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神功后嗣 > 章、相差一次剖白距离的所谓正邪五
  “北斗引道,七星化雾,速请各路神通破障煞灾。”
  
  
  骤眼普通不过的罗庚。
  
  
  它是每位替人解风水的师傅都必备的工具。躺在陈大锦手掌的这个,另藏奥妙之处。衹要念咒开光,上面一圈又一圈的时辰、五行、方位等数据便会跟随所测的东南西北而自动调节。
  
  
  这玩意儿听着方便,然而真实是不常被需要。因为陈大锦办这类型的事时,都直接感应问神──想起连自己家的老头也几乎没拿它出来,唯一次记得派上用场的情况,是训练初期灵感参差的某徒弟。
  
  
  由于这罗庚是前人依古书改良制造,本身的器械精密巧妙。开光形同提供启动电力,电力一旦接洽便运转,其忠诚地执行计算的功能,非关落法者的根底深浅。
  
  
  正如现代的汽车导航系统。遇着讯号卫星故障,人们还是可以阅读地图──的确不甚便捷,却仍够发挥作用。
  
  
  加上是藉观音大士指点迷津发现的,更没理由不去信靠。
  
  
  陈大锦的掌心托著罗庚,顺时钟缓缓自转,让指针分别停留八个方位地进行运算。
  
  
  “嗯?”
  
  
  罗庚在他绕了一圈正朝着庙内的时候。
  
  
  倾听安谧中手上的精密器械,各层刻画了所代表数据的铜质圆弧运作当儿,细细柔柔腻腻的金属磨擦声。陈大锦开始有点走神,衹怪先前的七个方位统统合格过关,没显示异常。
  
  
  就是料不及情势老套地、竟然把问题推至压轴戏般出场。
  
  
  罗庚停稳的一刹他被以闯入的霸道联想方式唬住整个人仿佛遭甩了巴掌的清醒得要跳起来──
  
  
  “仆街了。”
  
  
  丢下刚辛勤提供服务的工具,陈大锦风一样冲到存置纸符的抽屉翻箱倒箧去。却惊觉那些其实不足应付;遂本日第二度地、直接跑出庙宇,往反方向奔走。
  
  
  虽然拖鞋穿得很习惯了。
  
  
  疾步起来总有要摔倒的不舒畅感,一并脑海中徘徊著几乎肯定的揣测牵引的愤慨、在陈大锦抵达宁香堂推开铁皮闸目睹那仿佛已大事不妙的局面时,马上就演变成沟通不能的暴跳如雷。
  
  
  因为倒卧地上一动不动的女性、桌子的法阵,太似抵抗失败的狼狈落难。
  
  
  他凭空画的符咒快又狠,不理劝阻地准备打出施予不速之客伤害──高?的短发身影直接挡在跟前,白茶汤双眸透露烈酒液的危险气息。
  
  
  不惜要跟全世界为敌的刚顽。
  
  
  一如那她守护了三年的秘密。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师傅。”
  
  
  观察长辈的表情微细,陶思安小心把那施法的手搪离轨道,情况的危急与紧绷程度,简直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它是来求助的茂草岩山精──”
  
  
  “──我不是山精。”
  
  
  “──它不是山精。”
  
  
  那前后的反驳内容一致,白茶汤色泽包涵的瞳孔诧异地猛然收缩。情况瞬间得到更新,陈大锦的矛头再次指向敌方、陶思安竟直接无视并转身:
  
  
  “那你是怎么带山上的游魂和怪来这儿的?”
  
  
  “──还有怪在?阿女,你快让开。”
  
  
  “茂草岩给走火法咒烧毁了。你们口中的山精散尽修为,让大部分受庇护的游魂和怪脱离地域约束,防止被下咒者捕获。”
  
  
  气氛由于披露的内幕,从开战的边缘,回落至沉思的哑寂。
  
  
  肯定身后的长辈已不会动干戈,陶思安倒退两步,跟他平排,边交叠手臂。很快得出一个问题:
  
  
  “‘下咒者’想做的是什么?”
  
