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破晓,齐澜再一次迷迷糊糊中被身旁的王尽吵醒,只是她假装已经睡着了,听着自己夫君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毫无困意。
  不知王尽这两日起这么早要去做什么,但凡自己多问一点他就很是反感。
  齐澜从小在尚书府里察言观色惯了,只因她爹爹对兄长偏爱有加,总拿不成器的字眼去搪塞她和妹妹,因此齐澜也养成了凡事过问不超三的习惯。
  等王尽关门走后,齐澜难掩心中郁结,她从床榻上坐起,恼怒的喊了一声:“雪荔,过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她是齐澜的陪嫁,跟了齐澜五年,因此自家小姐一个动作语气,还有一个眼神,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小姐,那明双也在门外,要喊她进来吗?”
  齐澜的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波澜,雪荔却立马会意:
  “那明双今早上端您的洗脸水没端稳,撒在了小姐门外的石阶上,粗心的很,这若是让小姐滑倒可怎么办。”
  似乎很满意这个理由,齐澜将外头站着等吩咐的明双叫到屋里,非常温和大方的赏了她个茶:
  “明双,今日看你累的不行了,外头热吧,喝个凉茶歇歇。”
  明双没有接茶,她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冲她投来冰冷目光的雪荔,便知这次被当出气筒横竖躲不过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虽是这么说,其实明双知道,这主仆俩是一丘之貂,自己这个外来的人肯定要受气,她不甘的将手掐进肉里,因为跪着,因此才毫无顾忌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地面。
  齐澜和王含香不一样,她想找人撒气不会大吵大闹,整的王府人尽皆知,而是用软刀子割心,虽没身体上的伤害,可恶意却丝毫不减,她歪在榻上,斜目而视: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急着认错,莫不是做了什么亏欠我的事?说来听听。”
  明双想了半晌,今日做事都规规矩矩的,实在没有什么能说的错事,于是只好现编道:
  “昨晚奴婢帮小姐收拾碗筷,不小心将筷子掉地上了,是我该死!请小姐责罚。”
  齐澜被噎了一下,没想到明双竟然说了个不痛不痒的理由,她本想把话引到今早上端水的事上,不然就不能重罚了,可没想到明双竟然不按她的思路来。
  气的齐澜脸色陡然变黑,从床上站起身,没穿鞋就给了明双一脚,把人生生踹翻在地,“我说的你今早上端水撒阶上了,你这个狗奴才,想害我滑倒,胆子可不小,今天中午去日头下面站一个时辰再回来!”
  明双故意歪到了齐澜和雪荔的脚下,雪荔被她撞的跌倒,惊叫了一声站起来,她愤怒的也想踹几脚解恨,但明双飞快的应了声是,逃也似的退出房去了,她掩上门的那一刻看了眼齐澜的床底,满意的勾起嘴唇走了。
  齐澜没好气的冲雪荔翻了个白眼:“你叫什么,快给我更衣。”
  雪荔抿着嘴没说话,心里咒骂明双那个不长眼的东西,以后还要怂恿小姐要多整她才是。
  这事直到中午,雪荔帮齐澜收拾房间时,突然惊叫着坐在了地上,毛掸子啪嗒摔掉了,齐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被她吵得简直要耳鸣,不满道:
  “你瞎叫唤什么?”
  “床底有,有邪物件”雪荔磕磕巴巴的说。
  齐澜有些疑惑,她站起身随着雪荔的目光向下一看,果真在床底看见了一个浑身扎满针的娃娃,同样被吓到了,她惊恐的推着雪荔:“你!你快把这东西拿出去!”
  然而雪荔不敢,她流着泪看着齐澜,“小小姐,这个碰不得,会横死的!我去我去叫明双来,对,叫她来。”
  雪荔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在院里晒的马上要晕过去的明双听见雪荔叫她,心底鄙夷不以,但面上却担心的跑过去,赶忙捏着那物件离开了。
  齐澜如临大赦,她不断的喘息,胸膛一起一伏,她平时给人看相,对鬼神邪说一事多多少少都敬而远之,她就是胆子小,才会想钻研些术理类的东西,可惜明明和司媛一样去青阳观待了几个月,俩人没见过面,但她多多少少有耳闻司媛天赋异禀的事迹,可惜人比人气死人,她只学了个皮毛。
  这针扎的娃娃她知道是名叫鬼娃的东西,可无缘无故为何会在自己闺房里?
