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刑警陈猛惊世特案集2 > 第二章《夜谭:惊闻实录》(2)
  午安篇
  
  再吃一口
  
  【0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感觉自己的世界明亮起来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
  
  就在刚结束的月度总结会上,总经理宣布了我晋升的消息。
  
  在场的同事们都惊呆了,他们不会想到那个来了公司三年,一直籍籍无名的我突然连续谈成了多个大项目,咸鱼翻身。
  
  尤其是坐在我身边的几位,虽然他们进公司时间比我晚,但我要每天给他们买早餐,冲咖啡以及各种跑腿,就因为我能力平庸,性格懦弱,才会沦为他们的佣人。
  
  此刻,他们心里一定糟透了,那个被他们呼来唤去的佣人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下了班,同事们组织聚会,说要恭喜我晋升,我当然参加,我想要炫耀自己的能力。
  
  往日里,我最恐惧这种聚会了。
  
  虽然我很不起眼,却是他们每次必须邀请的人,因为任何聚会都需要乐子,而我,就是那个乐子。
  
  今晚聚会的主角自然是我,面对大家虚情假意的恭喜,我轻松应对,那些海量的同事也被我打败了,满口胡话地被搀扶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笑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笨蛋了。
  
  坐上车子的一刻,我突然感到一股恶心,司机问我:“你没事吧?”
  
  我干涩一笑:“没事,喝得有点多。”
  
  我当然明白,那不是喝酒引起的。
  
  我知道,我就要把它吐出来了!
  
  我第一时间赶回家,冲到卫生间里一阵狂吐。
  
  从我胃腔里吐出来的当然不是污秽物,我张开嘴巴,看着它涌出我的口腔,最后掉落到地上。
  
  一同被我吐到地上的还有那种让人迷恋的力量感。
  
  我好像刚刚经历一场战斗,筋疲力尽地喘著大气。
  
  过了一会儿,我才缓缓站起身,看着卫生间镜子里那个一脸颓然的影像,忽然感到一种陌生。
  
  毫无光彩的脸,干瘦佝偻的身体,眼神里散发着一种懦弱的猥琐。
  
  那个人是我吗?
  
  我发出这样的疑问。
  
  接着,有关那个影像经历的一切全部涌了出来:被羞辱,被嘲讽,被排挤,甚至被殴打。
  
  没错,那个人就是我。
  
  准确的说,是从前的我。
  
  我不想再见到那个自己了,也不想再重复那些黑暗日子了。想到这里,我低下头,将它抱起来,接着冲洗干净,然后拿到客厅桌子上。
  
  它还在蠕动,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带着诡异的节奏。
  
  那一刻,我忽然充满了食欲,嘴巴里分泌出大量唾液。我吞咽两口,将脸扑到它身上,用力吞食起来。
  
  它的味道并不好,带着一种腥臭,我几次都吃不下去了,但大脑还是发出指令: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最后,我将它全部吃了下去,还打了饱嗝。
  
  我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
  
  终于,又将它吞回身体里了。
  
  我去打扫卫生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完全相反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那张容光焕发,充满自信魅力的脸:“你瞧,这才是你想要的自己!”
  
  【02】
  
  第二天一早,我刚下楼,就碰到住在十楼的季先生一家在搬东西。
  
  自从三个月前,住在十楼的住户白雪跳楼自杀后,已经有三家住户家搬走了,季先生作为白雪的邻居,最终也选择了搬家。
  
  说起三个月前白雪自杀的事,公寓里很多人都心有余悸。
  
  当时还是盛夏,楼管王阿姨正在楼下组织楼大家跳广场舞,刚跳到《天上掉下个白富美》,忽然听到“砰”的一声,一个东西掉到了她们中央。
  
  她们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女孩子,正是住在十楼的白雪。此刻,她脑袋被摔开了花,脸上却挂着怪笑。
  
  当时楼下有跳广场舞的,有下棋的,有聊天的,还有刚刚下班回来的。
  
  接着,有人报警,也有人打了急救电话,我偷瞄了白雪一眼,那样子太恐怖了,吓得我三天一直做噩梦。
  
  白雪死后,有警察来楼里做调查,主要是了解她的日常生活,他们还问到了我。
  
  我和白雪只在电梯里见过几次,甚至都没打过招呼,根本不了解她的情况,后来我听楼管王阿姨和几个妇女议论,白雪跳楼自杀那天,她还和她们打过招呼,看不出像遇到什么事情,必须要用死来解决。
  
  看着季先生一家搬走,我倒有几分伤感。
  
  我去了公寓外的快餐店吃早餐。
  
  点餐女孩总对我微笑,甚至多送了我一杯豆浆,只是从前来的时候,我向她索要一点纸巾,她都会对我白眼。
  
  我坐下来,一边吃早点,一边看着免费报纸。
  
  这时候,有人坐到我对面。
  
  我抬眼一看,正是住在九楼的小赵。
  
  我搬来公寓后,很多邻居都不理会我,小赵是第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的人,也从来没瞧不起我。因此,我对他的印象很好。
  
  我笑着和他打招呼,他还以微笑。
  
  我们边吃边聊,聊着聊着,他突然说:“王艺,我感觉你变了。”
  
  其实,早在他坐下来的一刻,我就猜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我淡然一笑:“是吗,我倒没什么感觉,我哪里变了。”
  
  小赵也笑了:“我感觉你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我继续笑着:“那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呢。”
  
  小赵感叹道:“当然是好了,只是感觉有些突然罢了。”
  
  我点点头,说:“其实,人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不是吗。”
  
  我看看时间,说还要上班,起身走了,小赵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也只能作罢。
  
  虽然小赵这么问我,但是我并没有任何的不快,我就是要让别人看到我的变化,我不再是,也不会再做从先那个笨蛋了。
  
  【03】
  
  自从三天前的晚上出现呕吐感,我回家将它吐出来,再吃下去后,这三天内,我一直很好,没有异状。
  
  我知道,我的身体越来越适应它了,比起刚开始,我的适应时间越来越长了。
  
  更让我开心的是工作也越来越好了。
  
  自从晋升后,总经理对我颇为器重,同事们也对我另眼相看,最重要的是,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很享受。
  
  那天下班,我刚走到公寓门口,管理员王阿姨就将我拦住了,她笑着说:“小王,听说你升职了?”
  