  
  “有派得法却心术不正的‘粉肠’,在地下搞炼魂替人延寿或落降头什么的。主要活跃印尼、泰国,但近十几年开始在香港出现。山精的庇护范围有大量安定的游魂,那班‘粉肠’固然看作是狩猎场一样的好地方。”
  
  
  年龄较大的辈骂的“粉肠”本意指猪内脏某部分。那外型是不讨喜地软糯糯且苍皑皑的没个性存在,因此这应用引申充斥歹义。
  
  
  替代解释这相对不重要及早料到片面的陈大锦踏前,认认真真感应了这灵体一遍。知道后辈在紧张,遂扭头投放了个证明自己冷静的眼神,顺势打住她即将查询的好奇。
  
  
  “那些可以等等再搞清楚。倒是,你……虽然非山精,但有类似法力。这什么情况,分到山精的力量?抑或是你本身的?──还有,‘散尽修为’的意思、不是指它‘死亡’了吧?”
  
  
  依据方德勤起的车公卦,山精该当并未身殒,却难料伤势如何。陈大锦隐隐觉得这山火既然令它离开茂草岩,情况多数不甚理想。
  
  
  衹是意料不到。
  
  
  法力高强的山精,竟肯真确若字面上的散尽修为,让游魂等逃离悲剧。
  
  
  在灵体奉上一株鲜嫩异常的小枝叶并道明第二个期许时,负责接收第一要求的陶思安才顿悟为何它没把自己算进协助对象中。
  
  
  “这事不用讲了。那些都是上天的规定,我们不能随便──”
  
  
  “没有在随便,你也听到原因──”
  
  
  “阿女。我们前辈没把好关,把你连累进来受罪我很过意不去。山精需要龙脉的力量,本来应该找我的。谁知道最后是个有修为的灵魂取易不取难地误闯宁香,将事情复杂化掉。所以,我会处理,你不用想,也什么都不必再做。”
  
  
  “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将它打散罢了?”
  
  
  把那为首的灵体镇收符中,他表示得回庙取别的法器拿下医馆困住的一群怪。陈大锦没直接答应任何要求,衹说句“跟我走就行”便褫夺了其意识,令陶思安错愕的追赶着长辈返程的身影。
  
  
  “若记得自己的名字或亲故,我会度化。但它都讲了记不得,我没可能这样放任有修为的灵魂自由。你该很清楚规矩及连带伤害这回事,陶氏──”
  
  
  “‘我’的规矩向来是找上门就帮。”
  
  
  “难道要你杀人都帮吗!”
  
  
  “它刚刚求我们去杀谁了吗?!”
  
  
  正戴着耳机的年轻女子低头按着手提电话走过车道另一边的人行道,压根没留意不远的对面这两者互相咆哮著,更夹带越发怒不可遏的夸张肢体动作。
  
  
  为陶思安难得的一句大骂而停住,他本能的想回首,可是太清楚自己会心软、遂咬紧牙关充耳不闻地继续走。
  
  
  “所以‘一旦做到顾己及人了,反过来,有一定权利寻求帮助’,就尽是些漂亮说话而已?”
  
  
  当时让字句出口,他早抱着被对方抛诸脑后的觉悟。这下惊讶的是陶思安居然词组不漏地存放,令陈大锦险些铁不下心再度顿歇。没打算等待应允的一方,又马上开腔:
  
  
  “山精默默替我们修法的一众做着该做的多年后,更肯无疾而终牺牲。茂草岩上的灵魂、怪、山精或什么都好──镇守区域的功德就一丁点也没积累下来?你还用行动来告诉我、那灵魂是处于最没资格请求帮忙的位置?妙极,直白得不能再直白,我服了。”
  
  
  拖鞋的踩踏声在六秒后完全静止。
  
  
  除了因为被自己的说话狠狠由内至外拷打,他也真的被对方的论据重新提醒某些看法。少时父亲教授的种种之中,在好不容易熟练够应用的大显身手前,均会受千篇一律的啰唆嘱咐。
  
  
  “纵横生死道上,没一个绝对基准。到最后,衹看你那良心是否还有血肉。”
  
  
  仙游二十年有多的那老头现在想必逍遥自在。因为,这些复杂纠结的决定,是人间专属的劫难。哪儿稍有差池,命理上必然被记一过。
  
  
  可是。
  
  
  即使让陈大锦回心转意了,在这题目之上,仍然有别的细节需明察秋毫。灵体求的是凭藏在树枝的山精残存,加诸自己的修为,尝试去召唤或复活之类的。
  
  
  精的确在历代下来亦没很全面的资讯,所以不能否决这事的可能性。但在玄学的力量说,一个拥几百年修为的山精,依靠这严重不对等的付出;个中的成功几率,还剩值得商榷的余地吗。
  
  
  “我也会付出修为。”
  
  
  “你──你这样见一次帮一个用一份,命到底要不要的?……”
  
  
  “我们修法,难道衹应该冲着惜己命而为的?修的法下的苦功,不正正要用在这种时艰吗,陈师傅?”
  
