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熙熙山雨晴 > 第十六章艰难
  霍敏跌下去的所在,恰巧在迂回土路的上方,所幸那斜坡截住了跌势,不至于一下跌到万丈深坑中落得个粉身碎骨,饶是如此,这近两丈的落差也极有可能将人跌死。熙和摔倒在坑边向下探看时,就见霍敏躺在土路的边沿,口边满是鲜血,人仿佛还在微微发颤。
  
  “来人哪,”熙和道,又提高了声音,“快来人!救人!快救人!”她边呼叫着边连走带爬地到了坑口路边,又沿着土路疾奔而下。
  
  那路一直铺到另一边折了一个大弯,才转至霍敏所在的这一层。熙和急急忙忙地寻到霍敏身边,伸手要去碰他,一双手却抖得如筛糠一般定不下来,睁眼要去看,眼前却也是一片模糊,早被眼泪迷住了。
  
  “咳咳,”霍敏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你别哭啊,我一时又死不了。”
  
  本还撑著,听闻这一声熙和止不住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过几时你也不许死。”
  
  一边就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边冲上头喊道:“你们快用木板扎个担架拿下来!”
  
  又扑上来小心翼翼地检视霍敏的伤情,狠狠地道:“只要一时没死,就不会死了。这高跌下来一定伤了脏腑,不知道骨头摔断了几根。但都不是治不了的伤,你死不了的。”
  
  霍敏挣扎着挤出一个笑脸:“好,好,至善堂的医术冠绝天下,你是至善堂的传人,必然我是命不该绝。”
  
  “你少说两句罢了!”熙和嗔道,“有说的就说说哪痛?”
  
  “也不是很痛,”霍敏便道,只是一句话还未完却已晕了过去。
  
  便在这时,海蓝并两个徭役夫已抬着扎好的一个担架赶来,那役夫长一脸惊慌地跟着过来,喃喃念道:“这可怎好,海神娘娘一定要保佑霍大人平安。”
  
  熙和指挥着役夫们先用木板固定了霍敏的头颈和腰腿,再小心将他搬到担架上。因实在不敢挪动,只得一路抬回了官舍,熙和亦跟着一路步行,那役夫长也一直跟着不肯就离,足足走了有一个时辰才到,中途霍敏醒了数次,喝了些水,后半程却一直昏迷著。
  
  海蓝早请了城有名的正骨大夫候着,徭役夫小心将霍敏放下,熙和亲自拆了木板,又与大夫一同悉心查探伤情。显然可见的是右腿和左臂、右侧的两根肋骨都折断了,好在前几日下了雨,土路松软得很,竟没有更重的外伤,加之一路运送尚算平稳,未被肋骨伤及内脏,但高处摔下的震荡已然伤及了肺腑,脉象虚浮不定,很有些险。
  
  大夫用将几处骨伤处上了金创药,用夹板并布条裹紧固定,又坐下写了一张方子与向熙和道:“刚刚看夫人手法,必定在医道上颇有根底。小可于正骨一道尚可,药理上未必,这道方子是滋阴益气为主,供夫人参阅,您亦可自行斟酌著用药。这内伤的调理也是急不来的,霍大人如此年轻,身子骨又健朗,多还是要靠他自己扛过这一劫。”
  
  熙和忙谢过大夫,又吩咐海蓝好好将众人送了出去。这一夜之中,霍敏反复有些低烧,熙和衣不解带地照应了整晚,任霍敏怎催促她去歇息也只是不肯,总算到了日光初现的时辰,霍敏身上也不发烫了,终于沉沉睡去。熙和让珍珠看着霍敏,自己洗漱过后又换了一身衣裳,自去了知府衙门。
  
  衙役被熙和气势所摄,即便按她的说法向头通报了要见王韫的信。王韫听说熙和找来,忙将人放了进来。熙和观他神色似仍是不知情,三言两语把霍敏受伤一事说了出来。
  
  王韫闻言大惊,忙道:“现下如何了?可需再寻些大夫去瞧瞧?”
  
  “那倒不必了,倒是要求王大人看顾些我们那处的动静,虽则这官舍中使的人都是我们从京城带来的,但衣食住行也不可能处处精细。”熙和沉声道。
  
  听说这话,王韫眉头紧紧皱起:“霍夫人的意思是,怀疑这不是意外,有人故意为之来害霍大人特意造成的这起事故?您当时就在现场,可是看到了什可疑之事?”
  
  “王大人,我本也只是有些疑心,”熙和叹了口气,“但今日却有几分确信了,这船坞的工事是您安排的,出了这样大的事,到现在您都没收到信,您说这不就是个最大的征兆?”
  