  我笑着点点头:这老太婆的信息倒很灵通。
  
  “你有女朋友吗?”她继续说。
  
  “还没有。”
  
  “那我帮你介绍一个吧。”
  
  我记得刚搬过来的时候,她对我冷眼相加,每次见面,都会狠狠瞪我,好像我犯了多大错误。有一次,她养的猫丢了,竟然诬陷是我偷的,还纠结几个邻居来我家里搜查,最后也不了了之。
  
  说真的,我对她厌恶至极。
  
  最近,她却开始主动和我打招呼了,甚至送我免费晚报,今天更是破天荒的想帮我介绍女朋友。
  
  我没想到她介绍的就是她女儿,我曾经见过她,她和她母亲一样,势利刻薄。
  
  纵然如此,我还是答应了,和她女儿约在一个餐厅见面。
  
  那天晚上的聊天很顺畅,她基本被我征服了,完全沉浸在我的个人魅力里。不过,聊著聊著,我突然感到一阵不适,胃腔里一阵翻腾。
  
  我知道,它又要出来了。
  
  我连忙跑到卫生间,对着盥洗池呕吐起来,它将我的嘴巴撑得很大,最后,完全掉在了池子里。
  
  我喘著大气,不停咳嗽,抬眼看到镜子中那个不忍直视的面孔,就急忙打开水龙头,将它冲洗干净。
  
  不行,我不能在这种地方露出本来的样子,那样就彻底完了。
  
  我要吃了它,现在就吃!
  
  我不顾一切地将它塞进嘴里,短短几分钟内就吃光了。
  
  这时候,我看到站在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刚才我只顾吃它了,根本没注意到卫生间里还有人。
  
  我转身正要离开,突然走进来一个男人,看到站在我身边的小男孩,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对我笑笑,领着孩子出去了。
  
  接着,我听到了那孩子的哭声,他一边哭,一边说:“爸爸,刚才那个叔叔在吃奇怪的东西。”
  
  “吃什么东西?”
  
  “是黑色的,还会动,很多很多,他全部吃掉了。”
  
  “你又在胡说了。”
  
  “我没胡说……”
  
  我走出卫生间,坐了回去,王阿姨的女儿不禁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佯装镇定地说:“刚才有一个小男孩出卫生间迷路了,我就带他回去了。”
  
  【04】
  
  对于那晚的事,我仍旧心有余悸。
  
  如果当时在其他场合,又或者看到呕吐又吃下去那恐怖玩意儿的是成年人,那就糟了。
  
  好在自那之后,我呕吐的次数在递减,从最初的一天内几次到几天内一次,再到现在十几天一次。
  
  最重要的是,每次我呕吐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我的梦想当然是有一天,我能够不再呕吐,让它永远留在我的身体里。
  
  那天下班后,我和同事去吃饭,他送我回去的时间有点晚。
  
  我走进社区的时候,感觉有人跟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跟踪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抓住他。
  
  我佯装喝醉,继续往公寓方向走。
  
  走进公寓后,我按下电梯,迅速躲进角落。
  
  接着,果然有人跟了进来,我一着急,就冲上去,从背后,轻松将他制住了。
  
  他试图挣扎,我一下子摘掉了他的鸭舌帽,没想到竟然是小赵!
  
  我一惊,松开手:“怎么是你?”
  
  小赵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我。
  
  我追问道:“你为什么偷偷跟踪我?”
  
  小赵还是没说话。
  
  我有些急了:“小赵,今天最好说清楚,否则我们就去派出所。”
  
  沉默一会儿,小赵终于开口:“我感觉你最近变了,你的变化很蹊跷,我就想跟踪,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无奈地说:“每个人都会变化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小赵也严肃起来:“没错,每个人都会变化,每个人也都在变化,但变化存在周期,人可能一夜之间发生改变,但不会像你这么剧烈,你的气质,谈吐还有气场,几乎就是变了一个人,这让我怀疑,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你自己,只是用了你这副皮囊而已。”
  
  听了小赵的话,我冷哼一声:“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话落,我转身就要走,小赵却再次说道:“你知道吗,你……”
  
  没等他说完,我就将他的话打断了:“我不想听你任何言论了,看在你之前对我很友善的份上,我原谅你,以后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我打开电梯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小赵落寞的脸。
  
  我当然不会在意小赵的话,相比这个,我更加在意呕吐次数和它留在我体内的时间。
  
  一切如我所料,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呕吐症状了。
  
  我想,我们已经彼此适应。为此,我特意去医院做了体检,体检结果让彻底放心,一切正常。
  
  那一刻的我更加坚信,属于我的美好未来已经到来!
  
  【05】
  
  真正让我感觉怪异的是那个周一早上,我起床后,照常去卫生间洗漱,在刷牙时发现杯子位置变了。
  
  我清楚记得昨晚洗漱完毕后,我将杯子放在了最右边,现在却到了中间位置,我确定没记错,我又是独居,不存在其他挪动杯子的可能。
  
  昨天晚上,家里进贼了?
  
  我随即检查了门窗,完好无损。
  
  随后,我又感觉刚才的想法可笑,且不说贼能不能进来,就算进来了,就为挪动一下杯子吗?
  
  我走过客厅,发现茶几上放着一罐没喝完的牛奶,还有打开包装的薯片,刚熄灭的疑惑又重新点燃起来,昨天晚上,我根本没喝牛奶吃薯片,这些东西是谁留下的?
  
  我机警起来。
  
  我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居住?
  
  不,不可能!
  
  我租住的是一厅一室,只有五十多平米,根本不可能藏匿其他人!
  
  这怪事折磨了我一整天,我始终没想出合理解释,我和同事聊起来,同事笑着说:“或许是你梦游了。”
  
  我摇头否认:“我从来没有梦游的毛病。”
  
  同事说:“梦游的时候,你在梦里,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梦游呢!”
  
  虽然他说得有理,但我感觉这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接下来的三天,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那天早上,我惯例去公寓外的快餐店吃早餐。
  
  刚入座,小赵就坐到了我对面。虽然他前些日子跟踪我,但我没放在心上,和他打招呼,他也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们聊著最近的生活,突然小赵问道:“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了。”
  
  我一惊:“看到我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写策划。”
  
  小赵想了想,说:“哦,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小赵这家伙神神秘秘的,简单吃了几口早餐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感觉肚子疼,吃了药早早地睡了,第二天醒来地时候,感觉肚子更疼了,我就去了公寓旁边的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我患了急性肠胃炎,造成这种情况是由于我吃了大量的腐败食物。
  
  腐败食物?
  
  我怎么会吃那种东西!
  
  走出医院,阳光明媚,我心中却蒙上一层阴霾。
  
  这两天,我除了在快餐店就是在公司食堂吃饭,根本没吃过,甚至没接触过腐败食物,那些东西是怎么进入我肚子里的?
  
  难道又是在我梦游时吃的?
  