  带着这个疑问,齐澜晚上失眠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正想着要不要告诉王尽时,突然听见王尽闭着眼说:
  “不想睡就出去,这几日安分点,不要让父亲母亲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看来是她翻身的动作太大把王尽折腾烦了,齐澜缩在被子里说了声是,到嘴边想求夫君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她第二天醒来时,王尽已经走了。
  齐澜磨蹭了一会儿,有些不解最近王尽对她是这样一副态度,其实嫁来时她早就听闻自己的夫君,先前对侯府千金才名美貌心神向往,大献殷勤,京中权贵圈子里都在传两人郎才女貌,是一对人羡鸳鸯。
  可不知为何,王尽向皇上要来求婚侯府千金的旨意后,却突兀的被拒了,不知司媛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看上了王府极不受宠的丫鬟次子白越依,只怕这事已经成了王尽心中的一根刺了。
  齐澜越想越憋屈,她虽在术理造旨与家事上略逊司媛一筹,但这也并非天逝,两年前她和司媛并称京中双蒂,可不知为何总是在人眼里低司媛一等。
  “早晚有一天,我会彻底把你那副虚伪的脸皮扒下来,明双,雪荔,过来为我更衣。”
  一大早想到了不愉的事情,齐澜满脸不耐烦,她由着雪荔为她穿衣,朝明双伸出脚,让其给自己穿鞋。
  “啊!小姐,鞋鞋里有”
  明双惊叫,她和昨日遇到鬼娃时的雪荔反应一样,双目圆睁,眼里尽是惊恐的神色。
  “叫什么叫!”齐澜越发对这个王府的丫鬟不满,一次两次的惹她不快,“大惊小怪的,鞋里有什么你就瞎嚷嚷,小心我割烂你的嘴。”
  她骂完丫鬟,接着探身去看鞋里,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三魂七魄都吓出去了。
  那娟秀精致的鞋里,躺着一个很大的死老鼠,半身焦黑色,看样子另一半是被活活烧黑的,老鼠的样子维持蜷缩的样子,就像是跑进她鞋中才被烧死的。
  “鬼娃扎,魂会怕半焦鼠,胆飞出”
  齐澜呼吸急促,加上昨日早上从床下搜罗出来的鬼娃,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中邪了,或者周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对她虎视眈眈。
  鬼娃和老鼠属纯阴,一个能破魂,一个能破胆,这都是她研究相学时,想往上更进一步的风水学时看到的,这两种不吉利的物件,一般情况是不会凭空出现,只有风水趋凶,才会偶尔现身其中一物,如果前者可能是人为,但后者就绝非偶然了,半焦鼠是极难演化的。
  但她现在看到的是两个!
  “滚出去!带着那鞋里的老鼠给我滚出去!”
  齐澜推了雪荔一把,给她推的差点没站稳,两个丫鬟惊慌失措的跪下给齐澜磕头,结果还是被轰了出去。
  王府的侧房中,司媛在檀桌边研墨,明双敲门进来,向她说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以及齐澜的态度,
  司媛听后颇为感慨,“真是没想到,号称京中兰花的尚书嫡女齐澜,竟然是个怕邪物件的胆小鬼。”
  “都是少奶奶您出的主意好,那老鼠浑身是被墨汁染黑的,齐澜若是不害怕,估计也就要拆穿了,可她偏偏叫我拿出去。”明双明嘲暗讽,昨日早上受得气仿佛都好受了一些。
  一旁倚在榻上的白越依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伤口结痂不能练剑,近几日他打算搬回后院,却被司媛软磨硬泡的答应再待五日。
  方才明双说的话他听得一字不漏,只言片语间也能拼出个大概,但此事司媛并没告诉他,但也没避讳在他面前讲起,应是不重要的。
  白越依向来有分寸,他不会打听无关于自己的事,可不知怎么,面对司媛的任何事情,他心中都有一股一探究竟的冲动,就和上次偷听她和柳春氏谈话一样,他纠结了半晌,最终轻声问道:
  “你,是在为齐澜下绊子吗?”
  此刻明双已经识趣的离开了,司媛转头看向他,剪秋般的眸子里盛着讶异,她心中突然有些猜忌,有些怕接下来白越依会说一句停手吧,其实她就是故意当着白越依的面说的,她想试探一下自己这位小夫君是否真的对齐澜没有情意了。
  司媛私下攥紧袖口,小心翼翼的问:
  “是,你想阻止我吗?如果你让我停手的话,除非往后的日子齐澜她触碰了我的底线,否则我再也不会动她。”
  白越依抬头看向司媛的眼睛,半晌才无奈道:
  “不是你想那样,我是想说,你下绊子一定要小心点,可别留下把柄了。”
  司媛愕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