  王韫点头道:“此事我一定查明了给您和霍大人一个交代,要真是有宵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少不得让他们也知道知道什叫民不欺官。官舍那边您也放心,我拨两个亲兵过去看门护院,进出的一菜一肉都让我家采买的人来置办。”
  
  熙和行了个拜礼:“如此就谢过王大人,我回去等您的消息。”
  
  回到官舍,熙和唤了海蓝、茗石来交代了配合王韫护好官舍和查案的事情。这才又进厢房去瞧霍敏,他此时已然醒了过来,见熙和过来面上立刻露出一个笑来。
  
  熙和在小几上坐了,不由嗔道:“亏你还笑得出来,遭了这大罪,可好生歇歇罢了。”
  
  霍敏笑道:“我娘子说了,这只是一点皮外伤,没得几天就全好了,死不了的。”又拉过熙和的手问她:“你换过衣服了,是出去了吗,去了哪?”
  
  熙和便把与王韫见面的事情跟霍敏说了,又告诉他已吩咐茗石也暗中查探,“总得把事情弄明白了,你白白受了这样大的伤,要不知道是谁干的,岂不是时时刻刻得悬着心?”
  
  霍敏沉吟了半天,道:“也又可能就是意外,工地上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说这多百姓不愿意服徭役呢?但谨慎些也是对的,你就现下安排的也就罢了,查不到也别总挂心。”
  
  茗石思来想去,找了从家带来的一个叫彭信儿的管事——是当年祏园就跟着来的老人,却也不是江浙人士,是荆州一带的人,叫他到市井中去打听那工地的消息。彭信儿是个江湖混老的,在这些事儿上甚是乖觉。几天功夫,他就摸清楚了那船坞干活的一众人中,除了徭役夫和官府聘的大匠,日常的小工之中有几人是惯常偷鸡摸狗的混子,这种人最是消息灵通的耳报神。
  
  彭信儿到工地上盘桓了三五日,又故意与那日跟着回官舍的徭役长拉了些家常,使船坞干活的人大都瞧见了自己。这日,到日头西沉的时候,他见散得差不多了,便拉住一个小工头子,言说要“犒劳兄弟们”,请几个领头的用些酒菜。那小工头是个江湖混子,见彭信儿独身一人又常跟徭役夫相谈,只当他是官府雇的监工,听了如何不肯,便叫上另几个同门中人同去吃喝。
  
  几人到了酒肆之中,喝了几盅便哥哥弟弟地胡乱称呼起来。彭信儿言语之间反复暗示,自己是王同知的亲信,手有的是油水过云云,因留下的话缝处处合得上,几个混子倒也被他唬住了。见时机已熟,彭信儿又灌了几人一杯,便开口道:“众位兄弟休要客气,酒菜放开来吃,不必替我心疼银子,只要把这船坞修好,哥哥我发财,众位兄弟也跟着吃酒,吃肉!”
  
  几个混子举著杯盏也道:“吃酒,吃肉!哥哥好爽快!”
  
  彭信儿便道:“我瞧着工地上,就是几位兄弟最是聪明能干,但也有些个笨头呆脑的,干什都不像,你们倒说说,哪些个是干活不行的,明天我就给他们踢出去换些能干的来。”
  
  有个癞痢头的混子便道:“不瞒哥哥说,您的眼光是真毒。咱们几个惯常出入工地的,就知道这小工确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还得是在工地上待得长了,方能明白大匠们的意思,这活才干得快、干得好。咱们这船坞,是有些个生面孔,以往我是没见过的,干活的时候也显得手生。”说到这,他又拿眼去瞟坐在彭信儿边上满面胡子的那个混子——此人似乎是这群人的头领。
  
  那胡子就开口道:“既哥哥有这顾虑,我们自当告诉。我兄弟说得不错,船坞上确有几个小工是咱们以往没见过的。有一个,我瞧着还挺面熟,只是我觉著像的那人不应该到这儿来打工,怕不是我看错了,可不敢瞎说。”
  
  彭信儿道:“哎,兄弟这是什话。你把心的犹疑说出来,是不是咱们自有办法知道,可要是工地上有什该知道的,我没知道,最后出了事,以后再有好处可就不好照顾你们咯。”
  
  胡子又想了想,道:“我瞧着跟着那徐木匠的一个小工,长得倒很像谭大官人家的护院。之前有一次谭大官人家老太爷大寿,我去蹭酒吃,还跟这护院一起吃过两杯酒。这次在工地遇见,我去认他,他却不肯认,说我看错了人。”
  
  彭信儿得了这话,当即就把那谭大官人的名号传给了茗石。巧就巧在,茗石去找熙和报信的时候,熙和正与海蓝在翻看韩邦栋送来的泉州富商簿子,那谭先令的名号赫然在列。熙和冷笑一声:“,我正想与这些大商家相见一番,不想谭大官人竟自己找上了咱们的门。”
  