  联想到三天前发生的那件事,我突然感觉一切没那么简单了。
  
  我买来摄像机,想要拍下自己睡后的状态,结果让我失望。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并没有什么异状,而且一连两天都是这样。
  
  就在我认为自己没问题的时候,问题竟然出现了。
  
  那天早上,我惯例查看录像,惊恐地发现,在昨晚凌晨,我竟然起床,然后穿好衣服出门了!
  
  我吓坏了,昨晚我明明睡得很沉,怎么会穿好衣服出门呢?
  
  我继续看接下来的录像,过了半个小时,我再次看到自己的影像,我回家后,去了卫生间,回到卧室,脱掉衣服,继续睡觉。
  
  在我睡前,竟然还对着摄像机笑了笑。
  
  【06】
  
  如果说午夜出门可以用梦游解释的话,那对着摄影机的微笑呢,那绝对不是梦游的人能做出来的。
  
  我忽然想到那天小赵对我说的话,他说在午夜时分看到我了。
  
  或许,他没看错,我确实在午夜出门了。
  
  我非常不安,立刻找到了小赵,问及了那晚的情况,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终于发现自己的问题了。”
  
  他这话验证了我的猜测,他早就发现我身上的怪异了。
  
  我追问:“你说那天午夜看到我,我当时在做什么?”
  
  小赵取出手机,我立刻知道他还在跟踪我。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打开一段视频,视频中的人正是我。
  
  镜头有些晃动,但我还是能准确分辨自己的影像。
  
  我出门后乘坐电梯下楼,走到公寓外的垃圾箱前,接着做了无法想像的动作:我竟然伸手掏出那些腐烂食物,吞吃起来。
  
  我一边看,一边呕吐,直至视频里的我吃饱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上楼。
  
  我找到肚子疼的原因了,我竟然在凌晨时分,出门去吃垃圾!
  
  当时我根本不是在梦游,哪个梦游的人会在吞吃垃圾的同时,还哼唱歌曲。
  
  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我抬眼看看小赵:“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午夜出门吃垃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赵叹息道:“记得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早上,我们在公寓外的早餐店见面吧,当时我想和你聊聊白雪自杀的事,你不想听,就走了。”
  
  我很疑惑:“这和白雪有什么关系?”
  
  小赵又调出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人是白雪,虽然我和她不熟悉,但是她给人的印象很文静,视频中的她却蹲在公寓门口,学着狗叫,还学狗撒尿。
  
  我有些懵了,这种形象反差太大了。
  
  我抬眼看看小赵。
  
  他又换了一段新视频,视频里白雪在残忍虐待着一只猫,我认得那只猫,正是公寓管理王阿姨的猫,当时那只猫丢了,王阿姨还认为是我偷的呢!
  
  接下来的内容超出我的想像:白雪掏出一把刀子,直接捅进那猫的肚子,然后将猫的内脏掏出来……吃掉了……
  
  我实在没勇气看下去了。
  
  我无法想像那个文静女孩竟然是一个吃猫内脏的变态!
  
  几乎是同一时刻,我意识到了自己和白雪很相似,在小赵的眼中,我也是一个吃垃圾的变态!
  
  我吞吞口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赵眼神很冷,解释道:“你刚搬来不久,和白雪还不熟络。白雪算是这里的老住户了,虽然她很内向,但是给大家的印象不错,我挺喜欢她的,就是那种单方面的喜欢。有一天,我突然感觉白雪变了,和你现在的变化一样,好像一夜间,就变了一个人,她变得开朗热络了,侃侃而谈,气质气场也完全不一样了,邻居们很惊讶,却没人愿意追根究底。从那天开始,我就在暗中观察她,我认定这种变化背后是有原因的,最后被我拍到了这些东西,我问过她,她对自己的这些行为毫不知情,本来我想继续追查,没多久,她就跳楼了。白雪死后不久,你也产生了这种变化!”
  
  【07】
  
  小赵的这话让我悚然一惊!
  
  白雪也因为吃了它才发生了改变吗?
  
  小赵继续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否则不会发生那么大变化。”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吃掉它的事情告诉小赵。
  
  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保密:“我不知道白雪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什么都没做,人有变化很正常,不是吗?”
  
  我的回答太无力了,我不想被继续追问了,我要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虽然我不确定白雪是否吃掉了它,但还是暂时将它从身体里取出来为好。
  
  这一刻的我才发现,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呕吐症状了。
  
  我跑到卫生间,用力呕吐,但吐出来的都是些胃容物。
  
  我立刻去了医院,跟医生说我吃了奇怪东西,医生问我吃了什么,我说是黑色粘稠物。
  
  没错,就是黑色粘稠物。
  
  在我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说我身体健康,体内也没有奇怪东西,看着我暴跳如雷的样子,他说:“我建议你先去精神科看一下。”
  
  可恶的医生,竟然怀疑我精神有问题。
  
  那团黑色粘稠物去哪了,被身体彻底吸收了吗?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公司,总经理让我准备一会儿的会议报告,我没什么心情,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会议报告。
  
  我倏地起身,跑向会议室。
  
  不过,会议已经开完了,负责清理垃圾的同事说:“王哥,刚才你做的报告真好,以后大家要好好向你学习了。”
  
  我一脸疑惑:“我刚才参加了会议?”
  
  那个同事表示惊讶:“王哥,你会失忆了吧。”
  
  我转身出了会议室。
  
  我确定自己刚才睡着了,会议视频里,我却在侃侃而谈。
  
  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那个人是我吗?
  
  还是说,这一切和午夜吃垃圾一样,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如果我的身体失控了,那又是谁控制他。
  
  那团黑色粘稠物吗?
  
  不,不可能的!
  
  我向经理请了假,谎称身体不舒服,躲在家里,时刻监控自己。不管怎么监控,我总会莫名其妙地睡着,醒来后总在奇怪的地方,广场中央,公园树下,商场超市,每次我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又做了什么。
  
  我怕了,我怕死了!
  
  我知道自己失控了,却不知道被谁控制了。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的精神始终保持高度紧张。
  
  有一天半夜,我忽然醒了,发现自己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在重播《王牌对王牌》,旁边摆着一堆零食。
  
  我知道自己又失控了,起身想要关掉电视,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了。
  
  【08】
  
  这时候,我突然张嘴说话了:“你醒了?”
  
  我在问谁,不,是谁在问我?
  
  我想说话,嘴巴就是不动,接着“我”又说话了:“你的身体暂时由我控制了,你听我说就好了。”
  
  你,你是谁?
  
  “我”似乎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我就是那团你吃掉的黑色粘稠物,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永远留在你体内吗,现在我如你期望,留在你身体里,帮你管理这副身体了。”
  
  我害怕极了,之前都是你在擅自控制我的身体吗?
  
