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舟的脑袋里，盘旋着众多的困惑。
b-096真的可以繁殖吗？在没有□□对象的情况下？他生出来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小小梦魇？
“……总之，局里在研究虫卵的真正弱点了。”韩东甫将青年的脸色理解成了不安，“上头还调来了一个擅长追踪的异能力者，很快就能确定虫人的踪迹，将他一举擒获，你不用太担心。”
舒星舟很难像韩东甫这样乐观，因为他至今不明白，b-096是如何逃离噩梦世界，又是为何囤食繁殖的。
“那些虫卵，就被存放在监管局里吗？”舒星舟状似随意地问，“万一他们突然孵化，那我们该怎么办？”
韩东甫戳了戳炒面里的胡萝卜丝，没有戒心。
“只是暂时而已。研究院那边步步紧逼，其他省市也想来分一杯羹，现在人手又不够，只能这么做。一旦腾出空来，或者和研究院谈拢，我们就会将虫卵转移出去……但是，这些虫卵只是第一批而已，好像虫人还大着肚子，也不知道能生多少胎。”
韩东甫是南方人，此刻不禁想起了某日大战大蠊，一脚下去再抬起，鞋底布满密密麻麻的一坨黄色卵状物的记忆……
还好还好，生殖能力一般和生存能力成反比，虫人不可能诞下这么多小怪物。
听到虫卵就在大楼里，舒星舟略一思忖，就知道它们肯定被运送到了地下。
那里的门禁系统最为复杂，安保等级极高，是整个监管局最为封闭坚固，也最安全的地方。连地板上都布满了传感系统，地底下有外人入侵、地面上有不合标准的压力源，都会实时触发警报。
假如舒星舟还想故技重施，借助噩梦去那里走一遭，可没有昨天那么简单。
就在青年垂眸思索的时候，食堂中忽然一阵喧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一处，屏幕上，是新闻主持人强作镇定的面孔，语气严肃。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十一时三十五分许，在青珑体育馆附近，一名群众目击到了一个虫面人身、拥有数条手臂的男人出没。经过确认，现已证实他正是前夜出现在腾翔广场、造成一人死亡的怪物。”
接下来是现场记者报道，声音肃穆：“现在，附近区域已经被彻底封锁，各位市民朋友请注意，千万不要靠近。如有交通需要，请绕路而行，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如果您在此封锁内，也请不要尝试出门，待在室内、紧闭门窗。监管局行动部特殊小组成员即将赶到现场，请各位相信，我们将会和怪物斗争到底，绝不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与此同时，韩东甫的手机踩着点奏响铃声，“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染着紫色发尾、酷似不良的男人迅速接通，从椅子上蹭的一跃而起，“我看见新闻了。门口集合？行，我马上到，具体看电梯速度。”
一边对话，他一边歉意地同舒星舟摆手告别，拔腿跑出食堂。
余下的视线或多或少，落在了舒星舟的头上。
他们都知道韩东甫的姐姐是正式特工，在外市出任务，而他本人隶属于天才班，前途同样无量。联系到突发新闻，谁都猜得到，韩东甫是去支援青珑体育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韩东甫对面坐着的生面孔青年，又是哪个部门的员工，能不能透露一点内幕。
在陌生同事蠢蠢欲动、围上来搭话前，舒星舟便端着盘子离开了，态度十分疏离。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青珑体育馆的地址，离森和嘉园小区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轻易就能抵达。
舒星舟不确定自家是否在封锁的范围内，但着急忙慌地赶回去，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以他不敌高中生的身体素质，只是去给b-096送盘额外菜肴罢了。
虫人出现在森和嘉园附近，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他又是为了谁？
噩梦原主桑如秋……还是手无寸铁的舒星舟呢？
强烈的危机感一涌而来，挤压着青年的心脏，如同末日的倒计时。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潮，紧张、担忧、忐忑汇聚一堂，其间混杂着一丝权威被冒犯的愤怒，这是舒星舟从未有过的复杂体验。
