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王不见王 > 第一章捉鬼的委托
  第一章捉鬼的委托
  
  “晚风轻轻吹,吹过夜来香的芳香,不夜城的歌声,在风中回荡……”
  
  万能侦探社事务所的会客室里回旋著缠绵的乐曲,靡靡之音从老留声机里传来,悠扬华丽,同时又充满了颓废的气息,带着这个年代的缩影。
  与歌曲格格不入的是墙角放的那棵装饰华丽的圣诞树,这都是洛逍遥那家伙崇洋媚外,学人家洋人那一套,花了一大笔钱弄了棵树拿去药铺,说是过节了要应景,结果被谢文芳骂了一顿后,灰溜溜地抱着树到他表哥这儿求助。
  
  沈玉书看他可怜,便花钱把树买了下来,摆在房子里当装饰品,长生喜欢这些洋玩意儿,和洛逍遥一起动手,在圣诞树上挂了很多小礼物盒子与松果,还好小松鼠花生眼下进入了半冬眠状态,否则看到这一树的食物,它会开心得疯掉的。
  
  苏唯平躺在一块长木板上,搭起一条腿,闭着眼睛跟随着歌曲轻哼,手还在腿上打着拍子,自得其乐。
  
  如果说打太极拳是沈玉书的每日一课的话,那苏唯的每日一课就是练功,现在他身下的木板就是练功道具之一。
  
  木板是苏唯从地下室的杂物里找到的,宽度只有两寸多,搭在办公桌跟椅背之间,形成悬空的吊床。
  
  它的厚度也有限,普通成年男人别说躺上去,就是按压也会把它轻易压断,但苏唯却可以轻松地在上面躺一夜,用他的话说就是——睡木板算什么,他当年可是睡绳子长大的。
  
  当年师父带他入门时,还曾感叹过,说他个子太高,不适合偷儿这一行,他也曾为自己的身高烦恼过,就像现在这样,只不过当年他是烦恼长得太高,而现在他则烦恼自己长太矮。
  
  因为沈玉书比他整整高了两寸!
  
  不知道每天拉拉筋什么的,个头会不会再往上窜一窜。
  
  房间的火炉烧得正旺,温暖的室温让苏唯昏昏欲睡,无聊地想。
  
  来上海也有大半年了,他在这儿混得如鱼得水,有案子就查案,没案子就帮洛正看铺子,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除了他暗中追查的那条线一直没有新进展以外。
  
  在军阀被杀案中,他们赚了一大笔,苏唯除了拿出一部分钱投资在侦探社的管理和宣传上外,剩下的他几乎没动,因为比起花钱,他的心思都放在追踪线索上。
  
  然而天不从人愿,尽管他趁着休息的时候走遍三教九流常混的地方,却什么都打听不到,温雅筠死了,沙三消失了,所有与神秘主使有关的线索都断掉了,倒是广州那边的调查有点眉目了。
  
  洛逍遥的朋友找到了土财主家的一些消息,那户人家姓马,早年在北方做镖局生意,后来岁数大了,便结束了生意回乡养老。
  
  马老爷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去外地,前两年过世了,马老爷和儿子儿媳一起住,平时养养鹦鹉和猫狗什么的,聊以解闷,后来孙女到了待嫁的年纪,财主自作主张订了亲事,谁知女孩上的是洋人的学堂,有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这个逃婚离开了,直到财主家一家被灭门,也没见她回来。
  
  当时洛逍遥说到这个,就感叹道女生外向,不过也因此算是捡了一条命,财主的小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在那场惨案中遇害身亡,洛逍遥转述完后,说那个案子虽然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但和长生应该没关系,因为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孩子,已经确定死亡了,所以不可能是长生。
  
  苏唯不知道这个消息算好还是坏,沈玉书也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让洛逍遥继续打听那个小孙子的岁数和长相,洛逍遥答应了,不过看他的态度应该是对沈玉书的怀疑不以为然。
  
  开门声打断了苏唯的胡思乱想,有人走进来,带进一股冷风,苏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没等他抱怨,沈玉书先开了口。
  
  “门窗关得这么严实,你是想一氧化碳中毒吗?”
  
  “什么……中毒?我饮食很小心的,除非你想下毒害我。”
  
  “中毒不一定是要吃东西,沈大哥说的是一氧化碳中毒,有时候炭火没有完全燃烧的话,就会形成毒气,如果门窗关得太紧,毒气散发不出去,闻久了就会中毒了,轻则神志不清,重则死亡。”
  
  苏唯还是听不太懂,抬起头,就见冯珺跟着沈玉书一起走进来,两人手里还抱了好多木柴,进来后,沈玉书让她把木柴放去墙角,她照做了。
  
  勾魂玉事件结束后,沈玉书就把端木衡的车还回去了,有时候需要用车,就会找冯珺,一来二去的大家混熟了,冯珺有时候也会主动过来帮忙。
  
  苏唯心里有点发酸。
  
  冯珺和他不对付,每次遇到都免不了一顿舌剑唇枪,但她却服沈玉书,跟他说话也挺尊敬的,有时候就连他们说的话他都听不懂,有点自惭形……什么来着。
  
  沈玉书走过来,抬腿踹在木板上,打断了苏唯的自怨自艾,木板歪掉,他从上面掉了下来。
  
  还好他反应快,落下时凌空一个旋身,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再用脚勾起即将落地的木板,将它抄在手中,靠着办公桌看向沈玉书。
  
  不愧江湖上排名十六的神偷,苏唯的动作快捷漂亮,换了别人,一定会为他的身手拍案叫绝,但沈玉书看都没看他,拍打落在大衣上的雪花,又取下礼帽和围巾,走去窗前。
  
  冯珺倒是看到了,她的反应是一脸嘲笑,苏唯觉得无趣,收了木板放去角落。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下这么大的雪还一起出门。”
  
