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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闻言。
  罗裳心里骤然落下一个拍子,鸦羽微微一颤,她擡眸看向齐思,随即摇头:“没有。”
  这个齐二公子看似懵懂认真,但能坐上吏部侍郎的位置,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城府浅薄的人。乔家现如今被诋毁,就此成为千古罪人之臣,齐二毕竟是皇帝臣。乔家是洛朝谈论禁忌,这个齐二非但不慌,倒还气定神闲问她是否认识乔兰舟,到底在心里谋划着什么……罗裳想不通……说到底还是留个心眼,谨慎行事言语好些。
  齐思见她这般认真,反倒笑了:“罗姑娘,在下只是好奇问一问,你为何看起来有些紧张?”
  罗裳喝了一口热茶,擡眸看他:“齐二公子,罗裳哪里紧张了?我并未见过乔兰舟,倒想问问齐二公子可有见过?”
  齐思闻言摇头:“从未见过。”
  可“她”乔兰舟,曾得见过齐思,只不过“她”久居边疆奉命守疆数十载,齐思远在朝堂之上,没见过倒也正常。所以,“她”也不怕被齐思识破。
  罗裳擡袖,搁于桌案上,“齐二公子,可记得多年前,在冀州一个叫做罗十三的民间女诗人?”
  “罗十三?”齐思面色陡然一变,微微擡眸思忖,好像隐约里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罗裳见他一副困惑模样,随即便笑了,缓缓开口:“忘了便忘了,反正真正的罗十三已经不在了。”
  齐思又是一怔,他看到了罗裳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泛着盈盈泪光,让他觉得尤为不解。难不成这个罗十三很重要?
  一场戏刚罢,罗裳站起身来找了个借口便去小解,她靠着阁门擡手摸了摸胸口,语气无奈:“罗裳啊罗裳,你这是见了齐二才这般的吧…可人家都不记得你,你哭什么呀?”
  罗裳自言自语,本欲想安慰一番真罗裳,可是越说越觉得心里难受,跟堵着一块石头似的。
  可当她慢慢擡头时,却撞入一个怀里。
  她的鼻擦及那人的衣裳,那里硬硬的硌得她生疼,便听到贺西楼的声音:“哭什么?”
  罗裳吓得浑身一抖,想要挣脱开,却还是被贺西楼困在怀里不能动弹。
  他的力道一向这般霸道蛮横不容拒绝,气息冷寂,自带着幽兰沁香,只是轻轻一嗅,都觉得脊背发凉。罗裳眼眶红着,眼睫上还有未干的泪。
  她支支吾吾解释:“我没有,你看错了。”
  贺西楼轻笑,“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逞强做什么?”他伸手用指腹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滴,她的脸蛋过于娇嫩,软绵,竟一时不肯松手了。罗裳却觉得,贺西楼手掌粗粝,磨蹭得她脸颊生疼,便要偏头避开:“都说了没有。”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柔柔软软的,听得人心里霎时软了。
  贺西楼俯身过来,“还扮了男装……你来潇湘馆作何?”
  罗裳有些紧张,怕被贺西楼知道自己是来找他的死对头齐思的。
  便随便捏了个由子,“看戏文。”
  “所以,你是看了什么戏文,才会哭成这副样子?”贺西楼倒也没起疑心,毕竟罗裳不是第一次溜出府,跑来潇湘馆看戏文。
  二人的距离过于近了,近得几乎,罗裳能够感受到贺西楼吐露的气息,滚烫而又让人觉得不自在。他的喉头上下滑动,上头覆了一条不甚明显的疤痕,眉宇间阴戾无常,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畏惧的气息。
  可下一刻,罗裳的神色一变。
  露出一抹胆怯,泛红的眼缓缓滑动,落在贺西楼身上。
  她摇头:“怪不得戏文,是我太脆弱,不过是些民间才子佳人的戏文罢了,怎么将军也喜欢?”
  贺西楼微微蹙眉,很快便松开她。
  不是他,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
  贺西楼摇头:“不喜欢,本将军对这些文邹邹的死物,不感兴趣。”
  方才还那般温存的他,倒像是完全变了。
  罗裳目光真挚,道:“这些戏文并非死物,将军既不喜欢戏文,又为何来潇湘馆?”
