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大唐探幽录 > 第193章 地府(慎入)
  就在板车过襄州,进入江南西道的舒州之时,天气越发凉了。
  一场急雨猝不及防,三人虽有所防备,却仍是淋的半湿。
  阿弦还对林侍郎玩笑:“稍后跟人讨些生姜熬些汤水,热热地喝了,免得受了寒气病倒。”
  谁知这一句话,却应验在她自己身上。
  不过是淋了雨半个时辰后,阿弦身上很快地发起热来,连桓彦范跟林侍郎都看出她脸色发红,眼神恍乱,有些不对。
  玄影低低呜呜地叫,不住地用舌头舔阿弦的脸,阿弦却动也不动。
  林侍郎道:“小弦子,你怎么了?”轻轻握住她的手臂,纵然隔着衣衫,却也觉察出她身上滚烫。
  林侍郎失声道:“不好了,她着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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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是得了风寒,然而原因,却并不仅仅是因为淋雨。
  桓彦范见阿弦高热的如此,知道非同小可,忙停车在镇上就近寻了一个大夫。
  那大夫背着药箱来到,把脉一诊,脸色大变道:“热的如此,这已经是湿寒入骨,带出热邪来,冷热交激,只怕不能救。”
  桓彦范心头一凉,继而怒道:“你算什么大夫?也不肯动手一试就说无救?”逼着这大夫再细看,这人无奈,只得施了几针,却统统无效,又开了两剂药,临去之前,因见林侍郎面善,便低声道:“我自行医以来,从不曾见人高热成这般的,只怕不中用了。”
  林侍郎嗤之以鼻:“庸医。”
  大夫吃了一鼻子灰,溜溜离开。
  桓彦范举手在阿弦的额头上一试,手就像是放在了烧热的炉子上,烫得立刻抽回!
  林侍郎见状惊心,又见阿弦双眸紧闭,满面痛苦,他举手试了试鼻息,竟甚是微弱。
  玄影在地上狂躁大叫,不时用爪子刨动地面,宛若疯狂。
  桓彦范喝了它数声,玄影置若罔闻,忽然仰起头来,如狼似的“嗷”长嚎不绝。
  这声音,听起来却仿佛在哭。
  桓彦范悚然而惊,心中竟有种不祥之感。
  同林侍郎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能相信,明明前一刻阿弦还跟自己谈笑风生,忽然间就病来如山倒,如此凶险,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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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生死一线,前所未有的凶险一关。
  就在桓彦范跟林侍郎为阿弦的生死忙碌奔走之时,阿弦到了一个想也想不到,噩梦成真的地方。
  耳畔有滔滔地河水声响起,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惨厉的呼号,阿弦起初懵懂不知,忽然醒悟:这不是在范县之外的无渡河么?
  侧耳倾听,河水中那惨烈哀号阵阵不绝,阿弦心惊:是怎么了?
  ――无渡河之难,不是已经平安度过了么?
  她心中恐惧,忙欲走近再看,却见眼前蓬蒿连天,遮住了视线,忙伸手拨开。
  正要迈步之时,目光转动,却见脚底下躺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头,微微张嘴仰望着她,裸露尖锐的牙齿似要一口咬落。
  阿弦几乎忍不住惊呼出声,脚下一转,却似踩到了泥潭,甚是吃力地将脚拔了出来。
  等她小心而仓皇地拨开面前枯草看清前方景象之时,阿弦整个人惊呆了。
  眼前这一条长河,像是无渡河,却又不是,河水好似乌黑的墨汁,河面并不见很大的波浪,只是一小簇地浪花偶尔泛动,好似还有鱼穿梭其中,有些诡异地涌动。
  但当阿弦定睛仔细之时,才发现河水中翻滚涌动的其实并不是什么鱼,而是……许许多多的“尸首”。
  这些尸首有的还算完整,尚可看清本来面目,但多半是残缺不全,血肉似乎被什么啃食干净,露出森森白骨。
  阿弦还未来得及后退,在河水中翻涌的这些尸首忽然动了起来。
  他们厉声尖叫着,向着阿弦的方向拼命“游”来,其中一个半面骷髅纵身一跃,竟是从河水中跳了起来,向着阿弦尖啸着冲来!
  有什么飞溅到阿弦的手上,她低头看去,却见竟是鲜红的血液。
  也直到这会儿,阿弦才又发现,原来河水哪里是什么墨汁的颜色,分明是血色!粘稠的血色汇织,因为颜色太深,便如同墨汁一般了。
  阿弦惊心动魄之时,有个声音在耳畔叫道:“十八子,快走!”
  阿弦回头,却见似曾相识,正是客栈里为她领路的那只鬼。
  阿弦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叫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双足困顿于泥沼之中,每跑一步都觉着十分吃力。
  那鬼却忽然哭道:“是我对不住十八子,是我害了你!”
