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末迟这副样子,顾远铮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龚橘瑛听到声音,回过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火速地推开了顾远铮。
  恰在这时,刚刚叫的出租车停在了两人面前,“滴滴”的喇叭声将这种诡异的气氛打断。
  龚橘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顾远铮一起拉上了车。
  随着车的行进,两人皆默默无言。
  顾远铮看着窗外,景物飞驰而过,比起刚刚龚橘瑛一瞬间的反应,反而是脑海里沈末迟的神色挥之不去。
  另一边的龚橘瑛,则低头看手机。
  半晌后,传来她试探的语气:“铮哥?”
  顾远铮等着她狡辩。
  谁知却是直截了当的一句:“对不起。”
  顾远铮转过头。
  “他叫沈末迟,我和他出去吃过几次饭。”
  她微微地压低语气,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手指不自然地摩搓着衣袖。
  一瞬间,让顾远铮想到了网上那个说“我要辍学了”的可怜猫猫头。
  他语气微缓:“我上次看出来了。你和他到哪一步?”
  “没有,哪一步都没到。就是吃了几次饭,他属于四处广撒网的那一类,我开始以为只是正常吃饭,后来才发现他好像理解错了。我就没来得及拒绝。”
  顾远铮想到了沈末迟的表情,说:“那他看起来好像挺喜欢你的。”
  “不是,铮哥。他很花的,对每个人都一样。我刚刚只是怕他针对你,不是有意推开的。”龚橘瑛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原谅我嘛。”
  顾远铮叹了口气,他和龚橘瑛的一切纠葛都是由于网上的那段时间,割舍不掉,一旦对方作出点和网上联系起来的举动,他就不由自主地心软。
  况且两人本就不像寻常情侣,更像是为了完成从前某种未竟的约定,从始至终,顾远铮心里都没什么愤怒感。
  “和他断?”他问。
  见顾远铮松口,龚橘瑛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断断断,指定断。不是断,是我和他根本就没什么。”
  她作势又要往顾远铮身上倒。
  顾远铮朝旁边挪了挪,避开了。
  龚橘瑛也不在意,只觉得心里大石头落地。
  至于沈末迟,那小孩对自己深信不疑,简直太好搞定了。
  她给沈末迟发了微信。
  把顾远铮塑造成一个凶神恶煞的变态,自己受他胁迫,不得不吃这一顿饭,和他周旋。
  出乎意料,沈末迟相信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她最后发了这一条。
  【以后不会联系了。】
  搞定。
  那小孩太好哄了,有弱点才好拿捏,比这个捉摸不透的顾远铮好一百倍,对她像是全心全意地依顺与信赖。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和情侣一点沾不上边,沈末迟对她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可惜穷了点,不然该有多完美。
  他们虽然同在h大,但是一个大一,一个大四,八竿子打不着,应该不会有交集了。
  龚橘瑛觉得这个处理方法很好,背着顾远铮,在聊天对话框里发了个大拇指。
  她没想到,在第二天的专业课上,两人就再一次相遇。
  专业课是大一的数学分析,由薛习庆教授带。
  也就是当年捞顾远铮去参加“攀岳杯”的指导老师。
  顾远铮和老师很熟悉,坐在了第一排。
  新学期的第一节课,照例介绍完课程内容,薛教授还打算挖掘下一批竞赛的好苗子。
  他把顾远铮这个成功案例认真宣传了一番;“就是这样过五关斩六将,你们顾远铮学长那一组,最后得了金奖,全员保研!”
  顾远铮配合地捧着场,收获着大家羡慕的目光。
  “有没有敢和你们学长pk一下的?我出几道竞赛题给你们。入门级的。”
  台下一片安静。
  这话基本相当于明明没做饭,却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的客套话。
  虽说h大数学专业都有一定天分,也不乏竞赛保送的,但大多数人都没开始学系统的大学数学知识,又谈何与“大名鼎鼎”的顾远铮pk。
  没人去砸属于他“高光时刻”的场子。
  薛习庆本就是走个过场,正欲往下讲,底下有人举手。
  “老师——我想试试。”
  众人俱是一愣。
  看向声源处,发现是一向冷淡,万事不干己的沈末迟,更吃惊了。
  薛习庆大加赞赏:“好!就该有这种精神!来,同学你上来。远铮,你也过来。”
  原本属于顾远铮独自的展示时间莫名变成了pk,颇有几分砸场子的意味在了。
  顾远铮完全忘记了这是大一的课,沈末迟也在。
  昨天龚橘瑛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并没有误会,这确实是个讨人厌的渣男。
  薛习庆翻开饱经风霜的竞赛书,朝黑板上抄写了两道相同的题目,一左一右。
  顾远铮大步走上讲台,拿粉笔时恰好断成两截,他递了半根给沈末迟。
  对方没接,径直拿起了另一根,倒没忽视他,而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藏都藏不住。
  顾远铮心里的火也被点起来了。
  薛习庆还笑呵呵的:“就要这种你追我赶的气势!”
  “来,开始吧!”
  薛习庆出的的确是一道入门级的题。
  既可以用大学的积分曲线方程,也可以用高中的曲线方程和周期函数。
  不考基础知识,只看数学思维。
  顾远铮几乎是一眼就看得出来了解答思路,旁边却已经传来了“沙沙”的粉笔声,沈末迟已经开始写了。
  顾远铮也迅速动笔。
  整个教室只有粉笔和黑板的摩擦声。
  还有后排几个兴奋地快吸氧的女生,她们卡嚓卡嚓地拍着照片,恨不得把内存都拍满。
  终于有一个女生福至心灵,打开了录像。
  镜头下,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专注地在黑板上写题,
  夏秋交际的风在两人之间吹过,轻轻扬动衣摆和发梢。
  顾远铮的粉笔字都是连笔,数学符号流畅顺滑,态度随意放松。
  而沈末迟速度虽然也快,但是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在黑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两人很快写满了黑板,两边字迹截然不同,看起来却都是赏心悦目。
  最后,几乎是同一瞬间停下,顾远铮将粉笔扔进了粉笔槽,沈末迟轻轻放回了粉笔盒。
  两人用的方法不同,但答案都是一模一样。
  全班哗然。
  “沈末迟挺牛啊。”
  “我靠,和顾远铮同时做完一道题。”
  “怪不得他天天不说话,原来这么牛x。”
  “啊啊啊好配啊。”
  “磕到了磕到了,我把图片传上去。”
  “我来发视频,发给上次那个写文太太”
  截然不同的两派,各说各的。
  薛习庆最为兴奋,六七十岁的老头高兴得像个孩子,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确实是一面黑板用了高中方法,另一面用了大学方法。
  但让他有些吃惊的是,顾远铮纯用高中基础知识推导,而沈末迟用了大学的数学结论。
  那两人退后一步,分别偷眼看看对方的黑板,不约而同地露出点遗憾的神色。
  他们都是为了和对方用同一种作法,达到战胜对方的目的,却阴差阳错地选择了不同的方式。
  顾远铮挑衅地看过去,沈末迟立刻用凉飕飕的眼神瞥过来,丝毫不落下风。
  顾远铮勾起嘴角,这样好像比较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