  “我”咳嗽了一声:“没错,每天看着你游刃有余地工作生活,真是太无聊了,我呢,就想找些乐子,比如午夜吃点垃圾。”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继续回答:“我帮你压制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激发出自信强大的自我,你享受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感,不应该谢谢我吗?”
  
  好吧,我可以谢谢你,但请你离开我身体。
  
  “我”突然笑了:“很抱歉,我已经适应这副身体了,也不想离开,我想用这副身体好好的玩一玩。”
  
  玩一玩,玩什么?
  
  “我”打了哈欠:“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反正你这副身体由我控制。当然了,我本来可以将你压制,让你一直沉睡的,这么一来,你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场好戏,我就要你看着那个被我激发出来成功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崩溃的,就像那个白雪一样。”
  
  我一惊:白雪跳楼自杀也和这团粘稠物有关?
  
  是她控制白雪跳楼自杀的吗!
  
  这时候,“我”突然站起身,走到茶几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黑色旅行袋,袋子里有一个长长砍刀,还有绳索和其他杂物。
  
  我感到不安,你想要做什么?
  
  “我”耸耸肩:“你不是很讨厌那个管理员老太婆吗,你不是做梦都想报复她吗,我刚帮你约了她,她一会儿就过来,等她过来了,我帮你出一口恶气。”
  
  不,不,不要这么做!
  
  “我”不理会我疯狂的喊叫,顾自擦著砍刀,然后门铃响了,“我”去开门,来人真的是王阿姨,她笑盈盈地进了屋。
  
  接着,趁王阿姨不注意,“我”掏出砍刀,疯狂地挥向她,她被砍伤了,吓坏了,不断惨叫呼救,但是“我”不肯放手,继续砍杀。
  
  我亲眼目睹了“我”杀害了王阿姨的过程。
  
  王阿姨倒在血泊里,“我”轻松吹着口哨,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却无法回避。
  
  这时候,“我”拿起了电话,竟然报了警:“喂,你好,我叫王艺,我刚杀了人,是我们公寓管理员……哦,我就住在水榭花都公寓41栋1单元1201室。”
  
  挂断电话,“我”继续吹起口哨。
  
  我杀了人,还报了警,我的未来彻底被毁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那一刻,我竟然能够控制自己的手臂了,我拿起桌上的长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身体,终于,我叫出了声音:“滚出我的身体!”
  
  接着,我倒在地上,身体再次失去控制。
  
  这时候,我听到“我”说:“你以为自己的力量那么强大,能突破我的压制吗,刚才是我故意将这个机会留给你,等一会儿警察来了,他们会认为你是畏罪自杀。”
  
  太可恶了……
  
  “我”继续说:“忘记告诉你了,那天并不是我控制白雪的身体自杀的,我也在控制她身体很长一段时间后,给了她一次自由,她选择了自杀。其实,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玩腻了,想要换个目标,重新找寻乐趣了。不过,你的身体也不好玩,看来,我还是要继续寻找目标。”
  
  话落,我的意识迅速模糊了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嘴巴里,鼻孔里,耳朵里钻了出来。
  
  没错,那团黑色粘稠物,它蠕动着,顺着门缝跑掉了。
  
  那天,当警察赶到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他们在调查后,认为我和王阿姨积怨过深杀人,在我杀人后,畏罪自杀。
  
  没人知道那团黑色粘稠的存在,更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尾声】
  
  有一天晚上,住在顶楼的老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公寓,他走进公寓的时候,发现垃圾箱旁边有一个黑色塑料袋。
  
  他想,那就是一袋子普通的垃圾,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蹲下来,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看清楚是什么的粘稠物。
  
  那团粘稠物还在蠕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竟然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拿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妻子和儿子都睡了,桌上的饭菜也是凉的。
  
  他叹了口气,活了四十多年,真是失败,在单位,被领导责备,被同事排挤,在家里,被妻子嫌弃,被儿子轻视,在社会,被朋友玩弄,被邻居冷眼。
  
  他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放在桌上,打开。
  
  他盯着那团黑色粘稠物看了半天,突然像被控制了一样,将它抱起来,一口一口地吃进了嘴里。
  
  那东西的味道很腥,他想要吐出来,但是大脑发出指令——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最后,他把它吃光了。
  
  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重生了,心里充满自信和热情,他走到镜子前,蓦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气场四散,充满魅力。
  
  忘记说明了,之前的某一天晚上,我也是这么见到了那团黑色的粘稠物……
  
  洗脑恭听
  
  【01】
  
  从我住进姨妈家的一刻起,那种诡异的违和感便迎面袭来,就像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伸进了衣服,完整地将身体舔舐了一遍。
  
  他们一家三口似乎并不欢迎我,脸上挂着冷漠的霜。
  
  客厅墙壁挂满各式各样的照片,都是姨妈和姨夫获得优秀工人的纪念照,照片中他们笑得灿烂。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中央,姨夫和表弟坐在两侧,前者看着《东郦市机械厂报》,后者在看东郦市机械厂新闻联播。
  
  我佯装熟络地问表弟:“最近热播的《龙门镖局》你看了吗?”
  
  表弟冷冷答道:“没有。”
  
  我以为他是没有注意到播出信息:“a卫视现在就在播呢!”
  
  表弟倏地扭过头:“我们家没有a卫视。”
  
  眼前这个他让我感觉如此陌生,在我的印象中,表弟性格开朗,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耍,十年前,姨夫姨妈被招入东郦市机械总厂工作,年幼的表弟也被带了过来。
  
  而今年大学毕业的我,也幸运的在东郦市机械总厂的年度招聘会中脱颖而出,通过层层选拔,即将成为第二十机械厂的工人。
  
  说起东郦市,真是一个传奇的城市,二十五年前,它还是一个普通县城,后来来了一个投资商,投资建立了一所机械厂,又陆续建立了二十家机械厂,这里也成了不折不扣的机械城市,各厂产品畅销全国,远销海外。
  
  就在我尴尬地不知所措之际,姨妈忽然招呼道:“开饭了。”
  
  我连忙起身去帮忙,姨夫和表弟也坐了过来。
  
  饭菜应该很丰盛吧。
  
  当我坐到餐桌旁边的时候,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那一盘盘热腾腾的饭菜竟然都是螺丝,螺母和齿轮,香气四溢的汤看上去像是一盆机油。
  
  我尖叫一声,又倏地捂住嘴巴。
  
  “你叫什么?”姨妈冷冷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摇摇头。
  
  “没什么就吃饭吧。”姨妈催促道。
  
  当我颤抖著将那些螺丝夹起放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螺丝,而是一种看上去很像螺丝的面食,虽然味道不错,但我总感觉上面沾满了机油的味道。
  
  我稍稍抬眼,姨妈一家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喝着怪异的饭菜和汤,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
  
  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这种食物,他们不觉得恶心吗?
  
