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
  当符悬书步出灵池时,身子已恢复得差不多。
  不过当他踏出浴房一步,堪堪挂着的木门摇摇欲坠,应声向后倒去。
  “磅!”
  他与牡丹皆往后看去,烟尘扬起,他俩看见浴房被多道雷劫劈过的惨况,沉默。
  符悬书扔个清洁术过去,将烟尘和木屑一并清理。
  虽是如此,也仅能清掉那些碎屑而已,要将这屋子恢复原状,却是难矣。
  白鹤这几日听到震耳欲隆的雷声不下无数次,见到这般惨况,倒也算在预料之中,并不算太震惊。
  倒不如说,已经比他所想都要来得好,起码四面墙仍在。
  符悬书说:“你开个价。”
  他赔。
  白鹤看向被符悬书牵着,别过脸在偷笑的牡丹。
  牡丹察觉到他的眼神,轻咳一声,摆正神色后,对白鹤说:“嗳,别看我,我这段日子都不在,赏客楼你来作主,不必因为他是我带来的就手下留情,该收多少是多少。”
  白鹤苦笑,也猜到最后会是这么个发展。
  至于怎么做,白鹤心里也算有数。
  他伸手一挥,地上出现一小座灵石山,数量与符悬书带来的一致。
  “这是?”
  牡丹不知道这回事,故好奇询问。
  白鹤说:“牡丹大人遇险,符公子特意将她带来救治,我们心怀感激,钱财和赔偿我们都不会收取,相反的,能救回牡丹大人,我们才更该反过来对符公子道声谢。”
  停顿了下,白鹤接着补充:“牡丹大人安好,便是我所求,为此,符公子不必特意再支付旁的报酬。”
  牡丹透过白鹤的三言两语,大概拼凑出整件事的始末。
  她惊讶看着脸上毫无表情波动的符悬书,忽然在想,自己那时神识被毁以后,符悬书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赏客楼的?
  牡丹仍在怔愣,而白鹤则说出他特意迎过来的目的。
  “旁的那些,我们赏客楼都不需要,但有一点,却是需要符公子亲自出马,才能解决。”
  符悬书也很干脆:“你说。”
  没有白鹤给的那一缕金丝,饶是他有再大能耐,在金丝夜蛾早已灭绝的现在,也压根救不回牡丹。
  所以白鹤所提要求,无论如何,符悬书都会去听。
  但白鹤要的本就不多。
  “为查千凌门毕晏鸿一事,需得与魔修们打交道,可……”
  白鹤露出为难神色,后头的话不必说,符悬书和牡丹也都了解他的难处。
  符悬书听到毕晏鸿这名字,握着牡丹的手更是收紧了些。
  一提起,牡丹在他面前坠崖的模样,又会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
  但这次,牡丹也握了回去。
  符悬书微愕,看向她。
  牡丹对他颔首:“去吧?我们一起去。”
  “可你……”不是讨厌魔修吗?
  符悬书欲言又止。
  他垂下眼,牡丹则对他说:“因为只有去了,才能把真相公诸于世。”
  那些她讨厌、和怕魔修的原因,倘若真与毕晏鸿有关,是毕晏鸿一手促成,那牡丹就更要去这趟。
  “他心计何等深沉,若非我们这次有不同机缘,否则是真得被他算计得逞。”
  符悬书心绪未被动摇得太过,又有牡丹次次在疏他魔息,他入不了魔,毕晏鸿就夺不了符悬书的舍。
  在这条时间线里,毕晏鸿夺舍的计划行不通,转为妄图取代符悬书的地位,这会儿净往他名声泼脏水。
  试问,一个先魔尊之子,和一个向来表现得谦和有礼的修士,只看表面者、轻易被挑拨者,信的又会是谁?
  “毕晏鸿就是只狡猾的狐狸,既然他苦心经营好形象,那就把他最在意的也扯下,再来同他算总账!”
  既然牡丹都这么说了,符悬书也颔首说了声:“好。”
  事不宜迟,他们即刻动身,前往魔界。
  只不过在出发前,白鹤唤住牡丹。
  “牡丹大人,另外还有一事。”
  牡丹驻足,听白鹤缓缓说:“有关金丝夜蛾一事,还得说与您听。”
  “哦?”
  等牡丹听完白鹤所说,他们也不耽误,立即出发。
  牡丹看着自己衣裙,原是一身的粉,如今裙摆处仔细去瞧,还能发现有淡淡的浅金色。
  他们妖怪身上衣衫除非特意变化,否则基本都是与自己真身息息相关。
  牡丹看着自己身上新添的渐层色,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多了那一层淡金,把颜色调得更柔和了些,牡丹倒是挺喜欢的,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牡丹研究自己神识被金丝夜蛾丝线修补过后,身上产生的其他变化。
  很快,他们便已来到魔界周遭。
  当符悬书的画舫出现在魔界界山空中时,负责看守的魔修先是瞪圆了眼,揉了揉,再细瞧,就见方才飞在空中的画舫不见踪影。
  魔修“恪绷艘簧:“我就知道是眼花看错!”