  “还不都是因为你?就因为你的怕冷,我不得不多买柴火,还好路上遇到冯珺,她帮我带过来了。”
  
  沈玉书脱下大衣,把礼帽和围巾挂到衣架上,苏唯探头往窗外看看,外面还在下雪,雪不大,但天空灰蒙蒙的,清晨看起来就像是傍晚,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关掉留声机,反驳道:“我说我去买,你非要去,你去就去呗,还非要先打太极,我真无法理解有人下着雪还要在外面打太极的心态。”
  
  “我也无法理解一个大男人怕冷怕到企图自杀的心态。”
  
  沈玉书用铁铲拨了拨火炉里的木炭,又把窗户稍微打开一条缝,让室内空气可以对流,否则继续这样烧下去的话,真的会中毒的。
  
  “怕冷又不是我的错,这儿比北边冷多了,我们那儿都是干冷,这里是湿冷湿冷的。”
  
  冯珺问:“你们那儿是哪儿?”
  
  苏唯转转眼珠,用手往北一指。
  
  沈玉书知道他不会说实话,去隔壁倒了两杯香片,和点心一起递给冯珺,他自己拿着茶杯和早报,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看报。
  
  苏唯讨了个没趣,问:“我的茶呢?”
  
  “自己倒。”
  
  沈玉书头都没抬,苏唯只好自己倒了茶,跑回来坐到桌上,冯珺瞪了他一眼,他当没看到,拿了颗干果丢进嘴里,问:“最近有啥新闻没?”
  
  “没有。”
  
  “有没有见着什么大明星进出会所啊?”
  
  “你想干吗?”
  
  “我还能干吗?这不就是……”
  
  苏唯做了个搓钱的动作,冯珺脸一沉,道:“你要是敢去偷东西,我就报警抓你。”
  
  “报警之前先跟我打个招呼,等我把他开除了再抓他,别影响了侦探社的声誉。”
  
  沈玉书在对面说道,苏唯无语了,真是的,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木头都比他们俩机灵。
  
  苏唯嘀咕著,目光在房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书桌一侧半开的抽屉上。
  
  他拉开抽屉,抽屉里面垫了一些棉花和纱布,上面堆著很多干果,小松鼠花生正蜷在干果当中,懒洋洋地打呼噜。
  
  听到声音,它半睁开眼,警惕地抬起头,发现是苏唯后,它甩了下尾巴,盖住眼睛继续睡。
  
  进入冬季,花生不像以往那样活泼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欲睡,洛家经营药铺,每天人来人往的,再加上长生最近在端木衡的朋友开的私塾听课,不方便照顾它,便把它托付给了苏唯和沈玉书。
  
  反正只要有人提供食物,住在哪里对花生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我应该跟花生酱一样冬眠的。”
  
  看着小松鼠可爱的睡相,苏唯叹道。
  
  沈玉书保持看报纸的姿势,喝了口茶,把茶杯放下,问:“你就这么无聊吗?”
  
  “没有案子,当然无聊了,某人又不让我去……”
  
  他搓搓手指,沈玉书道:“我没不让你去偷,我说的是你如果偷东西,我就开除你。”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我又不想被开除。”
  
  冯珺道:“要不这样好了,你把你的钱都给我,手痒的时候就偷回去,这样既过了瘾,也不算真正的偷。”
  
  苏唯瞪着她不说话,冯珺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提议挺好的?”
  
  “是挺好的,半个月前他就这样做了,偷我的。”
  
  沈玉书面无表情地说,冯珺道:“那不是很好吗?”
  
  “什么很好啊,这家伙啊,我偷了他的钱,都过了一个星期他都没察觉,他整天都闷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在搞什么。”
  
  “他没有觉察不是更好吗?你们小偷偷了东西还希望失主发现啊?”
  
  “那是当然了,你想啊,我把我的钱放在沈万能那儿,我再偷出来,他还没发现,那我折腾个什么劲儿?连个喝彩的人都没有,那种得手后的爽快感我享受不到啊!”
  
  苏唯愤愤不平地说,冯珺盯着他看了半天,道:“你也是有病。”
  
  ——我当然有病了,我没病的话,会和两个不正常的人在这儿唠嗑吗!?
  
  苏唯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沈玉书把头抬起来,道:“说到案子,我记得前天我们还接了一桩捉奸案。”
  
  “对,但那个案子两个小时就搞定了,最近我们一直都在捉狗捉猫捉奸,捉得我都没力气再捉了。”
  
  “钱又没少给你。”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没有成功感的问题。”
  
  距离侦探社第一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在闯出了名号后,这几个月里,他们接手的案子绝对不能说少,但都是很轻松的小案子,有时候苏唯一人出马就搞定了,跟上次的勾魂玉一案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看着外面逐渐变大的雪花,苏唯想起洛逍遥和长生的对话——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洋人都习惯吃蛋糕和火鸡的,既然没案子可查,那不如就专心学学怎么做火鸡吧。
  
  冷风吹来,苏唯看到了窗户上的那条缝,他不满地瞪沈玉书,沈玉书没有感应到他的怨念,坐在那里翻著报纸,脊背挺得笔直。
  
  苏唯过去把窗户关上,又顺便拨了拨木炭,以便室温能回升点,冯珺吃完了茶点,起身告辞,苏唯急忙凑上去,道:“我去买菜,你顺路捎我一下呗。”
  
  “捎你是没问题,不过你确定要出门?”
  
