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艾美伊亚 > 第十七章17
  他被领到一栋两层的大房子前。这是个砖墙的大房子,沿古道路口向东不到十丈远。墙壁整体刷上暗红色油漆,在晨曦下闪闪发亮。房顶呈梯形设计,用的是黑色的瓦片。房子两角设有瞭望角楼,好似长相粗壮的滑稽戏演员插上两根牛角,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
  
  
  艾莉.阿克曼告诉他:“索托是个坏蛋!”
  
  
  布问道:“索托是谁?”
  
  
  小女孩用脚尖在雪地上来回摩擦,“他逼我们家卖东西,抢我们挖的矿石,还有火料!”说罢,从口袋掏出一枚银币,扔在地上,如飞地跑开了。
  
  
  前来迎客的是个中年女人,大概四五十岁,样貌短小却精悍,将访客领进宽大的会客厅。一个肥大的胖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其身形可以用巨硕来形容,腰围说是水缸也不为过,脖子差不多跟下巴连成一体,满脸的凶相,一头灰色短发掺杂些许白丝,岁数看起来得有五六十岁。此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手都拿着连发枪。
  
  
  老胖子刚一见客,便堆起满面笑容,合手作礼,正是村长索托。不过在一番寒暄后,村长的脸色快速变冷。当听完来意,索托简直是怒不可遏,满脸肥肉因激动而颤抖,“本村民风纯良,夜不闭户,怎会有贼徒?亲属也没有,您简直是在侮辱人!”
  
  
  他耐心解释:“我并非有意刁难,这巴泽尔事...”
  
  
  索托粗暴地阻止访客继续说下去,“本村没有您说的这个人!叫什巴克的,完全没听说过!即便您曾帮过本村,也不能凭空捏造!”
  
  
  他从怀掏出乔伊蒂的手书,“这是乔伊蒂女士的手信。万望透露一点消息,日后定当报答。”
  
  
  索托大概扫看一眼,便将手书扔在桌上。他挪了挪满是肥肉的大屁股,笑容中闪过一抹狠毒之色,“您知道乔伊蒂的儿子是怎死的?”
  
  
  他摇头说:“并未得知。”
  
  
  索托冷笑说:“这个本村倒是知晓一二。那小子误入歧途,正是山贼之一。拜您所赐,此人死得很惨,尸体都没找回来呢!”
  
  
  他惊讶不已,“我真是毫不知情!”
  
  
  村长重重地哼一声,“这婆娘年轻时候也算个美人儿。只可惜,老寡妇克夫克子,还不识抬举!”站起身来,面色越发凶怒,“老东西自视清高,从不对我索托正眼相看,怎会为你低声下气?即便真是她来求我,本村有头有脸,岂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开几步,气势汹汹地回身说:“请你回去告诉她,本村对她已是仁至义尽,欠我的钱必须马上归还,年底的算税也要缴纳!否则,嘿嘿!”
  
  
  艾莉躲在不远处墙壁后探头探脑,待布迎上去,歪著嘴巴说:“你什都没问到,我早就知道了!”
  
  
  布将她稍歪的破旧圆顶棉帽扶正,“艾莉,你今天多大了?”
  
  
  小女孩一下子红了脸,跺脚说:“我不是小孩子!”说罢,又跑走了。
  
  
  虽在村长家吃了闭门羹,他却越发笃定其中有猫腻,对找出巴泽尔抱有信心。沿着村间大小道路,他逢人便问。从一个独蹲在门口吃饭的中年妇女的口中得到重要情报,本村确有一个名叫巴克的村民,几年前给侄儿“狡子”捅伤后不治身亡。这“狡子”不是本地人,至於姓名及家住哪,女人也不知情。他寻到西边村口,再返回村内,以至于钻入小巷。不过,一圈寻问下来,他再也没能获得其它有用的情报。
  
  
  他正打算返回阿克曼家,请教对策,道旁突然闪出一个男人,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小道深处拉拽。这人挤眉弄眼,似有所白。他未作反抗,随他进入一方小院子。此人看起来三四十岁,身材极为瘦小,尖脑细眼歪嘴豁牙,长著一副丑怪小人的模样。
  
  
  男人对外探头探脑一番,将院门关上,小声道:“找你半天了,瞎窜什?”
  
  
  他一边观察环境,一边问:“您有何指教?”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小院,与阿克曼家相差无多。
  
  
  “老兄别紧张,我这儿不是贼窝,”瘦子嬉皮笑脸的,“听艾莉说,你愿意出一个银币,收买某个人的消息?”
  
