。”
  “好。”居遥也觉得该洗个澡。
  冷斯又补充,“衣服换了。”
  “嗯?”居遥看着这身才穿了两天的精致长衣,“那我就要换上自己的衣服了。”
  “无妨。”
  居遥狐疑地看向冷斯,“我觉得以你的审美,你应该不希望我穿我那笨重的羽绒服。”
  冷斯一本正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居遥觉得此话颇有道理。
  等居遥离开后,冷斯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厚实的窗帘将月光遮得严实,不留一丝月光逃进。
  ‘今天的小人类离开前没有道别。’
  ‘小人类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
  捡柴火是居遥早起的动力。
  吃完早餐,或者该说这是午餐,居遥看向餐桌对面的餐友。
  “赫尽,你觉得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冷斯还未吃完,她放下叉子,在她眼中,居遥用餐时就是在狼吞虎咽,像极了饿了多日才得到食物的可怜家伙。
  ‘对自己的厨艺毫不自知。’
  居遥手肘撑在餐桌,十指交叉,手掌和桌面持平,下巴抵在手指上,目光毫不遮拦地落在冷斯眼中。
  ‘真是小心翼翼的期待,要是听到否定的评语,小人类的心情会很低落。’
  但冷斯觉得这种小情绪不该被照顾。
  在冷斯思考如何回答时,手上的动作未停。
  居遥看着冷斯吃完了早餐,笑着的脸颊微微鼓起,“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
  冷斯放下叉子时,瓷盘和叉子发出了不该有的轻微碰撞声。
  冷斯慢条斯理地擦拭嘴唇。
  ‘一个怕冷的小人类总是向往着寒冷的地方,为了美色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无法抵制诱惑的人将会深陷于欲望当中。
  冷斯觉得小人类缺乏自我控制的教育。
  她该为小人类寻找一位老师,接受弗罗斯特的贵族教育。
  下一刻,冷斯想到了坎贝奇夫人的遭遇,看向居遥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
  不行,小人类不该接受单人教育。
  冷斯记得居遥在她耳边聒噪的时候提过,为了生命安全,有意在学期初申请休学。
  冷斯合理推测居遥实际上只是不想读书,而接受教育对个人的品行与学识的培育不可或缺,不管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所有人都该接受教育。
  在为居遥考虑完墓志铭后,冷斯又开始为居遥着手准备新的学习之旅。
  居遥吃完早餐就出门去捡柴火。
  冷斯先到书房看了一会书,窗帘拉开,从外投来的光线由无色变得橘红、夕阳红,渐渐地,屋内暗了下去。
  冷斯合上这本无聊的书。
  走到窗边,天空挂上夜幕,无星无月。
  落地钟显示的时间为晚上八点,小人类离开了整整八个小时。
  ‘在外面晃荡溜达的小人类是无知地迷路了,还是找不到柴火。’
  屋内沉寂,安静到幽森,窗外反倒有风声与虫鸣,玻璃窗户将内外分隔。
  冷斯更倾向于小人类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