  冯珺指指外面,苏唯看到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他买菜做饭的热情一秒被打回原形了,冯珺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道:“所以你还是在这儿跟花生酱一起冬眠吧。”
  
  “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
  
  “要得要得,我又不像某些人,把人带来了,既不招呼人也不送客。”
  
  听了苏唯的话,冯珺转头看看沈玉书,笑了笑,道:“挺好的,我喜欢有个性的男人。”
  
  也就是说他没个性咯?他长得又帅性格又好对女孩子又体贴,没想到到最后居然还不如一个只会和尸体打交道的人?
  
  苏唯简直是咽不下这口气,跟着冯珺出门,沈玉书突然在后面叫住他们。
  
  “等等!”
  
  “干吗?”
  
  沈玉书又不做声了,苏唯故意问:“是不是发现我说得在理,你要亲自送人家女孩子出去?”
  
  “不,我看到了一则很糟糕的新闻。”
  
  沈玉书拿起报纸,他表情严肃,苏唯收起了嬉皮笑脸,转回去看报纸。
  
  报纸右下角有一则很短的事件新闻,大致是说在一辆去往河北的火车上发生了命案,一名叫许富的军官与家眷在包厢里被枪杀,随身带的金银细软也被洗劫一空,警方怀疑是谋财害命,现正在加强搜索,争取尽快破案。
  
  时逢乱世,又接近年关,这类抢劫事件层出不穷,所以报社也没有做特别详细的报导,新闻排在很不起眼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为了填补空白临时排版上去的。
  
  如果报导里没有提到被害人的姓名,大概沈玉书也会忽略过去。
  
  大家默默看着报纸,房间暂时陷入了寂静中,许久冯珺才道:“是许富跟吴媚。”
  
  苏唯看向沈玉书,“没想到当初你一语成谶了,我们跟吴媚真的是后会无期。”
  
  吴媚就是勾魂玉案件中的委托人,许富是她的情夫,两人勾结作案,苏唯和沈玉书帮吴媚找回金条后,才发现她真正想要的是藏在皮箱夹层里的机关图。
  
  苏唯想他们两人会乘坐去河北的火车,一定是与陵墓有关,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遭人暗杀。
  
  他低声道:“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发现那张图是假的。”
  
  “应该没有,一是他们没想到我们会猜到秘密,二是那张伪造的图足可以以假乱真……看来想要财宝的人很多,有人不希望他们捷足先登。”
  
  冯珺看看他们两个,问:“什么图啊,你们在说什么?”
  
  沈玉书也没瞒她,将当日的发现挑重点说了一遍,冯珺马上道:“会不会是沙三?当初他和吴媚住在同一家酒店里,说不定就是在暗中调查地图的事。”
  
  “有这个可能,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想从吴媚那儿搜到图,事后又杀人灭口。”
  
  说到这里,苏唯有点担心。
  
  真正的机关图其实在他们手里,那就难保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他跟沈玉书倒是不用担心,就怕洛叔一家人和长生会受连累。
  
  他看向沈玉书,碍于冯珺在场,他没问出口,沈玉书却领悟了,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墙上挂的营业证书,苏唯立刻明白了——东西镶在镜框后面。
  
  因为这种藏物的做法还挺常见的,很多人都喜欢将隐私物品夹在镜框后,他们以为这种方式很保险,但是以苏唯的经验来看,这样做非常危险。
  
  冯珺没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问:“那真的图还在你们这儿?”
  
  沈玉书道:“是啊,那不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但又不能损坏,所以我就随便一放,假如有人盗走了,也就随他吧。”
  
  苏唯听他说得轻松,心想他一定不知道那一小张图纸有多么贵重,不过这样的做法也是最好的,因为那根本就是个鸡肋。
  
  他道:“我突然有点希望端木盗走它,这样就彻底不关我们的事了。”
  
  冯珺听着他们的对话,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动,沉吟道:“那,那个藏宝的地方一定很大,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为之疯狂。”
  
  当然大了,那是清皇陵啊。
  
  苏唯心里想着,模棱两可地道:“大概是吧。”
  
  “那如果那些人顺藤摸瓜,查到这里来,你们很可能有危险。”
  
  “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最多加个你,你不会出卖我们吗?”
  
  “当然不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面对苏唯的质疑,冯珺脸颊涨红了,苏唯道:“我就这么一说嘛,我们相信你还不成?”
  
  冯珺把头撇开了,苏唯道:“所以只要我们三个人都不说……”
  
  话被打断了,沈玉书淡淡道:“知道这件事的不止我们三个,还有第四个人——端木衡。”
  
  “端木应该也不会说吧,如果他想独占财宝,当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怎么可能传播出去?”
  
  “希望如此,我会留意他的,不过既然吴媚和许富出事了,就代表那件事还没完,我们也要小心。”
  
  “嗯。”
  
  冬日宁静的气氛被打破了,吴媚遇害仿佛水面上泛起涟漪,流淌出不稳定的气息,三个人相互看看,心中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最后还是苏唯打破了寂静,对沈玉书道:“你这个乌鸦嘴,今后记得不要乱说话。”
  
  “迷信是不对的,不信我天天说你中彩票,看你会不会中。”
  
  “这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当然你要天天说我中彩票,我也不介意,最好让我中个大彩,让我心想事成,想解决的事都能顺利解决。”
  
  “你想解决什么事?”
  
