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禹志如果知道这个问题会引发将近五分钟的辩论，并且上升到马斯洛需求理论这种高度，他一定不会随口回答“不正常”。
“行行行，铮哥，你是对的。很正常，好兄弟分享一下生活怎么了。”他说着就跳下床，准备溜之大吉。
顾远铮一把拉住他：“等等。”
他搬来了旁边的凳子，让黄禹志坐上去：“问你个问题。”
黄禹志受宠若惊。
顾远铮的表情比刚刚还要严肃：“我有个朋友”
黄禹志竖起耳朵。
“他在网上和人聊天，答应了那个人很多事情，结果发现那个人现实中曾经和他有点过节，两人之间非常非常别扭。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黄禹志听得一头雾水，本来听到熟悉的开头，他还以为顾远铮有什么个人情感困惑。
“答应什么事？”
“就是比如说，等你考上某某学校，来到某地，就送你个礼物，然后带你去吃西餐看电影划小船”顾远铮回忆，根本停不下来。
“停停停，这个人男的还是女的。”
顾远铮一顿，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又没谈恋爱，聊天而已。”
“拉倒。这要是女生，那你这朋友妥妥的画饼高手。
人家好容易做到了，等你兑现承诺，这时候开始推三阻四找理由。我劝这姑娘快跑，铮哥，你留心点这朋友，最好也快跑”
黄禹志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网上冲浪以及长期混迹各大群聊，他已经熟练掌握如何保护自己。
在黄禹志的激情怒骂中，顾远铮沉默地离开。
他当年确实给猫猫头画过很多饼。
当时猫猫头在广场发了厌学的动态，他开始是按照文献资料的步骤，以年长女性身份进行引导，后来发现资料太书面，根本没用。
干脆抛开，以一个杰出优秀的二十岁新青年的角度，播撒爱与美好，而激励正是常见的手段之一。
有助于读书的事情，怎么能叫做画饼呢。
之前和龚橘瑛在一起的时候，对方说她并没有考上h大，对那些承诺也兴致缺缺，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便没管。
如今猫猫头真的考上h大，但那人却是沈末迟，他的内心连续交战了好几天。
“远铮啊，你今天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周日下午是“攀岳杯”第三轮面试，上一届的参赛成员都被薛习庆叫了过来，帮忙选拔成员。
当顾远铮第三次填岔了评分表，薛习庆终于忍不住出声。
顾远铮笔落在表格前面，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后头沈末迟的名字上瞟，一不留神就错行。
“对不起老师。”顾远铮抱歉地涂了个小黑方块，更正了位置。
前两轮都是笔试，这最后一轮才是面试，也就是薛习庆说的考察数学思维能力和心理素质的关键一步。
临场还能有条不紊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被眼神一盯就开始手忙脚乱，下一步的数字都抄错了。
薛习庆惋惜地摇了摇头。
轮到沈末迟。
那人永远的清清冷冷，似乎只要他想，就能把周围一切都屏蔽了，进入他自己的世界。
就像顾远铮刚遇到他那会儿，全当其他人不存在。
无论是回答问题，还是现场答题时都是这样。
甚至在写薛习庆临场出在小黑板上的题时，连落粉笔的速度都是均匀的，外头突然响起来的铃声都没影响半分。
薛习庆非常满意，简直是喜形于色，当即就和其他人议论纷纷。
最后他大声和顾远铮说：“远铮，我就说这个苗子不错吧，以后绝对和你互补，你一对一好好带他。”
顾远铮连忙道：“不”
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小黑板上“咔吧”一声，半截粉笔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他的前边。
沈末迟走到他身边，捡了起来。
顾远铮注意力完全被牵扯到他身上，看着那人蹲下来时柔软的发顶，瞬间回想起了那天晚上，莫名手心有点痒。
这一打断，也就把话题岔了过去，薛习庆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讲着两人的培养方法。
沈末迟用那半截粉笔依旧把题写得漂漂亮亮，只是那重重的一点在流畅的字迹中显得很突兀。
薛习庆故意把沈末迟安排在了压轴的位置，他面试结束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听教授交代了几句之后，顾远铮拎着书包，追上了沈末迟。
“沈末迟。”
他走到那人旁边。