  饭后,我本想帮姨妈收拾碗筷,她却让我和表弟回房间了。我坐在那里收拾行李,表弟则坐在一边看书,我问他:“你现在哪个厂子上班?”
  
  他低着头:“第九机械厂。”
  
  我的目光转移到了他头上的帽子。
  
  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他就一直戴着帽子,吃饭时也没有摘下来:“你不热吗,怎么总戴着帽子。”
  
  他忽的转身,一脸阴翳:“不要多管闲事!”
  
  我不说话了,之后匆匆将东西收拾好,钻进被子里。
  
  没多久,表弟也脱衣服睡觉了。
  
  不过,自始至终,他一直没有摘掉头上的帽子!
  
  【02】
  
  次日一早,我便坐上东郦市机械总厂提供的专车去报到了。
  
  报到之前,负责人带我们去了市第一机械医院做了体检。
  
  一路上,我被这个城市林立的厂房和楼宇吸引了,耳边是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咔哒声,心中止不住的兴奋。
  
  我和同在这一批的二十个新人进入了第二十机械厂,我被分配在了d区第二车间第一道焊接工口。
  
  由于体检时我低血糖而意外昏倒,我以为车间主任会让我休息半天,谁知道当天下午他就让我上岗了。
  
  这个车间比我想像的要大。
  
  墙上贴满了红底黄字的标语,诸如“生做东郦人,死做东郦鬼”、“为了机械厂,奉献你我他”等等,其中一面墙壁上挂满了照片,密密匝匝的,说是每月每季每年评选的优秀工人。
  
  第一道焊接工口除我之外,还有资历比我老的林子,我叫他林哥。
  
  那天下午,林哥教给我实际的焊接技巧。
  
  我一边听,一边问:“林哥,你来这里多久了?”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顾自说:“你在焊接的时候要注意……”
  
  我见他没答话,以为是车间噪音大,就扯著嗓子又问了一遍:“林哥,你来这里多久了?”
  
  他倏地抬头,指了指墙上的一张白色标牌,我侧目一瞧:车间重地,禁止闲聊。
  
  那天下午,我默默做着焊接工作。抬眼,每个工序上的工友们都在努力工作著,我则没有那个心思,时不时的,总会瞄到墙上的那张白色标牌。
  
  车间重地,禁止闲聊?
  
  还真是奇怪的规定。
  
  到了下班时间,我换了衣服,准备回去,却发现大家都还在各自岗位上工作,他们好像根本不知道疲倦似的,脸上还悬著诡秘的笑。
  
  那笑湿答答的。
  
  回去路上,我经过一家超市,想进去买些吃的,昨晚吃了那些奇怪的螺丝餐,今早体检没吃饭,忙碌了一天,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超市货架上摆满了吃的喝的,却发现那些琳琅满目的外包装上印着的都是酷似螺丝和螺母的东西,什么“经典螺丝圈”,“美味螺母套装”等等。
  
  我一惊,从货架旁边退了出来:“请问,这里有没有饼干或者面包吗?”
  
  收银员摇摇头,说:“那边的货架上都是食物,你可以自由选购。”
  
  我侧目看了看那些稀奇古怪的食物,再没了任何食欲,便匆匆出了超市。
  
  我又去了另外几家相邻的超市或餐厅,那里售卖的东西都是在我看来古怪的食物,但那些顾客和食客却丝毫没有感觉出异样。
  
  他们这都怎么了?
  
  晚上回到姨妈家,我谎称身体不舒服,没有吃饭,便回房休息了。
  
  姨妈一家三口笑盈盈地看着机械厂新闻联播,播放的是各个分厂的情况,表弟也坐在那里,他头上还戴着那顶怪帽子。
  
  回到房间,我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妈妈关机了,本想给好朋友打电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头倒在床上,烦躁地睡了过去。
  
  【03】
  
  虽然这里某些地方很怪异,但毕竟是省级重点城市,全省都在靠东郦市的机械厂创收。我还是决定留下来,争取挣更多的钱,回去孝敬父母。
  
  我就这么坚持了下来,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每天,我都重复著单调到极点的工作,早中晚三班倒,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时,却发现这个城市还在活跃着,这些机械厂从未休息过。
  
  它们一直在工作,不停产出著机器。
  
  在我工作的第二十一天发生了一件怪事,这让我觉得这个工厂,甚至这个城市忽然神秘了起来。
  
  那天,我照例穿着工作服,在工口上工作。
  
  站在我对面的林子,就是林哥,他忽然惨叫一声,然后倒在地上。
  
  我距离他最近,见他突然倒地,我便放下手中的焊接器,凑了过去,他口吐白沫,似乎很痛苦,瞳孔睁得很大,双手用力捶著脑袋。
  
  我大声呼叫起来。
  
  其他工序上的工友也陆续赶了过来,就在此时,林哥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臂,大叫道:“快逃,这里的人要……”
  
  他的话没说话,车间李主任便赶了过来,我想要帮忙,却被他呵斥道:“你怎么在这里,工序上的工作不能停,快回去!”
  
  “可是林哥……”
  
  “林子的事情由我们处理,你快回去!”
  
  被这么骂了两句,我悻悻地回去了,看着他们将林哥背了起来,匆匆带出车间。
  
  那天晚上,我又照例加班到很晚。
  
  我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只会干活的机器人,而其他工序上加班的工友们,竟还保持着高度热情,仿佛不会疲倦似的。
  
  抬眼,我的目光扫到墙上那些优秀工人的照片。
  
  这一刻,他们脸上的笑竟都趋同一致了,好像上百个多胞胎在向我微笑,心中猛地一颤,又倏地低下了头。
  
  那天晚上,我再回到姨妈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都休息了,我疲惫地回到卧室,表弟也睡了,他头上还戴着那顶怪帽子。
  
  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想要摘掉那帽子的冲动,看看他脑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我忽然没了睡意,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手缓缓伸向那顶帽子,好似有一个讳忌莫深的秘密就藏在那下面。
  
  真相,忽然唾手可得了。
  
  就在我的手触碰到帽子的瞬间,表弟忽然睁开了双眼,好像他根本没睡着,或者早早就醒了,他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刚才感觉自己动静大了,以为将你吵醒了,就过来看看。”这谎话漏洞百出,未等他回话,我便匆匆脱掉了衣服,钻进了被子。
  
  【04】
  
  那一晚,我失眠了。
  
  脑袋里充满了奇奇怪怪的画面,最后耳边忽然涌出林哥死死抓住我胳膊说出的那句——快逃,这里的人要……
  
  他是要我快逃吗?
  