  苏唯没回答,咳嗽了两声,把目光闪开了。
  
  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示,通常苏唯做出这个动作,沈玉书就不会再问下去了,但今天他一反常态,道:“当初发现图纸,你的反应就很大,好像知道那是哪里的宝藏似的。”
  
  他的话语中带了压迫性的气场,不是那种凌厉的感觉,却令人难以抵抗。
  
  苏唯不太自在,呵呵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到我们或许弄到了大宝藏的机关图,万一挖到宝,这辈子就可以尽情享乐了,一激动就忘乎所以了。”
  
  “不,当时你的表情我记得很清楚,你那绝对不是忘乎所以的反应。”
  
  沈玉书说得很认真,目光深邃。
  
  被他盯着,苏唯几乎有种秘密被看透的错觉,他想再被这样追问的话,自己说不定会说出来的,要知道他撒谎的本事可比不过他的偷窃技术啊。
  
  他往后退开一步,谁知沈玉书紧跟着踏前一步,道:“这件事原本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但现在不一样了,又有两个人因此遇害,如果你再继续瞒下去,或许还有更多人被牵连。”
  
  冯珺也在旁边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坦白。”
  
  “你们这是干什么?逼良为娼……啊不对,是严刑逼供吗?”
  
  “你先把话捋顺了再说。”
  
  “捋顺了也是这个意思,你们逼我也没用,再说你们就没有秘密了吗?为什么要让我说?要说我们大家一起说,这才算公平吧。”
  
  关键时刻,苏唯想到了这个对自己还算有利的条件,可是沈玉书马上就道:“我没有秘密。”
  
  “我也……”
  
  冯珺刚开口,就被苏唯伸手拦住了,“你可以不说,但不要撒谎。”
  
  “好,那你先说,那我也会说的。”
  
  苏唯看向沈玉书,沈玉书道:“我没有秘密,不过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尽力解答。”
  
  这个条件苏唯还算能接受,心想既然要同舟共济,那大家都藏着掖着的也没啥意思,他清清嗓子正要开口,对面传来敲门声,访客推开门,把头探了进来。
  
  “玉书,你在吗?”
  
  声音清亮动听,正是那位曾跟沈玉书定过娃娃亲的大小姐陈雅云。
  
  在圆月观音一案中,沈玉书帮助陈雅云洗清了冤屈,陈雅云因此对他抱有好感,之后有事没事的都会过来找他。
  
  一开始沈玉书还礼貌性的接待,后来发现这个女孩有多难缠后,他就改为迂回战术了,她一来沈玉书就躲,躲不开就无视,无视不了就找替死鬼,就像现在——沈玉书一个箭步,站去了苏唯身后,用胳膊肘拐他,示意他出马。
  
  苏唯刚才一直被他紧逼,现在看他吃瘪了,顿时心情大好,向他那边歪歪头,低声嘲笑道:“你的弹跳力真够强大的,很适合做我们这行。”
  
  “主要是对手很强大。”
  
  “难道女人比死尸还恐怖吗?”
  
  “对的,死尸不会吵,她太吵,别废话了,赶紧找个借口支走她。”
  
  如果陈雅云知道沈玉书心里是这样想自己的,她一定悲痛欲绝,但她现在正忙着拍打身上的雪花,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她今天穿了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头上戴着毛线编织的小帽,她放下手里的点心盒,脱下外衣,又把帽子摘下来,露出里面的卷发。
  
  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是会备受关注的,而且她家庭条件也不错,所以苏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沈玉书对她避如蛇蝎。
  
  “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
  
  苏唯堆起笑脸连连摇头,同时偷偷向沈玉书伸出了一个巴掌,意思是——要我帮忙没问题,辛苦费五个大洋。
  
  沈玉书不太高兴,冷冷道:“我们好像是搭档。”
  
  “就是搭档才是这个数,否则我就加倍……”
  
  陈雅云走了过来,沈玉书急忙道:“懂了懂了,你赶紧解决问题,回头付你钱。”
  
  两人进行交易的时候,陈雅云的目光落在了冯珺身上,她有点不高兴,问:“你怎么也在啊?”
  
  她说得不客气,冯珺没理她,苏唯打圆场道:“我们买柴火,托她开车送过来。”
  
  “这种事可以找我啊,我家也有车的,叫车还要花钱。”
  
  “沈大哥是我朋友,我没收钱!”
  
  “那是你的私家车吗?你不过是租车行雇的伙计罢了,不收钱拉私活你还好意思说。”
  
  陈雅云说得不客气,冯珺一挑眉,想要反驳,苏唯急忙站去她们当中,对陈雅云笑道:“陈小姐你可真有雅兴啊,这么大的雪也出门,找我们有事吗?”
  
  “有……”
  
  “喔,没事啊,那就请回吧,我们有案子要忙,恐怕没时间招待你。”
  
  “不用特意招待我的,”陈雅云踮起脚,跃过苏唯看向他身后的沈玉书,道:“我带了玉书最喜欢的千层糕,我们一起吃吧。”
  
  苏唯还没回话,冯珺先道:“沈大哥不喜欢吃甜的。”
  
  “谁说的?上次我买的千层糕玉书就说好吃。”
  
  “那只是说客套话,你连这个都听不出来吗陈小姐?”
  
  “是吗?玉书,你自己说你喜不喜欢千层糕?”
  
  陈雅云说不过冯珺,便看向沈玉书,冯珺也去看沈玉书,偏偏沈玉书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转身去整理报纸了。
  
  苏唯在旁边看得头都大了,只好继续打圆场,对陈雅云道:“他当然喜欢了,谢谢你陈小姐,大雪天的特意送点心过来,不过我们还有事赶着做,您先回去吧,慢走不送哈。”
  
  “可是我有事找玉书的。”
  
  ——你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聊什么风花雪月才子佳人,要不就是看电影逛街吃饭,这些沈万能都没兴趣啊,他最大的兴趣就是陪尸体啊!
  