  五日之内,全城前十的大富商都收到了王韫托人传的帖子,这其中自然也包含那找上门来的谭先令,并泉州商会会长罗周秉。到同知摆宴这一天,一众泉州商界的头面人物都给足了脸面,一个不少的登临了泉州府聚贤酒楼最大的雅间。
  
  熙和特意压了轴,愣是等罗周秉坐下了,才姗姗来迟缓步走进雅间,先开口道明身份,又对罗、谭、梁、齐、李、许几个老辈周全行了晚辈礼。这时熙和仍不落座,只立在大圆桌前,缓缓道:“各位伯伯、叔叔,咱们初来泉州,一切都指望着您们的提携,咱家有间票号长兴号,虽不成气候,但托带江南各省乃至京城、西域、西北商家们的信赖,这些年也开出了一十五间分号。我们来泉州,愿借各位长辈的势,一来在泉州城也生发出一间分号,二来凭这票号,汇通泉州、汇通福建、汇通海陆,为咱们沿海的商家做大做强出些力。各位伯伯、叔叔别嫌我托大,我今日在这儿立个誓,只要各位愿进我们票号,一应存取、借贷,我们均以全国最好的条件给大家铺排。”
  
  齐居平是泉州有名的粮商,他托著个烟袋锅子,除一身绸缎不像外,极似个面朝黄土背朝天下的老农民,先出了声:“董少东家,你开票号我是没意见,但我老齐家是开粮铺的,不管是买是卖一向钱货两讫,我们用不着借贷银子。”
  
  许光义是个圆头圆脑的中年胖子,泉州的布匹生意为他家垄断,他也道:“我家也不用。”
  
  其他几人却都不开口,那谭先令只一口接一口地喝茶,一把胡子都被水汽熏得软了,罗周秉闭目坐在椅中,只如老僧入定一般岿然不动。
  
  正当此时,雅间门又开了,王韫快步进来,除了官帽递给身旁的随从,拱手道:“诸公久等,王某为公务所累,到迟了一步,惭愧惭愧。”
  
  罗周秉睁开眼睛:“王大人百忙之中把我们这些人召来,想是有什训导?”其他的大商家也都纷纷望向王韫,等他开口。
  
  王韫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道:“诸位都是泉州的大财主,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生发出偌大一份家业,足见智能之过人,为人之重义。我听罗会长说过,泉州商界义字当头,不论商界的朋友拜的是佛祖观音,还是太上老君,关公庙都是要拜的。我今日托大请诸公来,也是为了这个义字。”
  
  他顿了一顿,四指并掌指著熙和道:“霍夫人,想必大家也都知道身份,我就不啰嗦了。她初来乍到,是想随着泉州开埠的势,在这儿办个票号。我看这是大大的好事,将来开埠了,大家的生意都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前景。有票号的支应,正好多些助力。既说是为了义字,自然王某就是要请各位多照顾些则个。罗会长,您德高望重,在泉州商界一言九鼎,大伙都以您马首是瞻,您说能不能给王某这个面子,照应照应长兴票号的生意?”说到这句,王韫略一转身,双手压在桌上望向那罗周秉,其他人也都跟着看过去。
  
  罗周秉斜睨著王韫,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还未及开口。身旁的茶商梁凡——长得一脸白净儒生模样,性子却颇急躁冒进——抽出一柄折扇噗地一声打开,边扇边道:“真没见过这记着抢钱的,官家居然让婆娘出来做起生意,还不如咱们海边上的人家讲究!”
  
  雅间中顿时溢出了些嗤笑声。王韫待要出声,熙和却摆一摆手,又站起身道:“各位长辈见笑了,我相公虽是官身,但我自己五岁大便跟着苏州至善堂的东家做生意了,此人也不是男子,各位在泉州许是没听说过,但只要跨到江浙地界打听打听,董家二夫人的名声那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江南几省有名的神医。不独这样,江南地界,经营缫丝、制茶、酿酒的女人家也不少,当地从官到民也都肯高看她们一眼,皆不以为耻。说到底,出来做事能立住跟脚,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与是男是女没什相干,况且能干的女子出来做生意也是本朝长治久安才能兴起的风尚,不正说明咱们吏治清明,人人向上。就我知道,梁叔您自己的女儿也不是束之高阁,出阁之后在夫家指导农桑,似乎也颇有进益,几个茶园并农庄料理得恁般好,十八乡都晓得的,有女如此,一看便知是为父亲的调教有方。”她说得尽兴,小时候的江南口音也跟着出了口,更显得言辞爽利泼辣。
  