  
  那点红融入法水,瞬间便恢复清晰。珍贵的润物无声,无息、亦无悔。
  
  
  “哎……?锦叔叔,不过──”
  
  
  “你不是问过山精能不能请回去吗。这就试试。快理好山上的气场,先带怪返原处。之后的时机到了、再通知你。”
  
  
  洁白的花苞层层绽放开来。冒着严苛的条件歇力挣扎,带着一份世人称之为“正”或“善”的诚恳返恩,实际是在跟天理抵抗到底。
  
  
  “说好了的七日而已。再久都没意思,不如及早到山上。”
  
  
  “我知道,本来没打算拖下去的。”
  
  
  “那最后两天的份,我做吧。”
  
  
  抽取修为的过程绝非舒畅。她却义无反顾的进行着。把小株花带来庙中的当晚,人明显地比平时憔悴得多。
  
  
  用彩鸡公碗盛着的植物,于神像下突兀异相,白日时吸引了不少好奇善信的歇步及目光。
  
  
  早对这方案没期望的陈大锦,一来归咎人生经验的麻木,二来是碍于玄学法则上的考量。在目睹自己照办这明知徒劳无功的程序后,坐落庙宇大门前子抽烟休息的他;忽然感悟其中的推动力非关父亲啰唆的良心,也几乎不包含什么帮助茂草岩重拾旧貌的情义结在。
  
  
  衹是比较纯粹地打从一个自私的角度去实践。
  
  
  “真的,不认老不行。”
  
  
  清风迎面送来,把缠绕他一整天的檀香味带走。
  
  
  陈大锦不记得自己何时抽完了烟走回大殿。总之、就呆呆站在善信供灯的塔旁,看着那白衣裤黑长辫子的女孩,三跪九叩,伏拜观音像前久久不起。
  
  
  目睹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怀念。
  
  
  因为当年他自己就是这样在大殿,年龄好似都差不远地、一身白衣,认观音大士为师。
  
  
  恍惚间。
  
  
  那女孩已经起来了并在跟前。盯着那在她额上的一抹朱砂,内心又感叹著,啊、对了,自己当年拜师也这样的……
  
  
  “富察欣兰没齿难忘大恩大德。”
  
  
  定睛一望稚嫩圆润的五官包涵谦恭委身行礼,那安和的莞尔渗漏温暖,温暖得令鼻腔也不受控的酸涩起来──
  
  
  夹着的烟勉强串联长长的烟灰、燃烧至手指皮肉当儿人猛的一弹被灼烫醒来,才发现自己不谙何时睡去了。
  
  
  茫然的东张西望,未曾反应过来的陈大锦目随成记茶餐厅门口走出来的几个伙子,正笑闹着你推我撞的离开视线范围。
  
  
  头昏脑胀的他揉揉脸颊。刚闭合灵魂之窗,便忆起了方才的梦、于是匆匆跑回庙首先查看彩鸡公碗盛着的小株植物。
  
  
  ──前后顶多十分钟,竟然长了三倍高度并茂盛地满载翠叶花朵的,重得整个倾侧翻离太小的碗子,繁复大丛的根部露出,靠在旁边的金牛铜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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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厘定正邪概念的世人,总能把两极都演绎得或精彩绝伦,或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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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台大厦的看更从文字本中抬首,引颈出外随那匆匆奔向铁闸消失的住客良久,得悉当事人习性的他遂带着费解表情挑眉。
  
  
  梦境的画面历历在目。陶思安左拐右抄的钻捷径抵达旧围,于香港特别的橙澄夜色下,朝那香火的味儿急急赶迈。
  
  
  “陈师傅、我──”
  
  
  甫进庙宇大开的门,她便喊话。迎上吃力捧著一个古旧大陶盆的陈大锦,两人四目双投好阵子,瞬间接通了琐碎的种种细节,那持续沉默的原因渐渐变成说不出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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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哽在喉头的理论排山倒海。
  
  
  却往往不及一个举动、一滴鲜血、一次错过来得较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