  苏唯觉得他简直比沈玉书自己都了解他,所以直接做出决定,又跑过去打开门,示意陈雅云可以走了。
  
  谁知门打开后,苏唯一愣,他发现走廊上还站着一位女子。
  
  女孩子围着红色围巾,低着头,导致大半张脸都被围巾盖住了,她看起来有些害怕,看到苏唯,惊慌地向后退开两步,头垂得更低了。
  
  苏唯疑惑地看向陈雅云。
  
  陈雅云走过去,把女孩拉进房间,道:“其实有事的不是我,是我学妹,她遇到了麻烦,听说你们很厉害,所以托我来求助。”
  
  “喔……谢谢惠顾。”
  
  苏唯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沈玉书,用眼神问——这什么情况?
  
  听说与案子有关,沈玉书的眼睛亮了,主动走过去向少女伸出手。
  
  “你好,我叫沈玉书,是这家侦探社的老板。”
  
  少女抬头看看他,似乎还犹豫不定,转去看陈雅云。
  
  新
  陈雅云道:“玉书很厉害的,当初我被诬陷杀人,都是他帮我洗脱罪名的,所以别担心,你的事他肯定很轻松就解决了。”
  
  “喔……我叫、叫李慧兰,你、你们好……”
  
  听了陈雅云的话,李慧兰逐渐镇定下来,跟沈玉书握了手,又向苏唯和冯珺问好。
  
  她比陈雅云稍微矮一些,留着整齐刘海的学生头,身上没有戴什么装饰物,但是从她的围巾和外衣的质地来看,她出身富庶。
  
  苏唯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叫苏唯,是侦探社的另一位老板。”
  
  他又指指冯珺,“她叫冯珺,在计程车行做事,跟我们是好朋友。”
  
  冯珺瞪了他一眼,脸上写着‘谁跟你是好朋友’的表情,陈雅云也很不满,问:“你们什么时候和计程车司机是好朋友了?”
  
  “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所以大家都是好朋友,都是好朋友。”
  
  苏唯最大的长处就是自带逗乐的气场,李慧兰听着他说笑,不像最初那么拘谨了,问:“我跟你们说的事,你们是不是会保密啊?”
  
  “这一点请放心,保护每位客人的隐私是侦探社最基本的守则之一。”
  
  苏唯请她们落座,又给沈玉书使了个眼色,让他招呼客人,自己去隔壁茶水间倒茶。
  
  沈玉书喜欢喝茶,茶水间的柜子里放了十几种茶叶,而且每种茶叶都放在相同的小罐子里,上面还不做记号,所以苏唯永远记不住哪个罐子放了哪种茶叶,他每次给客人泡茶都是随便挑挑。
  
  今天也是这样,他随便拿了一罐,嗅了嗅,闻不出是什么味道,便把茶叶放进茶壶,叹道:“要是沈万能可以像给尸体挂标牌那样对待他的茶叶就好咯。”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雅云跟了进来,问:“那个司机是不是常跑过来啊?”
  
  “还好吧,怎么了?”
  
  “男生女相,看着就是个小白脸,不喜欢。”
  
  人家不是男生女相,是本来就是女孩子啊。
  
  苏唯往茶壶里倒热水,心想陈大小姐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她不喜欢冯珺,大概是潜意识中带了情敌的心态吧。
  
  他随口应和道:“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帅气那类的吗?为啥不喜欢?”
  
  “他那也能叫帅气?哼,玉书才是真的帅气。”
  
  苏唯放下热水壶,指指自己,陈雅云笑了,“你也算啦,只是比玉书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苏唯心里有点酸。
  
  论个头他差一点点,论帅气他差那么一点点,明明他比沈玉书更加善解人意的,怎么就没女孩子青睐他呢?
  
  陈雅云又道:“我跟你讲,他们关系很好的,我怀疑冯珺是想找机会进侦探社做事,你留点心,别到时候他进来顶了你的位子。”
  
  “没那么严重,你想多了。”
  
  “才没有,前两天我看到玉书坐他的车,两人有说有笑的,玉书还笑得特别开心。”
  
  “你说沈万能笑?我以为他只有在面对尸体时才会笑的。”
  
  “对吧对吧?他也从来没对着我那么笑过啊,所以我才说他们的关系真得很好,你又不怎么会开车,冯珺顶替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我的车技是不咋地,但我的偷……”
  
  苏唯半路把话打住了,改为——“但我有其它技术啊,放心吧,想踢掉我没那么容易的。”
  
  “总之你带个心眼就好了,那小子不地道。”
  
  苏唯泡好茶,把茶送过去,冯珺没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陈雅云给苏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吧,我没说错,他就是想进侦探社。
  
  苏唯把茶放到客人面前,又去帮冯珺倒了一杯,等他回来,两个女孩子喝了茶,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皱起眉头看向他。
  
  看来茶不怎么好喝,但这真不关他的事,都是沈万能乱放茶造成的啊。
  
  苏唯缩起肩膀坐去沈玉书那一边,沈玉书喝了口茶,一脸平静地放下茶杯,对李慧兰道:“现在可以讲你的事情了。”
  
  看到他品茶的样子,两个女孩的表情更古怪了,苏唯心想这是正常的,因为正常人不喜欢的东西沈玉书都喜欢。
  
  他取出笔记本翻开,做出做记录的准备。
  
  李慧兰把大衣脱掉了,她里面穿的是中式上衣和黑色百褶裙,更显得清丽可人。
  
  她看起来岁数不大,没有太多的社交经验,皮肤白皙,手指在百褶裙上摩挲著,又不时看向陈雅云,像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最后还是陈雅云忍不住了,先开了口。
  
  “我先说下慧兰的家庭情况好了,慧兰的父亲是春晖纺织工厂的老板,春晖你们都听说过吧?它很大的,在苏杭那边都有分厂,慧兰明年就毕业了,她父亲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婚事,就等她毕业后就可以完婚了。”
  
  苏唯与沈玉书对望一眼,两人在同时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李慧兰不会也是名花有主,想跟人私奔吧?这年头大家是不是都喜欢私奔,私奔没关系,拜托不要像陈雅云那样弄出个什么什么事件来。
  
  “慧兰的未婚夫是她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对她父亲很忠心,所以她父亲准备招赘他进门,可是慧兰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她不想听从父母之命,随便嫁人生子。”
  
  苏唯看看手里一个字都没写的笔记本,他把笔放下了,反正这种老掉牙的评书也没什么好记录的。
  
  他斟酌著措辞,问:“李小姐,你跟你那位交往多久了?”
  