  那句没说完的“这里的人要……”要做什么呢?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侧身,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对床上的表弟。
  
  我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应该义无反顾地摘掉他的帽子,看看那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我害怕了,不敢再那么做了。
  
  次日,我早早去上班了。
  
  我在厂子的食堂吃饭,大家都在吃着酷似齿轮的食品。
  
  由于实在太饿,我也强迫自己吃了下去。虽然,味道还不错,就是怎么咀嚼都有一股机油味。
  
  饭后,我匆匆去了车间。
  
  我没有看到林哥,便去问昨天将他带走的工友,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我再追问时,他们便指了指墙上的白色标牌。
  
  一连三天,我都没有看到林哥。
  
  我忍不住去找了李主任,问林哥到底怎么了,李主任冷冷道:“他就是有些过度劳累,现在已经没事了。”
  
  “既然他没事了,我想要下班后过去看看他,您能告诉我他住哪里吗?”
  
  “我说过他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去看他了,过两天他就回来上班了。”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李主任说得没错,过了两天,林哥真的回来上班了。不过,他回到工作岗位的时候,头上也戴了一顶怪异的帽子。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表弟。
  
  午饭时间,我端著餐盘坐到了他对面,他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林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他抬眼,一见是我:“已经没事了。”
  
  我思忖了半天,还是问道:“林哥,你还记得当时你倒地时,抓着我说的那句话吗?”
  
  他停了下来:“我同你说什么了?”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当时你说让我快逃,说这里的人要,你的话没说完就被抬走了,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让我逃,这里的人要怎么样啊?”
  
  他一脸茫然地说:“当时我只记得自己倒在地上,没有抓着你的胳膊同你说话啊。”
  
  我本想挽起袖子,给他看看我胳膊上的抓痕,又感觉他眼中的困惑不是假的。
  
  他忘了当时说的那句话?
  
  可他记得自己昏倒啊,怎么会独独忘记那句话呢?
  
  我忽然感觉,当时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整个好似正在经历某种恐惧,而现在这个他就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05】
  
  自那天起,每次去食堂吃饭或下班的时候,我总会观察其他工友,他们之中也有一些人和表弟还有林哥戴着相似的帽子。
  
  我愈发好奇那帽子下面是什么。
  
  我决定今晚行动,趁着表弟不注意摘下他的帽子。
  
  不管他作何反应,我都要一探究竟。只要摘掉一个人的帽子,就知道所有人帽子下的秘密了。
  
  那天晚上,我照例加班到很晚,整个人已经被繁重的工作和无休止的咔哒声折磨的快要崩溃了。
  
  回到姨妈家的时候,姨夫和姨妈正在看东郦市机械厂新闻联播的重播,我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简单地回应,我便回了房间。
  
  让我意外的是,表弟并没有睡觉,他正坐在写字台前看着一本叫做《机械传播论》的书。我站在他身后,一边换衣服,一边寻找机会。
  
  表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怎么了?”
  
  我立刻敛住了情绪:“没什么。”
  
  表弟将头转过去的一瞬,我忽的冲了过去,他闪避不及,我一下子抓住了他头上的帽子,然后用力拉了下来。
  
  那个瞬间,我的表情垮了下来,一同垮下来的还有表弟的表情,不,他的表情是彻底掉了下来。
  
  我本以为摘掉帽子,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那一刻,我才发现,一个既深邃又近乎荒谬的答案摆在了面前:表弟帽子下面的头发竟然也是假的,它和帽子是粘连在一起的。
  
  没错,它们是一体的。
  
  表弟是一个秃子!
  
  就算他是一个秃子,也没什么稀奇的,他戴着粘著假发的帽子肯定是遮掩什么。
  
  没错,必须要有遮掩的东西!
  
  
  这时候,表弟发出了尖叫,扑到我身上抢夺帽子。拉扯的瞬间,我终于看到了他后脑有一个十字胶贴。
  
  莫非,假发帽子就是要为了遮住这个十字胶贴?
  
  可是,胶贴下面又是什么?
  
  本以为摘掉帽子就探到了真相,谁知道它不过是个幌子,那帽子下面还有一层模糊的冰!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机会再去撕下那贴在表弟后脑上的十字胶贴了。此刻,姨妈和姨夫冲了进来,他们将我制住了,然后表弟将那顶假发帽子又戴了回去。
  
  “怎么回事?”姨夫气汹汹地问道。
  
  “这家伙摘掉了我的帽子!”表弟指着我,恶狠狠道。
  
  姨夫上前给了我一记耳光,他手劲真重,这耳光打得我满眼金花,他将我拎了起来,骂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滚出我家!”
  
  【06】
  
  我就这么被赶出了姨妈家。
  
  我感觉自己很失败,浪费了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不过也捞到了一些信息,起码知道表弟是秃子了。
  
  表弟是秃子,那么林哥和大街上那些戴着相似帽子的也都是秃子吗?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怕了。
  
  那些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戴着一顶粘著假发的帽子。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他们齐刷刷的摘掉帽子,然后冲我微笑:“你不是想看我的光头吗,让你一次看个够!”
  
  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剃成秃子,他们后脑处也都有一个十字胶贴吗,那胶贴封住的,才是最关键的。
  
  次日,我便向主任申请了住处,主任还算爽快,将我安排在了第二十机械厂的一座老公寓里,之前住在那里都是厂子的老工人,有些人还是厂子第一代元老,现在绝大部分住户搬走了。
  
  我住在一号楼502。
  
  一号楼只有两户住户,除了我,502还住着一个老太太。
  
  她姓金,我叫她金奶奶。
  
  她人很好,我搬过去当天,她便给我送来吃的,虽然还是那种灰黑的奇怪食物,我却很感动。
  
  金奶奶坐在我对面,淡淡地问道:“小伙子,你来东郦市多久了?”
  
  我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答道:“一个多月了。”
  
  “你也在第二十机械厂工作吗,做什么工序的?”
  
  “我做焊接。”
  
  她奇怪地笑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她的手指很纤细,指尖在我短短的头发间穿梭,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您在找什么吗?”
  
  “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你觉得很亲切,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您在东郦市呆了多久了?”
  