  阿弦不解这话:“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鬼还要再说,横空一条锁链飞了过来,正好将它的脖子套住,那鬼来不及说一个字,便给锁链拽着,纸鸢似的被拉走了。
  阿弦骇然惊心:“什么人?”拔腿往前追去。
  在无边的黑暗中不知追了多久,那鬼早就杳无声息。
  阿弦累极,也找不到路,她试着叫桓彦范跟林侍郎,但声音响起,就像是小石子投入万丈深渊,死寂无声。
  正在无所适从之时,眼前却有一点微光闪烁。
  阿弦眨了眨眼,咬牙向着那灯火而行,渐渐地见一棵槐树底下,有一名妇人坐着,面前摆着的似是一个茶摊。
  方才阿弦左右奔波,早就口渴非常,见状心喜,忙跑过去道:“婆婆,劳烦给我一碗茶。”
  那老妇人闻言抬头,打量了她一会儿道:“我的茶你不能喝。”
  阿弦诧异:“为什么,我给你钱就是了。”她举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却找不到自己的钱袋子,恍惚中想起是放在包袱里了。
  阿弦失望之余,嗓子里更是冒火,只得求道:“婆婆,你先给我一碗,回头我多给您钱可好?”
  妇人摇头道:“不成不成,你喝不得。”
  阿弦见她如此固执而冷情,又是失望,又有些恼怒。
  正在这一刻,身后有个人走过来,那老妇人将一碗茶放在桌上,那人举起来,一饮而尽,往前而行。
  阿弦目瞪口呆,见那人好似踏上一座桥,阿弦百般无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得转身也往桥上而行。
  身后老妇人忽然叹道:“孩子,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阿弦气不过,回头道:“你怎地什么都拦着我?”
  老妇人道:“我拦着你,是为了你好。”
  阿弦正要跟她理论,耳畔忽然听见锁链声响,她忙驻足回看,却见来路上,出现数道人影,都被锁链铐着,一个接一个往前而行。
  两边只有两个公差随行,看哪个走的略慢了些,便举起手中的棒子打落下去。
  顷刻间,那一队人走到跟前,阿弦拱手作揖:“敢问你们是哪一处的差人大哥?”
  那手持棒子的“人”闻言抬头扫了她一眼,手中的棒子蠢蠢欲动,似乎要向她打落。
  阿弦警觉:“你做什么?不要误会,我也曾是公门中人。”
  那“人”阴测测道:“人?你是什么‘人’?你瞧瞧你身在什么地方!”
  阿弦讶异,却忽然发现这人打扮甚是奇特,手中握着的也并不是什么公差所用之物,而是一支哭丧棒。
  心底似电光石火,急速转动,阿弦猛抬头,见被他们所赶的这些人,一个个似行尸走肉,失魂落魄,哪里是什么‘人’?!
  远看,前方那一条河仍旧滔滔而过,河中无数的魂魄苦苦沉浮挣扎,无法逃离。
  身侧,那老婆婆打了个哈欠,身侧的那茶字招牌上,赫然是“孟”的字样。
  她慢吞吞地将一碗茶放在桌上,桌前那“人”举手喝了茶,往前上桥。
  阿弦的目光随着看远,却见那桥墩旁侧,依稀有一道碑刻,上头竟是:奈何。
  如晴空霹雳,阿弦终于顿悟了自己身在何处。
  身侧,那手持哭丧棒的鬼差举手,便要打在她的头上,忽然那老妇人喝道:“这个不成!”
  鬼差失望地“唔”了声。
  哭丧棒掠过阿弦头顶,重被鬼差抱入怀中,那鬼差驱赶着众鬼,依旧去了。
  阿弦转头,老妇人的脸在那淡淡地灯火之中,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
  “我……来到了阴曹地府吗?”阿弦喃喃,环顾周遭,“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妇人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阿弦叫道:“桓翊卫,林侍郎!”声音像是撞在了层层厚厚地黑色软障上。
  黄泉,孟婆,奈何桥,鬼差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不,我不要在这儿,我不能在这里,我……”心底一瞬间浮现许多人的脸,难道从此再不能见了?
  “阿叔,少卿,玄影,姐姐,还有……”
  知道这会儿才忽然发现,她心中眷恋的人,居然那么多,甚至连那原本不该她眷恋着的,都牵念不舍。
  心头陡然剧痛,阿弦往前跑了几步,不慎一脚踩在个白色的骷髅上。
  那骷髅张口道:“你弄疼我了!”
  阿弦直了双眼,骷髅又道:“留下来吧。”一口咬住了她的袍摆。
  阿弦大叫一声,脚下一滑,竟向着血水翻滚的黄泉中跌去。
  危急关头,空中有人道:“弦子!”
  “这个声音……”将死之时,阿弦心中惘然:这个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像是……
  黄泉中的鬼魂冲上来,争先恐后地想把她拽进去,但随着这个声音出现,那些亡魂却瑟缩起来。
  一寸之差,一只微胖的手抓住阿弦肩膀,将她拉了上来。
  有些圆润的脸,带着曾经无比熟悉的温暖的笑,慈和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她,无限的宠溺怜爱。
  阿弦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脸:“伯伯!”她尖声大叫,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