  李慧兰的脸红了,她不好意思说,转头看陈雅云,陈雅云帮她代答,道:“你们放心吧,她跟我那次不一样的,他们交往两年了,而且都同居了,男方在公董局做事,人品绝对没问题。”
  
  同居了?
  
  苏唯看向李慧兰,李慧兰的脸更红了,伸手去推陈雅云,示意她不要再说。
  
  陈雅云笑了,向她解释道:“没事的,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为了不让李慧兰尴尬,苏唯及时问:“所以李小姐你是准备和家里人摊牌,想让我们提供建议吗?”
  
  “我是准备摊牌,不过我今天来跟摊牌没太大的关系。”
  
  李慧兰的声音很小,看看坐在对面的三个人,又迅速把目光移开,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交往后,我就找借口搬去了我家的别墅,别墅离我家比较远,所以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可是最近……”
  
  她顿了顿,接着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道:“最近那里闹鬼,实在无法住下去了,我想请你们去驱鬼……”
  
  苏唯拿起茶杯正准备喝,听了这话,他差点呛到,要知道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啊,急忙把茶杯放下,问:“驱……鬼?吊死鬼的那种鬼?”
  
  “对的,就是驱鬼,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吊死鬼。”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与鬼有关的案子他都不想管啊。
  
  苏唯皱起了眉头,李慧兰看到他的表情,误会了,急忙道:“钱不是问题,这是委托金,事成后,我会再支付余下的酬金。”
  
  她打开随身带的布包,取出一个大信封,放到茶几上,看信封的厚度,里面的金额一定很丰厚。
  
  “你们抓住鬼也好,或是赶走它也好,只要不让它再骚扰我们就行,学校的宿舍管理很严,我住回去的话,很难跟我……那位见面……”
  
  苏唯托著脸腮不说话了,用眼神示意沈玉书赶紧回绝,可不知道沈玉书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当不知道,他很感兴趣地问李慧兰。
  
  “你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别墅里有奇怪的事发生,希望我们帮你找出原因所在,让你和你的情人可以平安住在那里,是吗?”
  
  “是的是的!”
  
  “那可以具体讲一下都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具体的……具体的……”
  
  说到具体方面,李慧兰有点晃神,抬手捋了捋鬓发,道:“比如三更半夜家里的钟突然一起响起来;或是有女人的哭声和脚步声;还有灯泡闪个不停;还有我常看到影子飘来飘去,我男……朋友晚上常出去应酬,不在家,我有好几次都快吓晕倒了。”
  
  “这种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一个多星期前吧。”
  
  沈玉书心想一个星期里发生了这么多怪异的现象,那鬼可真够忙的,而苏唯的想法则是这鬼完全不怕人,说不定是厉鬼,惹不得啊,钱再多也没命花,还是赶紧推了算了。
  
  沈玉书问:“你跟你的情人说过吗?他怎么看?”
  
  “他不信鬼,认为我是学业太紧张,压力太大,所以出现了幻觉,让我好好休息,这几天他出差去了外地,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请你们帮忙。”
  
  “你现在还住在别墅吗?”
  
  “没有,我一个人不敢住,现在借住在同学家,这是别墅的钥匙。”
  
  李慧兰从布包里取出一柄钥匙,放到茶几上。
  
  那是个长柄铜钥匙,做工精细,但设计不算复杂,这种锁扣他最多十秒就可以打开了。
  
  苏唯的职业病犯了,一看到钥匙,首先想到的就是好不好开,伸手想拿钥匙,半路又想到可能有鬼,急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沈玉书拿起钥匙,问:“地址?”
  
  “白赛仲路……啊,白赛仲路一五六号……”
  
  李慧兰说完,晃了下神,表情有些不对劲,沈玉书问:“你说的奇怪现象是只有晚上才出现吗?”
  
  她回过神,连连点头。
  
  “对的,白天一切都正常,所以希望你们可以在那里过夜,食物和床被都是现成的。”
  
  还必须晚上去?晚上他就更不想……苏唯话到嘴边,沈玉书看过来,微笑道:“这个案子挺有趣的,我们接了吧。”
  
  “还是不要了,我觉得吧,捉鬼这种事不是我们的能力范围内的,还是请李小姐找两个道士做做法……”
  
  “也许是有人装神弄鬼呢,我们先去看看,要是真的闹鬼,那再找道士也不迟啊。”
  
  “可是……”
  
  “你不会是怕鬼吧?”
  
  苏唯当然怕啊,怕得要死的那种,可是当着三个女孩子的面,就算是要死他也说不出口,支支吾吾着想另外找借口,冯珺道:“我今晚休息,要不我陪沈大哥去吧?”
  
  “不不不,你们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怕鬼的,呵呵……”
  
  苏唯说完,见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勉强堆起笑,道:“我这不就是怕真要是鬼,人家李小姐又要多花一笔钱去请人嘛。”
  
  “不用担心我,钱是小事,只要问题解决就好了。”
  
  李慧兰都这样说了,苏唯连装笑都装不出来了,硬著头皮应下来,问:“那有火炉吗?”
  
  “啊?”
  