  正觉没意思要往回走,突地察觉前方站了两个人影,魔修摆出备战姿势:“谁在那里?敢踏入我魔界领地,是不要……命了吗……”
  说到后头,完全傻住。
  符悬书和牡丹就站在他身前,符悬书还正儿八经地对他点头说了声:“叨扰。”
  看着就不是来打架的。
  “你、你怎么……”
  魔修指着符悬书,语无伦次。
  也不能怪他如此震惊,毕竟他们此前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符悬书会选择魔界。
  但,最后他选的是正派。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每回碰上符悬书,他们都还是想劝上一劝,却从未有哪次能成。
  而如今,符悬书自己踏上了魔界的土地。
  魔修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符悬书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说话,既如此,那便由他主动开口。
  他直接道:“我要见厉昌。”
  修补牡丹神识那时,符悬书就从牡丹的记忆中看见,毕晏鸿拿走了原先被厉昌所占的牡丹妖力。
  妖力本就不匹配,强行融合才不过多久的时间,身体都还未适应,就生生又被另外的人抢走,就算厉昌还活着,那状况只怕也不乐观。
  牡丹在旁撇了撇嘴,却没有插话。
  恢复自己记忆后,牡丹可是记得清楚。
  当初就是毕晏鸿和厉昌以及早早送命的蛇妖连手取她妖力,众魔修里,牡丹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了。
  可相比他,毕晏鸿所为却要更让牡丹不爽。
  反过来说,厉昌与毕晏鸿连手,后又被他背刺,若是还活着,想来要想撬开他嘴,应是不会太难。
  一提到厉昌的名字,那名呆愣着的魔修瞬间回神。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符悬书一眼又一眼,最后叹了一声,只道:“请随我来吧。”
  魔修们曾多次与符悬书为敌,但符悬书作为那个人的孩子,魔修们其实比起敌对,更希望的,还是能与符悬书站在同一阵线。
  厉昌的确还活着。
  不过,离死亡的状态,也相去不远。
  越过魔界界山以后,经由传送阵,他们来到的是魔界地宫。
  离地底距离愈近,紫色的魔息就愈是浓郁。
  与此相比,厉昌双眼紧闭,脸颊比往日都要来得凹陷。
  就连他身上魔息,那也仅微乎其微。
  带路的魔修侧过身,让他们亲眼去瞧厉昌的情况,同时说道:“自从上个月,他被那姓毕的暗算以后就……”
  牡丹咋舌。
  魔修的情况大抵同他们也算相近。
  他们本就作恶多端,若是囔囔着毕晏鸿所为,正派门大抵都还得拍手为毕晏鸿叫好。
  这股子冤屈,魔修们只能自己吞。
  对于这结果,牡丹应是要很高兴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一想到那恶人是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中的毕晏鸿,牡丹这笑,着实笑不太出来。
  “这下怎生是好?毕晏鸿的事厉昌知之甚多,结果眼下他病重不起……”
  牡丹皱眉,怀疑毕晏鸿老早就算到这步,才事先以这法子,堵了厉昌的嘴。
  符悬书用神识浅探了下,说:“他体内除魔息外,还有未被完全夺走的妖力,厉昌醒不来,是因为他用那残存的魔息在留那些妖力,没打算让毕晏鸿全给取走。”
  牡丹意外,对厉昌稍微刮目相看。
  行吧,还算有点骨气。
  她问:“那是不是只要没了那股妖力,厉昌就能醒?”
  最起码,也要将毕晏鸿所作所为供出,才能再继续昏着!
  “嗯。”符悬书指了指厉昌左心口,“姑娘试试,能否将这里的妖力取出。”
  “我来啊?”
  牡丹指了指自己,得来的是符悬书毫不犹豫地点头。
  看到厉昌那张病恹恹的脸,牡丹露出嫌弃的脸:“好吧。”
  她挽起袖子,右手虚握成爪,往厉昌左心上虚虚一转。
  盖住妖力的魔息很薄,加上妖力本就属于牡丹。
  透过这一转,牡丹将魔息最薄处显露出来以后,不用符悬书去指位置,牡丹也能用另只手,缓缓拉出自己与蛇妖妖力混合的那道绯红色妖力。
  厉昌的身子跟着被牵引,半坐起身。
  牡丹一拉,将妖力整个抽走,缠在自己臂上,迟迟不肯吸收。
  符悬书偏头,似在问为什么。
  牡丹看见了,小声说了一句:“我嫌脏。”
  吸收还是要吸收的,但可以先晾晾。
  符悬书听了,想了下,提议道:“姑娘可将这股妖力暂存于法器之中,存在仅姑娘一人才能驱使的法器,旁人也盗不走。”
  牡丹记忆都回来后,才想到这样的东西,其实自己拥有很多。
  她自己空间里的法器其实不多,但,记忆恢复后,她想起来,赏客楼空间里的东西,她与白鹤都是能随意去取的。
  众多法器,琳琅满目,只不过……牡丹最想用的,果然还是只有那个。
  牡丹取出掌心大小的晶透牡丹,注入妖力时,就像往里添了色彩。
  透亮的掌中牡丹成了绯红色,妖力还是流动状态的,看着就像将夕色锁在里头。
  厉昌重重摔回榻上,摔得咳出一口血来,把自己给咳醒。
  咳出泪来,呼哧呼哧喘匀了气,抬眼,见到符悬书和牡丹都在看他,厉昌要再咳出的血忽地哽了下,又咽回去了。
  他看着符悬书,说:“你来这儿也就罢了,可为什么……”
  厉昌将目光转向牡丹,眼神特别复杂:“她也在?”
  牡丹不乐意了,也不想想刚刚是谁救的他?瞧瞧,说的这是人话吗?
  她一个不满,正想反呛回去,手就被身边的人牵起。
  牡丹看向符悬书,听他先是问厉昌:“她为何不能在这里?”
  厉昌还未想好怎么回话,符悬书就把厉昌其余想讲的话,全堵了回去。
  “她是我的道侣,我在哪,她自是在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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