沈末迟偏头看了他一眼，迅速移开了目光：“有事？”
顾远铮犹豫两秒，硬着头皮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的小册子：“这个给你。”
小册子厚厚的，还挺重，上面绘着h大的专属标志，镂空的设计感封面，□□色描摹着“100”的图样，显得质感非俗。
沈末迟愣了愣：“这是什么？”
顾远铮觉得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拥有很高的存在感，他咬牙道：“网上答应你的，拿着。”
然后一把塞进了沈末迟怀里。
“h大一百周年校庆的纪念册，我大一那年发的，限量的，全校才几百份。之前不是说了，考上就送你。
顾远铮语气不容置喙，心里默默希望沈末迟不要再还给他。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如果猫猫头考上了，就送给他。
这几天的纠结总算有了个小破口。
都做好了推拒三百回合的准备，谁知沈末迟只是低下头，翻了翻。
里面有第一页是学校自己发行的邮票，后面还有校徽，胸针，纪念品，最后一页还有很多优秀校友的签名。
的确很珍贵。
“几百份，你怎么有？”他一边翻着，一边淡声问他。
“啧，什么话。”顾远铮很不满，“因为我优秀呗。”
沈末迟把目光从册子移到他脸上，弯了弯嘴角：“谢谢。”
顾远铮如释重负。
“还以为你不会收呢。”他语气也轻松起来。
“这是我应得的。”沈末迟淡淡道。
语气有些理所当然。
从龚橘瑛第一天联系他起，他第一个消息就是说自己考上h大了。
但是如石子落惊涛，半点回应都没有，失落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
一直等到今天。
顾远铮也笑了：“是。你应得的。你到底怎么考的，那么厉害？”
沈末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但最终只是说：“你那个项目，在我身上是成功的。”
“扯什么项目，那都是”
算了。
顾远铮本来想说是自己真心实意投入的结果，只是对着个男的说这个，怪怪的。
一提到这个就静默，刚刚好点的气氛重新陷入了凝滞。
不过顾远铮总算是把自己画的大饼兑现了一小块，心情还是不错的。
而比他心情更好的，是宿舍里的黄禹志。
比起昨天他宣布顾远铮分手的消息，此时此刻这些群才达到了惊爆的状态。
【图片】
【图片】
【图片】
无数张图片伴随着“啊啊啊”刷屏而过。
黄禹志也跟着心情激动，他们磕的cp竟然并排走在了一起，四舍五入一下，未来可期。
【沈末迟这个笑，awsl】
【我靠，他俩真能认识啊】
【上次不是有姐妹看到了，顾远铮在门口等沈末迟下课】
【那张图是真的？唯美过头了，我还以为p的呢】
【图一放大就变糊，有没有现场姐妹说一下他俩手里拿的什么】
【来了来了，顾远铮把那个校庆一百年纪念册子送给沈末迟了】
【我超，那个在外面都炒到多少钱了，我都没抢到！】
黄禹志看着看着，上扬的嘴角忽然僵住了，笑容逐渐消失。
顾远铮一推开414的门，就对上了他幽怨的小眼神。
“铮哥，你变了。”
“？”
“那个纪念册，三年里我的出价涨了多少倍，你都没有卖给我。现在转身送给了别人。”
顾远铮没搭理他：“你买了要拿来追女神，我卖个头。”
黄禹志不依不饶，泫然欲泣。
顾远铮甩开他：“差不多了啊。我还没问你，刚刚路上遇到我们班团支书，她和我扯什么‘本来听说你分手想来追你，现在更愿意祝你幸福’。
虽然没听懂她什么意思，但是她怎么这么快知道我分手了？啊？”
黄禹志瞬间心虚，试图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送给沈末迟？”
今天这个招数却不怎么管用，静了两秒，话题又被转移了回来：“她怎么知道我分手了？”
两人一来一回，最后选择各退一步，双双不再追问。
顾远铮坐下来，抄起手机，才发现给沈末迟的备注没改，还是【演技绝佳的渣男】，有点刺眼。
他迅速地动动手指，改掉了。
他昨天又偷偷去了趟公安局，软磨硬泡下，终于把以前在那个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拷贝下来了，全存在电脑上。
反复阅读之后，他发现自己真的说了不少空头支票，良心实在谴责。
虽然因为性别的误会，聊到后来气氛可能稍微有点不太正常。
但最初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些有的没的，不能因为对方是个男的他就翻脸不认人，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顾远铮打开手机备忘录，在其中一项后头打了一个小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