  “那个……我怕冷,我怕鬼也怕冷不出来。”
  
  李慧兰被他逗笑了,道:“有的有的,我也怕冷。”
  
  沈玉书道:“那这个活儿我们接了,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你的情人在公董局工作,有一份好职业,那你尽可以大大方方地把他介绍给你的家人,为什么要隐瞒?”
  
  李慧兰有些尴尬,陈雅云帮她说了。
  
  “因为她的男友是法国人,她父亲是老思想老古董,不喜欢洋人。”
  
  沈玉书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李慧兰又不放心地问:“会不会有问题?”
  
  “没有,不过我们查清真相后,要怎么联络你?”
  
  “我会来找你们的,我现在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你们千万不要去学校找我啊,我怕万一校方知道的话,传到我父亲的耳朵里,那就麻烦了。”
  
  李慧兰一脸紧张,陈雅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常过来玩的,如果有好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谢谢。”
  
  听着她们的对话,苏唯和沈玉书对望一眼,两人心里同时想到——陈小姐,你可以不常过来吗?
  
  沈玉书站起来,对她们道:“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客人的隐私的,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道李小姐方不方便告知你情人的名字?”
  
  李慧兰皱起眉,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这个跟案子有关吗?”
  
  “暂时还没有太大关系,不过为了尽快解决问题,情报当然是知道得越详细越好。”
  
  “那可以先不说吗?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再跟你们讲。”
  
  “是啊是啊,你们是去慧兰家捉鬼,又不是去捉她的男友,再说她男友现在出差不在,就算你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没用啊。”
  
  陈雅云帮着李慧兰说,沈玉书看向苏唯,苏唯站了起来,笑嘻嘻道:“不说也无妨,我们先去房子里看看情况,有问题再跟你们说。”
  
  听了他的话,李慧兰明显松了口气,又再三道谢,这才告辞离开。
  
  陈雅云看看冯珺,一副想要留下的架势,被苏唯以他们要去调查线索为由拒绝了,她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向沈玉书道别,沈玉书低头看苏唯做的记录,直接无视过去了。
  
  苏唯把两位小姐送走,关上门回来。
  
  沈玉书坐在沙发上看记录本,表情若有所思,苏唯上前拿起桌上的信封,往外一倒,一大迭纸钞倒了出来。
  
  冯珺看了,笑道:“看来这位李小姐很有钱啊。”
  
  “是啊,这等于说我们可以在圣诞节开洋荤,吃吃传说中的大火鸡了。”
  
  “那玩意儿又不好吃,还不如吃北京烤鸭呢。”
  
  “你吃过啊?”
  
  苏唯问冯珺,冯珺把头撇开了,当没听到,沈玉书道:“钱越多,就代表委托的事越麻烦,这不是什么好事。”
  
  “你怕麻烦吗?”
  
  “不怕,但我不喜欢被人骗。”
  
  “沈大哥你的意思是李小姐在撒谎?”
  
  “不错,”沈玉书放下记录本,严肃地道:“李慧兰在讲述时吞吞吐吐,眼神不定,双手一直揪著裙子,这些小动作都证明了她说的话十之八九都是谎言。”
  
  “这不重要,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嘛。”
  
  苏唯说完,马上想到刚才他们三人聊的交换秘密的事,被这么一打岔,他又改变主意不想说了,还好沈玉书也没再提那件事,拿起茶杯默默品茶。
  
  苏唯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话岔开,道:“所以至少委托人的话还有十之一二是真的,这钱也是真的,既然接了活,我们就去她家看看好了,总不可能再出第二桩圆月观音案吧。”
  
  “但有可能出鬼哦。”
  
  冯珺在旁边适时地提醒,苏唯揉揉太阳穴,觉得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冯珺察言观色,继续问:“你要是怕就实话实说,大不了我去。”
  
  “我、不、怕,谢、谢!”
  
  就算到时吓死他都不会在女孩子面前说自己怕鬼,为了增加底气,苏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噗!”
  
  茶没顺利喝下去,他捂著嘴大声咳嗽起来,叫道:“这什么茶?好苦!”
  
  “这不是你泡的吗?苦茶当然是苦的。”
  
  “我只是随便抓的茶叶啊,这也太苦了吧,跟上次在你家被迫喝的药一样,咳咳!”
  
  苏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两位小姐喝了茶后,表情会那么奇怪了,沈玉书淡淡道:“什么叫被迫喝的?没那药,你说不定就得肺痨了。”
  
  “我……”
  
  “怕鬼就算了,还怕吃药,啧……”
  
  冯珺也鄙夷地看他,苏唯被他们俩一唱一和气得说不上话来,正要反唇相讥,对面传来敲门声,跟着房门打开,李慧兰去而复返,站在门口,一脸紧张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吗?”沈玉书问。
  
  李慧兰慌忙摇手。
  
  “没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很好奇,就回来问问——你们侦探是不是都会撬锁的?”
  
  “李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侦探不是小偷。”
  
  “嗯哼!”
  