  贺西楼眼神并不在此时此刻的罗裳身上,“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
  贺西楼悄然转身离开,并未有片刻眷恋。
  行至半路,贺西楼倏地立在原地,偏转回眸望着远去的罗裳,愣了会儿。
  罗裳自然没有察觉。
  而是自言自语:“果然装一装柔弱还是有些作用。”
  罗裳提裙转身离开,又折回去找了齐二,顺便夺走了苏伯手里的荒谬至极的小像。
  等到罗裳离开。
  苏伯才缓缓开口:“公子,据手下人来报,这个罗姑娘,身份不一般啊。”
  齐思敛了敛眼角的笑,手指饶有节奏的点在桌案上,“我自然知道。”
  “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夜助我夺彩仗义相助的女侠,却会是…贺西楼的妾。”他这句话里,暗含一丝可惜的意味。
  苏伯不解:“您明明晓得这罗姑娘是贺西楼的妾,自然心里也向着贺西楼,为何还要答应罗姑娘提出的事?您就不怕,她临时倒戈,实则是贺西楼派来的卧底?”
  齐思摇头,“苏伯,您可是忘了,这云州罗家世代和贺家有仇怨,就算是得了圣上赐婚,也抹去不了贺家对罗家的鄙夷。世仇就是他贺西楼和罗家一辈子也跨越不了的鸿沟隔阂。”
  ,
  罗裳回了贺家,天色已经渐渐昏沉,云烟阁内只点了一盏烛火,云瓷坐在朱门台阶上等罗裳。
  罗裳准备折回狗洞时候,却发现狗洞被堵住。
  她推了好一会儿始终推不开,费了好大力气,她有些急了,又不敢贸然从正门回去。若是运气不好遇上裴氏,指不定要怀疑她半夜这身装扮,又去了何处,平添麻烦。但幸好,墙边有一块碎石,她试着攀爬翻墙进去。可是攀到一半,这身子过于没用,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发软。罗裳憋得脸通红,便想要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与地面的距离,想着还是下来。可是,这距离过于高了,若是摔下来指不定要摔碎了。
  “是谁把洞给封住的?”她嘟囔一句,两只纤细的藕臂直打颤。
  就在她将要失手摔下去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抱住了腿。
  她惊讶,准备放声大叫,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身下,一手抱着她的腿,将她往上面送:“正门不走,偏爱翻墙?怎么,今天没钻狗洞了?”他还好奇来着。
  便侧目去看,原来狗洞被封了。
  罗裳松了一口气,手掌心里全是汗,声音都带着一抹颤音:“贺西楼,要不你带我进去?”
  也省得她费力攀爬,若是稍有不慎,落得个摔断腿脚的下场。
  他擡眸看她,单手抱着她的腿,倒像是考虑一下:“妥。”
  看样子是答应了,却未想到,罗裳还未开口说话,贺西楼手里便一松,紧接着一只有力的臂弯稳稳扣住她的腰肢,就这样将其拦腰抱起。罗裳吓得双眼瞪大,任由贺西楼抱着她,呆呆地吐露出几个字:“其实,你放我下来就好,我会自己走。”
  贺西楼没理会她,兀自信步伐往正门而去。
  罗裳羞臊得没脸见人,只好低下头来躲在他怀里。
  一面想,抱一下也不会死的,抱一下也不会死的,可是真的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是个男的啊。
  没事的,贺西楼这厮就只是喜欢罗裳这副皮囊罢了,不碍事,不碍事。
  就这样,她在心里膈应了好久。
  途径正门时,她怎么也忘不掉,两个守卫瞪大眼睛看着贺西楼的眼神。
  守在云烟阁的云瓷,看到这一幕,也吓得小脸煞白煞白的。
  就这样,贺西楼将她一路送回了云烟阁,直到了卧房,才放她下来。
  罗裳始终没有擡头看他,两人之间过于沉寂,只有方才贺西楼碰撞过的珠帘玉幕正在左右晃动,来回不停的发出清脆声响。卧房内视线昏暗,许是东面的轩窗半开的缘故,外头的冷风钻进来,不断吹拂着火红的烛苗,映衬在贺西楼的侧颊上,他的表情和往日一般的散漫,语气漫不经心着:“下次若想出府,不用遮掩,直接从正门出去便好,若是方才没我,你要是摔下来,可有想过后果?”
  他竟然没有生气?
  她这么晚才回来,竟没有兴师问罪……
  罗裳舔了舔粉唇,掩在袖子里的手早就出了细汗交叠在一起,在听到贺西楼的这句话后,心里松了口气,才擡头来看他,“我…想过。”
  这副身子过于孱弱,摔下来,指不定要摔断胳膊腿的。
  贺西楼一只手叉腰,好整以暇看她,“既然想过,还翻墙?”
  “这不是狗洞被封了吗……”
  “你不会从正门走?”