  
  他心中暗喜,“这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这个价。”
  
  
  “生意本来就是谈来的,值不值你我心都有数,”男人滴溜溜地转动眼睛,“就是不知道,这笔生意是否当真?”
  
  
  “如果消息属实,钱不是问题。”
  
  
  男人笑得露出一口黑黄而残缺不全的牙齿,“谈得来的生意,买卖都高兴,是不是?你找的那个人,别人叫他“狡子”,我却知道他叫巴泽尔,巴泽尔.卡洛瓦,”说罢,摊开了手。
  
  
  他将银币掏出来,捏在手,“怎保证,你的消息可靠有用?”
  
  
  男人一把将银币抢了过去,一边颠动一边笑着说:“我叫图万,这是我家。以您的本事,还怕我骗钱不成?”将银币揣进怀,“巴泽尔这家伙是条恶狼,吃人不吐骨头,你找他做什?”
  
  
  “这不关你的事,”他说,“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
  
  
  图万谄笑说:“买卖的规矩,理解,嘿,理解!”
  
  
  回到古道路口,他看到稍前为他提供消息的女人正被一个男人边吼边扇耳光,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他想要上前理论,想一想还是放弃了。他必须立刻出发,因为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多。
  
  
  图万告诉他,巴泽尔是三库人,住在一个名叫灰蛇的小巷内。至于为什会知道得这详细,图万并未细讲,只承诺情报万无一失。布知道这个镇子,镇上设有赛伍分会,他曾前往送过文书。该镇靠近泠水,古道横穿而过,是个盛产黑米的富足大镇。他沿着古道一路急行,中途只休息了一晚。他不得不把最后一枚应急银币取出来。第二天午后,他赶到了三库镇。城镇外平原辽阔,遍种黍米,白雪覆盖的田野一望无际。该镇建筑风格与简巴类似,样式更为复杂繁变,多层楼阁明显要多一些。他入镇后首先去了本地赛伍分会。分会管理员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名叫马蒂亚.戴森。管理员给他扑了盆冷水,本地没有被称为灰蛇的巷子,管理员也不认识名叫巴泽尔.卡洛瓦的人。从公会出来,他以委托为名,四处打听,于当天下午获得有用的情报。镇上有个叫曲风巷的巷子,人们私下叫它“灰蛇巷”。他精神为之大震,进巷打探。叫他失望的是,他差不多将巷子问了个遍,竟没人认识他想找的人。到了第二天,他将搜寻范围扩大到小巷周边。终于,他的执著得到了回报。一个离小巷不远的铁匠告诉他,铁匠铺隔壁原来住一个叫亨利.卡洛瓦的人,与铁匠关系不错,有个儿子貌似叫巴泽尔。这亨利是个粮商,好酒又爱赌博,不仅赌败了家业,还因醉酒而冻死街头。最后,铁匠告诉他,亨利老家在镇北外的甘本村,其遗孀应带着儿子住在那。
  
  
  甘本村离城镇不算太远,是个有着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小村背倚一个小土丘,建筑风格与米诺姆村相似。此村是个族聚村庄,大多人都姓卡洛瓦。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想要的情报。然而,巴泽尔.卡洛瓦因身负人命,已多年未在村出现,其老母亲眼睛已瞎,行动不便,一个堂兄弟负责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
  
  
  巴泽尔.卡洛瓦的家环绕在几棵老白椿树下。其院墙看起来颓塌已久,院内共有两间土墙茅顶的小屋,其一为突突米,其二是面积较大的方形土屋,已倒了半面墙,用茅草遮住。小院积雪堆覆,无人清理,只有一条从院前到屋门的足迹。
  
  
  他站在院前,犹豫良久。他刚欲敲打虚掩的房门,一个苍老却中气充足的声音在屋内问:“是马克尔还是科莱拉,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看我死了没有?”
  
  
  于是,他推门进来。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端坐房门对面的竹椅,手拄拐杖,两眼浑浊无光,看起来是个瞎子。屋内陈设大多腐旧不堪,不少地方蛛网乱结,看来许久无人打扫动挪,只有靠内大床像是新制的。
  
  
  他自称从克托姆村来,是巴泽尔的朋友。老妇人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叫嚷起来:“我这个儿子早就死了,根本没有什朋友!”
  