  “大约四十年了。”
  
  “四十年?”我很惊奇,“您应该算是这厂子的元老了吧。”
  
  “是啊,二十五年东郦市第一机械厂成立,随后几年,整个城市被扩展成了机械城市,我被分配到了第二十机械厂。”
  
  “当时您在哪个车间工作?”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她,她思忖了片刻,才道:“当时我是办公室人员。”
  
  我忽然想到了桌上的奇怪食物,便问道:“金奶奶,您听说过面包和牛奶吗,为什么这个城市里根本不售卖,卖的都是这种奇怪的,像零件的食物。”
  
  “二十五年前,在机械总厂没有建立之前,这里就是普通的县城,也售卖各种食物,但当第一机械厂建立后,当时的领导提出了‘东郦是我家,我为东郦奉献家’的口号,随后便对衣食住行各方面进行了改革,均与机械厂的文化挂上钩,正常食物停止出售,出售的是这种特色食品,主要是让工人们在吃饭时也能想着工厂,时刻将工厂工作和利益记在心中,除此之外,东郦市电视和网络也是有关机械厂的,其他信息会被过滤或屏蔽,每个厂子也都有各种严格的规章制度,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更努力的工作。”
  
  虽然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是我勉强相信了,心中不免发毛:这还把工人当人吗,为什么那些工人能够一直忍受?
  
  【07】
  
  离开姨妈家,我也没有通知家里,就这么在旧公寓住了下来。
  
  每天都做着高强度的工作,没有双休,没有假期,而站在我对面的林哥也渐渐摘掉了帽子,他的头上顶着头发。
  
  我知道,那头发是真的,它们代替了那十字胶贴,挡住了某个秘密。
  
  那天下班后,我看到了和我一批进入东郦市机械厂的闫晓蓉,她被分配到第六机械厂,做的是后期合成工序,当时在来的车上,她一直向大家炫耀那一头长发。
  
  如今,虽然她还是长发飘飘,我却知道,那头发是假的。
  
  “你什么时候戴上帽子了?”我佯装不知地问道。
  
  “没什么,觉得戴着好玩就戴上了。”她似乎无意与我攀谈,这与当时在车上侃侃而谈的她判若两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厂子了,我还要工作。”
  
  那天下午,我忽然心烦意乱,便向主任请了假。
  
  我本以为这个工作狂不会准假,没想到他同意了。
  
  我早早地回了家,准备开门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金奶奶家的门是虚掩的,我以为是进了贼,就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了。
  
  虽然搬来一段时间了,我却没来过金奶奶家。
  
  客厅里很整洁,墙壁上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和照片。
  
  不像招了贼,为什么没有锁门呢?
  
  这老公寓是两室一厅,其中一间卧室敞着门,另一间却被紧紧关住了,我以为金奶奶在那关门的卧室中睡觉,便敲了敲门,唤了声:“金奶奶,您在休息吗?”
  
  无人应声,我便开了门。
  
  我不会想到,开门的一瞬,就一脚踏进了秘密的嘴巴里。
  
  这房间里灯火通明,角落里横著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男人。
  
  他是谁?
  
  之前没听金奶奶提起过,她一直说是独自居住在这里。
  
  那男人似乎睡着了,睡得很沉,对于刚才的敲门声都毫无反应。
  
  我的视线从他脚下迅速向上推进,只是短短几秒,目光落在他头上,他竟然也是秃头!
  
  我走上前去,惊异地发现他头顶有一个十字胶贴。
  
  心倏地狂跳起来,嘴巴里溢满酸酸的黏液,然后我快步向前,颤抖著,伸手揭开了那个神秘的十字胶贴。
  
  那一刻,脑海里还溢满了各种猜想。
  
  会是什么呢?
  
  一只没有瞳仁的眼睛,一张丰润的嘴巴,还是神秘的纹身?
  
  不过,我全部猜错了。
  
  那些恐怖小说里桥段全部没有变现,胶贴下面藏着的是一个,一个狭长的,约莫五厘米左右的,孔!
  
  黑漆漆的,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诡秘似的。
  
  “这……这是什么?”我不禁脱口而出。
  
  “那是,钥匙孔!”一个熟悉的声音袭来。
  
  我抬眼,金奶奶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她脸色惨白,看上去怏怏的。
  
  我将那胶贴丢开,起身凑到她身边:“对不起,我是看门虚掩著,以为是遭了贼,才进来的,现在还溜进了这间卧室。”
  
  金奶奶叹了口气:“算了,这不怪你的。”
  
  【08】
  
  如果不是我无意中进入金奶奶家中,或许不会从她口中得到这个惊天秘密。至少,不会那么快。
  
  在我将十字胶贴拿掉,金奶奶说那是钥匙孔之后,她便取来了一把钥匙,朝着那个男人脑袋上的钥匙孔捅了进去。
  
  没错,她真真切切地捅了进去!
  
  就像开门一样,朝左用力转了一圈,接着我听到一阵咔哒声,他的脑壳竟被打开了!
  
  金奶奶镇定地取下了他的脑壳。
  
  我惨叫一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如此轻易地打开了一个人的脑袋,这东西在医学上叫做开颅手术!
  
  “您……您……”我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现在就吓成这个样子。”金奶奶看了看我,“你确定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我吞了吞口水,然后点了点头。
  
  随后,金奶奶便将那脑壳卸了下来。
  
  我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完整的人脑,没想到脑壳下面不是人脑。藏在脑袋里工作的,运行的竟是一堆机器。
  
  准确的说是一堆精密的仪器!
  
  “这……这是什么?”我质问道。
  
  “这就是代替人脑的机器。”金奶奶看着那已经停止的机器说。
  
  “代替人脑的机器?”我惊愕地问道,“你是说那些脑袋上黏着十字胶贴人的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而是这种怪机器?”
  
  “不光是那些人,东郦市每个人脑袋里装的都不是正常大脑,而是这种可以代替人脑工作的机器!”金奶奶的回答彻底将我推进了深渊。
  
  “这怎么可能,医学技术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有些技术和信息,永远不会暴露在阳光之下。”金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将她花白的头发翻起,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插进了后脑。
  
  她娴熟地取下了自己的脑壳,接着展示给我看。
  
  她的脑壳里装的也是这种的精密的机器,它们咔哒咔哒的,欢快地工作著,她又将脑壳装了回去,然后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当年,年轻富有远见的市长便提出要将东郦打造成机械工业城市,与投资商建立了第一机械厂,随后下设其他分厂,工人全部是东郦市市民,由于建厂之初,工人们日夜劳作,回报甚少,很多想要离开厂子,离开东郦市。为了留住那些工人,市长用尽各种办法,但都失败了,最后市长接受了一个研发团体的建议,利用器械脑来代替人脑,以此控制工人,这是一个疯狂的构想。不过,市长认为可行,便拿那些市民做了实验,前期一直失败,经过反复实验后,还是成功了。随后,这项技术便进行了秘密推广。当时所有厂子的工人都进行了换脑,换脑后的工人和正常人无异,也能正常生活,只是他们的脑子会时刻想着工作,不停工作,为机械厂创收,为这个城市创收,好似上了发条,发条松了,就紧紧,机器脑缺油了,就由专人添加特制的机油。”
  
  我旋即说起当时林子的奇怪举动,“他是在提醒我,这里的人要为我换脑?”
  