  罗裳嘟囔一句:“我就是怕被发现,所以才这样的。”
  “用不着怕,你且报我的名,正门的守卫也不敢拦你。”他伸手过来,宽大的衣袖上是层叠的金丝纹样,偶然间蹭过她的额角,在她怔愣之际,大掌倏地收紧,等到再次松开,掌心俨然是一只夜虫,被折断了翅膀。他的手腕转了转,拳头打开,那只已死的夜虫掉在地上。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平淡:“虫子。”
  罗裳暗暗松了口气,方才还以为…贺西楼要对她做什么,在看到地上那只死夜虫,罗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乔兰舟天不怕地不怕,偏怕这种会吸血的虫子,因为只要被咬一口便会红肿发痒,所以连躲开的动作都是下意识地。
  她很快反应过来,忙去观察贺西楼的表情,“多谢。”
  他好像也没有过多的反应,而是拍了拍手,“无需客气。”
  是啊,乔兰舟怕这种夜虫,当年的贺西楼不知道。
  罗裳手掌心都是汗,纠结一下,想着如何委婉表达自己想沐浴早些休息,希望贺西楼快些回自己的幽兰阁去。
  贺西楼便已经低头俯身过来,大掌拿住她的手腕,语气有些不容拒绝的霸道:“帮我更衣。”
  站立一旁的云瓷小眼珠子转了转,倏地露出喜悦来,识趣地疾步退了出去,还顺带将门关上。
  罗裳震惊,“更衣做什么?”
  他眉骨挑起,嘴角露出一抹不羁的笑来:“沐浴。”
  更衣,沐浴,接下来就是要她侍寝睡觉吧?
  呸,你想的挺美!
  做你的春秋大梦。
  罗裳僵在原地,不肯随他往卧房里头走,还嘟囔一句:“为何不回幽兰阁,我又不是伺候你沐浴的丫头……”
  却没曾想,贺西楼道:“若是不愿意,以后出府千万别报我名义,你看着办。”
  没想到啊,贺西楼,这么多年了,你威胁人的手段还是这般不上进。
  只会那这些事情来胁迫我。
  我是那么没骨气的人?不出就不出,不报你的名就不报,我翻墙去,实在不行再去钻狗洞。
  贺西楼只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便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毫不留情地接了一句:“翻墙,就你这身板有力气翻?狗洞早就让人给封上了,此后也不会再开,反□□里没有家眷养小宠的。”
  哼,这是非逼她给他搓澡哈?
  罗裳甩开他的手,粉唇轻抿,咬牙切齿道:“你别欺人太甚。”
  贺西楼稍稍皱眉,转了转手腕,上前来,故意将二人距离搞得暧昧,他的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我还没欺你,你怎的就说我欺负你?妻子帮丈夫宽衣沐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往深处说这就叫情趣,你懂不懂?”
  呵呵,我懂你个毛线球球。
  还情趣?你倒是挺会玩儿啊,兄弟。
  果然是罗裳这副漂亮的皮囊过于招蜂引蝶,要不然贺西楼会说这么骚的话?
  罗裳捏紧手,偏过头去,“……”
  不过多时,玉脂耳垂上头微微泛红,罗裳被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贺西楼也没好到哪里去……仔细一瞧,昏暗烛光里头,他面色如蒸熟螃蟹。
  但好在,他脸皮厚,比起脸皮厚,罗裳自然是比不过他。
  他的手掌是热的,轻轻携起她的衣袖,趁她不注意捉住广袖里头的一双粉嫩脂玉凝指,掌心贴合肌肤接触的那一刻,罗裳不由得小声惊呼:“唔。”
  她的手心里是细汗,他察觉到了罗裳的紧张。
  只是说了一句:“只是帮我沐浴,过后我就走,绝不留宿。”
  罗裳就这样,被他握着手,一步步向着卧房过去,他的步伐急促还有些急不可耐的滋味,罗裳不解,不就是搓澡,他急什么?
  待到沐浴桶底热气朦胧升起,贺西楼俨然褪去所有衣物,就那样衣不蔽体的站在她跟前。
  那一刻罗裳是没有任何羞耻心的,因为她是乔兰舟,心里头下意识地还觉得自己也是男儿身,所以无需避讳。
  可后知后觉,正当贺西楼要解开里裤时,高大的身量微微一顿,他偏转过身子来看罗裳,话里有些不正经的挑逗着她:“要不,一起洗了?”
  这句话,有些耳熟。
  当年,贺西楼没脸没皮时,也跟她提过几句。只不过…当时的她有些讲究,不爱同人在同一桶里沐浴。一来,光着身子赤诚相对,过于难为情;二来,都是领兵打仗,风里来浪里去,身上指不定汗臭味多,她喜干净,有洁癖。刚开始,贺西楼还是一傲娇公子哥,被她拒绝过几次,后来他就不主动提了,许是觉得被驳面子心里头傲气;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贺西楼变得无赖了,提的次数也就多了,也不在乎所谓面子、傲气、什么东西。可,她依旧是拒绝……
  罗裳的反应过于平淡了,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
  为了不引起贺西楼的猜疑,罗裳擡手掩面迅速转过身去,声音装得娇柔,还带了些羞怯的意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