  
  老妇人情绪非常激动,完全无视访客的诉求。他担心惹出乱子,只得退身出来。过了片刻,时间已近傍晚。一个年轻女人提着罐子,踏雪进来,撞见院门内站着个人,缩身欲退。他将她拦了下来。
  
  
  女人表现得很是惊怕,“您...您想要干什?”
  
  
  他温言告诉女人:“我找巴泽尔,有事想问他。我没有恶意,您能帮我吗?”
  
  
  老妇人在屋内厉声说:“他是地狱来的魔鬼,我家没有叫巴泽尔的!”
  
  
  年轻女人压着声音:“我...我们也有一阵子没看见他了。”
  
  
  “您知道他还有别的什住处?”
  
  
  年轻女人听了直摇头,“我一个乡下女人,哪知道这些?我家男人还说,他已有半年没给我们送钱,他...”突然住嘴不说,夺路而走。
  
  
  他情知苦逼无益,只得放女人离开,悄悄跟踪她,得知她家的位置。接下来的几天,他在山丘找到一个废弃草堆,掏出洞穴,作为暂住地。他也会乘着夜色,前去隔壁村庄讨购干粮,渴了便吃雪。他一直计算著日子,转眼已到登遐节前夜。巴泽尔家的小屋没有任何异常出现。至此,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他开始相信巴泽尔已在战乱中阵亡,那本笔记的命运更不乐观,或许早已成为粪坑中的厕纸。勉强挨到傍晚,天气峭寒,月明如镜,村庄的灯火较往日明亮不少。他想到往年与母亲共度佳节的时光,想到了洁尔.哈伯。他不无遗憾地决定放弃找下去,踏上归途。
  
  
  他悄然离开小村,行不到两路,将要转上古道,迎面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人。在登遐节前夜,正是举家欢聚之时,这人孑然独行,实属异常。他心中一亮,暗暗留意。与这人擦肩而过时,此人虽然头戴斗笠,脸庞一闪而过,在明亮的月光下,可见其脸颊上有个小黑点。他只觉似有一道闪电在脑海掠过,快速取下背上短弓,顺势搭上箭矢。不想,那人事先有所行动,将什暗器甩扔过来。他连忙侧身,一黑色物贴住脑袋飞射过去。他看出来了,那是一把匕首。
  
  
  他大声喝道:“巴泽尔.卡洛瓦!”
  
  
  对方也不搭话,撒腿便跑。他不欲伤此人性命,将箭头下摆,连发两箭,射中其腿部。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跌滚在地。他拉紧弓弦,逼靠上去。男人双手夹住中箭的伤腿,坐在稀烂的雪道上,嘴呼哧呼哧大口吸气。
  
  
  “巴泽尔,我等你好久了!”他说。
  
  
  那人表现得急躁而愤怒,“你他妈干嘛射我,你认错人啦!”
  
  
  他当然不能相信,“头,抬起来!”
  
  
  那人不情愿地抬了抬头,却故意只露右边的脸。他基本确信自己找到了人。“我的笔记本,你交出来。我们原本无冤无仇,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男人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我刚才打你,以为你是该死的拦路强盗!”
  
  
  他将弓弦拉得更紧,命令说:“转过左脸,马上!”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是怪物,脸上也没少块肉,你要看便看呗。你要有什特别爱好,我可不好这口,”挣扎挺身,似力有不堪,却猛然冲撞过来。他始料未及,被对方扑倒在地。两人在雪道上翻滚在一起。男人看起来不甚强壮,力气却很大,搏斗技巧也不差。他受伤未愈,施展不力,终被那人按倒在地,死死地卡住脖子。这时,男人的斗笠已在挣扎中脱落,其整个面部都暴露在月光下,与内特所描述的毫无差别。他深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使出浑身解数,欲摆脱纠缠。然而,巴泽尔死死卡住身位,手上越捏越紧。眩晕感阵阵涌来,他已然命悬一线。这时,他突然心如明镜,快速捏弄右手,幻出一支冰晶箭,瞅准巴泽尔肩膀,狠刺下去。他捏出的冰晶并不坚韧,“啪”地一声碎掉了,却也伤到了巴泽尔,使其负痛大叫起来。他身体压力顿减,奋身翻起,抽出腰后匕首,扎进敌人另一只肩膀。至此,缠斗的形势快速扭转。他将巴泽尔骑在身下,不停拳击其面部,打得对方血肉模糊,四肢瘫软,嘴呢喃讨饶。
  
  
  他猛然想起此人家还有老母亲,于是收住了手,压紧其双肩,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厉声问:“我的笔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