他必须尽快了结此事，平息b-096带来的麻烦。
回到办公室，里头空无一人。
他的同事们都是摸鱼老手，能够利用午休时间，那就必须分分秒秒都压榨个干净。再加上他们几个喜欢一起行动，想着避开舒星舟，此时不知去了哪里聊天吹牛。
这恰好如了舒星舟的意。
青年进了档案室，在上午挑挑拣拣的资料中，精准地抽出了其中一份，翻阅的时候，纸张沙沙作响。再次确认无误之后，他恍若无事地将资料塞回原处，脑中的构想已然成型。
这么做或许有些冒险，不过，舒星舟已经决意如此。
回到工位上，他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瓶黑色的墨水，余量大概五分之四，通过透明的玻璃瓶，可以瞧见粘稠液体上漂浮着细小的、幽蓝色的颗粒物。
之后，他拆了一支全新的钢笔，捏着胆囊，小心地浸入墨水之间，将其吸满。
尝试书写顺畅后，舒星舟定了定神，略做犹豫，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落笔，轻柔而缓慢地，图绘着一个繁复的精致圆形样式。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唯一的期望是，不要像符箓课上那样自燃就好。
刘海在重力的作用下下落，映出一片阴影，却没打乱舒星舟的心绪，笔尖仍然平滑稳定。在无声的寂静办公室里，青年全神贯注地描绘着脑中的图案，严谨的态度好似在雕刻一副伟大的巨作。
赶在同事回来之前，舒星舟终于完成，额角淌下一滴晶莹的汗珠。
墨水很快自然风干，渗入他的皮肤表层，但所幸没有氤氲开来，破坏其精巧的模样。颗粒物消失了踪影，仿佛融化进了液体之中，镀上莹润的神秘色彩。
舒星舟也不敢断定，自己构想了一天的成果能够百分百达成
目标，但他只能怀着这样的信念。
至少理论上说，这是绝对可行的——他没有画错哪怕一个细节，符文也没有异常地中途自燃，不就是个好兆头吗？
趴伏在办公桌上，舒星舟阖上眼睛，快速进入了睡眠。
*
得益于今天是工作日，午间时分的青珑体育馆人流量不大，很快被清空了。
武警们端着架势检查半天，怪物的半根毛都没发现。
对此，喻修志有表现出意外。
得知虫人出没地点之时，他立刻联想到，桑如秋的住址就在这附近。于是，他力排众议，让天才班小组先行赶往森和嘉园埋伏，自己则带着一部分人，来这块区域排除风险。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但不幸的是，森和嘉园作为住宅区，其人数远多于体育馆。尤其是白天时间，会待在家里的大多是老人小孩，疏散难度不低。
喻修志让天才班打头阵，也是希望保持隐蔽，在事态爆发前，先行转移部分群众。
*
森和嘉园小区，听名字就知道，主打一个绿植众多、清新护眼。因为大多是移植来的老树，枝干粗壮，绿叶繁茂，放眼望去，可以直接入选经典屏幕背景。
通知完住户后，物业被打发离开了小区，监控室中，只留有两个人。
“他们都埋伏好了？”韩东甫捏着手上的珠串，神色难得肃穆，“桑如秋住在六栋402，这栋最关键，但其他地方也不能松懈。”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容貌倩丽，圆亮的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年轻女人。
她长相有种古典美，说话毫不客气，“你不会看屏幕吗？就这么几个人手，把大家劈成两半都不够分的。万恶的资本家，这小区建这么大做什么？”
“满小雪，你找茬呢？”韩东甫眼睛一瞪。“要是真能劈两半，我先给你来一刀。”
“呵呵，真劈了我就解脱了。”
和韩东甫不同，满小雪是考核外招来的“特殊专家”，本想着这工作福利不错、又是半个编制，她才点头同意。结果真正上了班，才发现她要面对的是日夜颠倒的作息、随时待命的要求、以及危险动荡的事故多发地。
韩东甫：“你不是自诩博古通今、能观未来吗？怎么就算不出虫人的方位？”
满小雪气急：“我又不是gps！”
满小雪：“占卜是灵性和神秘自然的沟通，是一种意象和感觉，但绝不是心想事成的万金油。”
韩东甫冷嘲：“半吊子水平。”
他们呛了一会儿声，忽然气氛一滞，目光凝固在屏幕的角落。那是一处对准小区后门的摄像头，郁郁葱葱的镜头里，有一棵大树猛地抖了抖，落下众多绿叶。
片刻之后，树木重归平静，好似异动只是错觉。
韩东甫迅速打开对讲机，“注意注意，虫人疑似已经抵达森和嘉园。一定要打起精神、提高警惕，尤其是六栋的左淮波，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