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沈末迟面色才渐渐好起来，嘴唇也稍稍有了点颜色。
“你先去吃饭，然后去薛老师办公室？”顾远铮问沈末迟。
他俩自然没有共进午餐的兴趣，但是薛习庆又强调了一遍两人都要在。
沈末迟点点头。
顾远铮站着，看沈末迟的角度是从上往下。
柔顺的黑发，低垂的眼睫，淡淡的唇色，整个人看上去少了那股烦人的冷劲儿，乖了不少。
“你能自己去食堂吗？”顾远铮便多问了一句。
得到了肯定答复，又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顾远铮便把院楼，办公室，和怎么走都描述了一遍。
“院楼里那个办公室门牌有点乱，找不到发消息。”
他挥了挥手，自己先走了。
到了办公室，薛习庆正好在整理“攀岳杯”的报名材料。
他递给顾远铮：“你看看。”
厚厚的一沓，顾远铮挨个翻过去，看了一阵子才看完。
“都很优秀啊。这几个高中数竞保送上来的，应该挺有经验。”
薛习庆摇了摇头：“还得初试的时候看思维。论敏捷和清晰，我最满意的还是沈末迟。他在黑板上那道题的逻辑很细密，比你大一的时候还完整，绝对是竞赛的好苗子。”
“薛老师，他还没参加呢您就踩一捧一了。我大一的时候您还说我是您见过最好的苗子呢。”顾远铮玩笑道。
“是是是，你是最好的苗子。我就是说他比你细腻，你想法独到大胆，就是容易飘。你俩互补一下，绝对事半功倍。所以我想，让你指导他。”
之前薛习庆就说过，要让顾远铮他们那一届的一对一指导新一届的。他觉得这俩人无论性格还是思维方面，都适合互补。
顾远铮笑了：“老师，您抬举我了。我俩真的有点过节，他不会愿意被我指导的。”
薛教授说：“你能说得动他，就说明不是大过节。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和他说。”
“我”顾远铮还想再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打开一看，【演技绝佳的渣男】给他发消息。
短短三个字【找不到。】
顾远铮勾了勾嘴角：“老师，我去接人。”
其实这短短的三个字背后，饱含了沈末迟许多无奈。
他此刻还在楼层里乱穿梭，拐了许多弯之后。已经不知道刚刚从哪个楼梯上来的了。
眼前全是黑洞洞的办公室门，一点人声都没有。
彷徨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冷着脸发了消息。
很快，手机响了起来。
【变态人渣】给您打来语音电话。
“喂，你在哪儿呢。”对方的声音吊儿郎当的。
“三楼。”沈末迟回答。
“啧，具体哪儿。到教师办公室区了吗？”
一阵沉默。
“标志呢？”
沈末迟四处看了一圈，全是一模一样的防盗门：“全是门。”
“？”
顾远铮说：“院楼当然全是门。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耍我吧沈末迟。”
“全是门，没写门牌号，黑黢黢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沈末迟的声音闷闷的。
顾远铮声音带笑：“等着吧。我好像知道了。”
沈末迟放下电话，揉了揉耳朵。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脚步声，顾远铮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真有你的。你看看这片，像有人的样子吗？”
被顾远铮这么一说，面前一个个漆黑的防盗门，没装灯管的吊灯，还有安静地能听见风声的氛围，竟然有点诡异。
沈末迟不由自主地快走两步，紧跟在顾远铮后面。
虽然讨厌，但至少是人类。
“这儿装修呢，没开放使用。你上来的应该是后门的楼梯，全堆的是施工材料。
我没记错的话它旁边十米远会有一个宽敞的正门，写着数学科学学院。我们正常人一般会选择那一个，我没想到你会另辟蹊径，独树一帜，是我思想狭隘了”
一个阴阳怪气又讨人厌的吵闹人类。
沈末迟想。
不如鬼呢。
刚想到这，前头忽然停了下来，他撞在前面人的肩膀上。
还是顾远铮拦了一把，才让他没有直接飞出去。
沈末迟好容易站稳：“停下干什么？”
“看你又没动静，回头看看。”
“谢谢你。放开吧。”他看着顾远铮还抓在自己腰上的手，挣了两下，没挣开。
“服了，话到你嘴里，就像我是变态一样。要不是你自己撞上来，我愿意碰你吗？”
接下来的路程，顾远铮都坚决地和他保持两米距离。
到了薛习庆办公室。
薛习庆很高兴地和沈末迟打招呼：“你坐在沙发上就行，一会儿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远铮，你也坐。”
沈末迟坐在沙发一侧，顾远铮便坐在了另一端的扶手上。
隔着十万八千里。
薛习庆乐呵呵地拿着资料，坐在两人中间。
“沈同学，我们选拔分成三轮，这些对你来说不成问题。这本书是我们攀岳杯往年的真题和模拟题，你回去稍微做一做，有不会的问问顾远铮学长”
薛教授滔滔不绝地说着。
沈末迟几次欲言又止，都没找到切入的口。
等出了办公室，沈末迟忽然道：“骗子。”
“？”顾远铮莫名其妙，“骗你什么了。”
“参加这个不会碰到你。”声音冷淡，让人火大。
顾远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费了力气才把瞬间硬了的拳头松开。
“为什么总是一副我很想遇到你的样子，要不是薛教授，我理都不会理你这种人一下，ok？”
“我是哪种人？”这三个字很刺耳，沈末迟神色瞬间黯下去，低声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
楼道里黑乎乎的，声控灯又抽了风，顾远铮没注意到沈末迟的表情，一边拍着开关，一边随口答道。
“那也是先有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才会有我这种人。”
沈末迟淡声道，留下了一个冷漠的背影。
“这灯怎么拍不亮…”顾远铮注意力全在灯上，没听到这人说什么。
一回头才发现人都转身了。
“喂，反了，这边楼梯。”顾远铮伸手去拉，被沈末迟一把甩开。
动作很大，几乎是一瞬间，眼里的敌意和嫌恶明明白白。
他手在空中僵了僵，咬了咬牙：“沈末迟，你不要太过分。”
说完径直转身走了，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发出哐哐的响声。
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四周又变得一片寂静。
沈末迟慢慢松开手里攥着的书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