  梁凡被她一噎,竟也不好发作,只讪讪不言语。
  
  他边上的李冬龙是个角色,在泉州专营铁器,他撇撇嘴道:“霍夫人好口才!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我们南蛮子,民风未见开化,女娃子们都只在家相夫教子,不肯出头露面哩。”
  
  熙和笑笑:“李叔,我刚说得起劲,但既来了泉州,如何不想入乡随俗,也在家中做些平日拉下的针线,安静度日?近来也实在有些烦难,要跟诸位伯伯、叔叔诉诉苦,我们大老远的来赴任,没承想初来乍到就遇着这样事故——我相公前日在船坞工地上,从恁高的坞顶摔了下来,得幸下头有未夯实的土路垫著,不然即便不死,命也没了半条。饶是如此,他今日也伤筋断骨的,出不了门,当不了差。我是想叫他来也不得。”说到此处,她眼眶若隐若现的有了些泪,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谭先令处瞟了过去。几个大东家见这情形,一时都噤了声。
  
  谭先令的一张脸总是淡淡的,透著不知真伪的忠厚和恭谨,此时也显出了些不忍的神色,他用带着羊脂玉扳指的手指瞧了瞧桌面,道:“霍夫人不易,既遇着这样的难事,有什用得上咱们的尽管说便是。虽说咱们是白身,但生意人讲一个义字,这些互相帮衬的事是应当应分的。”
  
  熙和微微屈了屈膝:“谢过谭伯伯,我听说在泉州您是一个义字当头,果真错不了的。那我也就先道一声谢,有些什需您偏帮的,一定厚著脸皮上门讨要,您是否说话算数?到时候可被给我吃闭门羹。”这话说得又像是俏皮,又像是夹枪带棒,惹得几人都拿眼去瞧谭先令。
  
  他面上仍是没一点痕迹,只微微笑着点头:“这是自然,谭某说话算话。”
  
  熙和转了转眼珠,又道:“今日我就来讨第一件——您来我们长兴号开个户,就是帮衬我——大大地帮衬了我了。”
  
  谭先令哈哈大笑道:“霍夫人的谋算好精细,我一番好意倒被您诓进了毂中。开户不难,但谭某生意做得不大,平时也不怎需要借银子,只是白开了个户头在你那罢了。”
  
  等其余人说了这一圈,那罗周秉此时才开了口,他却不去理熙和,只慢条斯理地向王韫道:“王大人,咱们为商的规矩不似您为官作宰的大人物,尤其做生意讲究一个自愿自为,童叟无欺,没得你我来一句照顾照顾,就非得这些商家们去长兴号开户的道理,否则这不成了强买强卖吗?您是前程无量的,可不要为了讲个义气,落下什官商相护的名声才好。”
  
  谭先令等人皆连连点头。王韫道:“罗会长这话有理,在商言商,在泉州府断然没有什强买强卖的道理。今日我也是请各位来用个便饭,介绍朋友与大伙认识认识罢了,这是衙门外的事情,官商相护更是无从谈起。以王某的浅见,凡是地方经济强盛,必离不开商户们的兴旺发达,而商户的兴旺,靠的正是买卖单凭本心,你家的便宜又好,我便选你家的,他家的童叟无欺,我便时常去光顾。这长兴号只是一间票号,来了泉州,只要它能把银钱汇兑、银子押运这些票号的生意做好了,自然就会有商家愿意去,要是它做事不公道,自然商家们就不会去,生意就是生意,断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一说。诸公说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说,均自点头。王韫见时机已熟,便又道:“既是如此,那诸位便当是给王某一个面子,都在长兴号开个户头。至于你们做不做生意,怎做生意王某就一概不论了。”
  
  话至于此,各东家都不好再说,这便是默认。熙和使个眼色,侍立一旁的海蓝和茗石早拿了开户的文书印鉴等物什,就著圆桌,便一一伺候各大商家们签印起来。
  
  罗周秉还待说话,余光瞧见众人神色到底作罢,只在一旁吃茶冷笑。熙和也不去理他,只跟其他东家谈话,一盏茶功夫,各东家都已签印了在长兴号开户的文书,有些更连当期利息都打听了去。
  
  一时菜上了来,却不是本地常见的席面,乃是兼具南北各地的特地特色,连川地的冷锅、云贵的菌锅都有,显见用心之处。齐居平素日爱吃,笑道:“王大人好客气,今日的菜许多都不是时令,足见筹备之用心。”
  
  王韫抚掌道:“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今日的席面,是董夫人亲自安排的。各位既交了朋友,又用了好菜,今日不算亏本吧?”
  
  众人皆大笑,举杯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