  苏唯用咳嗽声打断了沈玉书的话,把他一把推开,过去解释道:“虽然侦探不是小偷,不过这两种职业也有异曲同工之处,那就是有时候会根据特殊情况做出稍微不是很合法的行为,简而概之呢,必要的场合下,我们也会撬锁的。”
  
  “喔,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们的解释。”
  
  李慧兰说完,道了告辞,不等两人多问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沈玉书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到陈雅云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李慧兰出了门,加快脚步跑过去,两人一起离开了。
  
  “有点意思,”苏唯跟着沈玉书一起看过去,笑道:“没人会无缘无故地问问题,看来这位李小姐的秘密很多啊。”
  
  “越神秘的案子,办起来就越有趣。”
  
  “是啊,这几个月我都快闷得发霉了,现在终于到了我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苏十六,我们是去查案,不是去偷东西。”
  
  “我知道,在继捉猫捉狗捉奸之后,现在到捉鬼了,想想还挺有趣的哈。”
  
  苏唯说完,不见沈玉书回应,他转过头,就看到沈玉书突然放大的脸庞——沈玉书竟然又凑到了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沈玉书向后退开了,做出判断。
  
  “看来你不擅长说谎,你现在对这个案子并非感觉有趣,而是感觉恐慌——一个人在有压迫感的时候,瞳孔会放大,情绪极度紧张,这种情况下很难撒谎,除非他是骗中高手,以前我曾怀疑你是拆白党,现在我收回我的错误判断。”
  
  旁边还有个人呢,沈玉书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苏唯不爽了,冷笑道:“说得头头是道,你刚才怎么不拿这招对付李慧兰?”
  
  “不行,我凑近了,她一定会把我当成是色狼,我们就没法办案了。”
  
  谢天谢地,沈先生还没有完全脱离正常人的轨道。
  
  苏唯懒得理他,收拾了茶杯拿去隔壁,沈玉书跟在他身后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笑话,被人当众拆台,难不成还要让他感恩戴德吗?
  
  苏唯冷笑起来,沈玉书又道:“你不用勉强的,大不了这个案子我一个去办。”
  
  苏唯转过头,冷笑换成微笑,“沈先生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冯珺在旁边发出闷笑,苏唯看了她一眼,决定这次他豁出去了,怎么也不能让冯珺小看了去。
  
  电话铃响了起来,冯珺离得最近,她伸手要接,苏唯一个箭步窜过去,抢先拿起了听筒。
  
  他还以为又有生意上门了,结果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却是长生,他下课了,打电话来询问花生的情况,又说小姨做了饭,问他要不要带饭过来。
  
  苏唯转头问沈玉书,沈玉书道:“不用了,让长生跟小姨说一声,我们刚接了新案子,最近会比较忙,就不用天天送饭来了。”
  
  苏唯转述过去,长生答应了,说等晚点过来照看花生,顺便看门,等他放下电话,冯珺道:“还有人专门送饭来啊,又是追沈大哥的女孩子?”
  
  “他倒是想啊,那是我们的小弟,跟他一样寄住在逍遥家的。”
  
  “小弟?你们也混帮派的?”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想当初我和沈万能在轮船上认识的,当时有个小乞……”
  
  话被打断了,沈玉书看看表,道:“别浪费时间了,收拾下出门办事,顺便吃饭。”
  
  “好嘞,我去拿衣服,”苏唯应下,又对冯珺道:“回头跟你讲。”
  
  “不必了,我对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兴趣。”
  
  冯珺毫不留情地回绝了,看到沈玉书拿起钱锁进保险柜,她道:“反正我也顺路,我带你们过去吧。”
  
  “不用了,你难得休息一天,不能老跟着我们忙活。”
  
  “客气,我开车就等于休息了,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饭呗。”
  
  冯珺说完,跑去外面取车,沈玉书拿了大衣套上,那边苏唯也洗完了茶具,穿上外套,看到冯珺不在,他道:“我刚才听陈雅云说你和冯珺走得挺近的。”
  
  沈玉书正要往外走,听了这话,他转过头,道:“有时候照顾她的生意,坐她的车而已,陈雅云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还看到你们在车上有说有笑,关系别提有多好了,你不会是在追求她吧?”
  
  “没有,我只对……”
  
  “我知道你只对尸体感兴趣,可她是除了尸体之外可以让你笑的人,我真好奇她看上你哪儿了?”
  
  苏唯酸溜溜地说,沈玉书皱眉想了想,恍然大悟。
  
  “喔,我想起来了,上次坐她的车,她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我跟你讲,你肯定也会笑。”
  
  “什么?”
  
  “猫捉住了老鼠,拿了包老鼠药让它吃,哈哈……老鼠质问说你为什么要让我吃这个,哈哈……猫说因为你是老鼠啊,有没有很好笑?哈哈哈……”
  
  沈玉书边说边笑,苏唯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他,同时有点佩服冯珺,能说出这么无趣的笑话也是种才能啊。
  
  沈玉书笑了半天,看看苏唯的反应,他问:“不好笑?”
  
  苏唯逼着自己把嘴角翘起来,表示自己在笑,为了避免耳朵再被荼毒,他跑出了侦探社。
  
  沈玉书跟在后面,叫他,“笑话说完了,我们说正事吧,有件事我说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
  
  “你先说,我再决定生不生气。”
  
  “动物界里,当其它生物靠近时,毫不反抗等同自杀行为,人类属于高级动物,按理说刚才我靠近你,你该有戒备的,尤其你还是神偷,可是你的反应力太迟钝了,让我担心你的头脑太低能。”
  
  目光冷冷射来,沈玉书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想诋毁你的头脑,我只是在提醒自己的搭档——做我们这行的要有警觉性,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谢谢你的好意,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人是有思维的,所以没反应不等于没有戒备,也可能是因为信任对方。”
  
  “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
  
  听了苏唯的解释,沈玉书摸著下巴点点头。
  
  “那……谢谢你的信任。”
  
  “你该说谢主隆恩,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被我这么相信的。”
  
  几秒钟的沉默后,沈玉书道:“谢主隆恩。”
  
  他说得太认真,苏唯的脚绊了一下,想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简走了后,他就再没跟别人合作过,他不相信其他人,也不敢相信其他人,甚至不相信他自己,但这个规矩在遇到沈玉书后打破了,这家伙身上也许有着这种那种的问题,甚至是许多人眼中的怪人,但毫无疑问他们在合作上非常有默契。
  
  是那种天生就是一对好搭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