  金奶奶解释道:“虽然被换了脑,但一旦机械脑缺失了机油,那些被压制的残存记忆就会被唤醒,因此他才会提醒你。”
  
  “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忽然想起了主任的话,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厂子的老员工,“你不会是换脑工程的参与者吧?”
  
  “我就是当时负责开发换脑技术的技术人员之一。”金奶奶指著那个沉睡的男人,“他是我儿子,当时为这恐怖技术痴迷的我不惜拿自己的儿子做了实验,只可惜失败了,在我为他植入机械脑后,便死去了,这些年,我只是不停为他滴一些机油,让我觉得他还活着。”
  
  【09】
  
  这个真相太离奇了,我一时根本消化不了,然后我的注意力在这纷乱的情节中跳了出来:“可是我们并不是东郦人,不该被换脑的?”
  
  “这些年,随着上面下达的指标越来越大,东郦市不得不向其他城市招收工人或技术人员,以补人员漏洞,而你们就是填补这些漏洞的人。只是换脑并不是一项简单工程,要分批进行,你在第二十机械厂工作,自然会被安排的比较靠后。”
  
  “那我不能留在这里了!”我彻底慌了,我知道闫晓蓉等和我一起来的,来东郦市淘金子的人都被换了脑,他们的大脑被夺走了,脑壳里工作的是一堆毫无情绪的机器!
  
  “等一下!”金奶奶冷冷道,“出市的各类交通工具必须要有钥匙。”
  
  “那怎么办?”
  
  “拿着这把钥匙,坐最快的一班火车离开。”金奶奶将那把打开他儿子脑壳的钥匙交给我。我来不及多想了,道了谢,拿起金奶奶交给我的钥匙,甚至没有收拾行李,便下了楼。
  
  我吓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上火车离开了那座被怪物们占领的东郦市。
  
  怪物,他们都是被机械脑操控的工作怪物!
  
  而现在,我写下这些故事的时候,正在家中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回忆那些恐怖情节,好在我已经逃离那里了。
  
  一个月之前,我回到了家乡,我只跟父母说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就在本地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朝九晚五,纵然无趣,却不会让我担惊受怕。
  
  我看了看时间,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将自己放逐在了惬意的氛围中。洗完澡,我在擦脚的时候,意外发现脚底竟然有一串黑色数字:no.0599876。
  
  我一直没有注意过,脚底什么时候出现这些数字的?
  
  他拿起毛巾,用力擦拭,那数字却还是横亘在那里。
  
  我越擦越着急,直至将脚皮都擦破了,那些数字还在。
  
  就在我为这些数字困惑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我知道是打麻将的爸妈回来了,便起身去开门,一边开门一边抱怨他们为何不带钥匙。
  
  开门后,我才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爸妈,而是三个陌生人。
  
  “你们找谁?”
  
  “请问,你是瞿小航吗?”
  
  “我是。”我点点头。
  
  站在最前面那个人笑了笑,他摘掉了头发,露出了光头,那种久违的骇人感倏地袭来,直觉告诉危险就在眼前。
  
  我正欲退回去关门,却被他们制住了。
  
  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光头后面的十字胶贴,我便知道,我的噩梦没有结束!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每一个进入过东郦市的工人会在体检的时候被留下一个id,一般都在脚底。”那个人笑笑道,“你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东郦市还需要你的奉献呢,来吧,跟我们回去,进了东郦市,就生是东郦人,死是东郦鬼了。”
  
  金奶奶骗了我,她给我的钥匙只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光头翻开一本册子,“你应该是no.0599876吧!”
  
  我忽的想到体检时的意外昏倒,原来是为了给我留下无法逃离的烙印,然后光头对制住我的两个人道:“好了,我们去找下一个吧,no.0599899!”
  
  全部变成他们
  
  【儿子有点怪】
  
  张秋的儿子一周岁了,该断奶了。
  
  在此之前,儿子一直在吃母乳,从没吃过奶粉。
  
  “你抽空去商场看看,买两罐奶粉回来。”妻子一面吩咐,一面逗弄怀里的儿子。
  
  “知道了。”张秋听了妻子的话,去了一趟商场。
  
  商场人不多,张秋闲逛了一会儿,本想随便买两罐回去交差。
  
  正这么想着,他的目光落到了一个绿色奶粉罐上,标签上写着:贝贝乐奶粉,专为断奶宝宝打造。
  
  奶粉罐上还画着一个可爱的婴儿,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甜美可人,与黑黝黝的儿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多好啊!”
  
  这款适用于断奶期婴儿的奶粉分男女宝宝两个系列,男宝宝系列又分安静可爱型和阳光好动型,张秋没有多想,便买了两罐回去了。
  
  次日上午,张秋刚到单位,主任派他下乡跟踪采访一个有关农资的项目,为期一个月。
  
  张秋在电视台工作三年了,一直得不到重用,能做的只有采访一些无关痛痒却十分辛苦的项目。
  
  晚上,张秋回家到,妻子正在看电视剧,往日这个时候,她正在被儿子缠得烦躁难安,今天却轻松享受着宁静。
  
  “儿子呢?”
  
  “睡下了。”
  
  “明天我要下乡采访,一个月不能回家。”张秋脱掉外套,“你要辛苦一下了。”
  
  妻子翻了翻白眼,没吱声。
  
  那天晚上,张秋本想同妻子亲热一下的,妻子怕惊了孩子,果断拒绝了。
  
  儿子就躺在他们中央,安静的睡着。
  
  “你睡着了吗?”张秋忽然开口问道。
  
  “你小点声音,别把孩子吵醒了。”妻子语带不快,“什么事?”
  
  “没什么。”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三副互不重迭的呼吸。
  
  其实,张秋想说儿子有些古怪,往日里他最喜哭闹,今天却像一个听话的大人,就这么睡着了。
  
  【他变了】
  
  张秋在乡里呆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妻子给他打了不少电话,主要说儿子变乖了,张秋在电话这头应和两句,便挂断了。
  
  一个月转眼即过。
  
  张秋回到家里的那天,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没看到儿子,反倒看到了一个白胖婴儿在客厅里爬来爬去。
  
  “我回来了。”张秋招呼道。
  
  “儿子,快看,爸爸回来了!”妻子抱起那个白胖婴儿。
  
  什么,他是我儿子?
  
  这时候,妻子已经将白胖婴儿抱到了张秋面前。
  
  张秋仔细瞧了瞧,白胖婴儿确实是他儿子,只是好像换了一身皮肤,由黑黝变成了现在的白胖。
  
  张秋还发现,儿子的五官也有不小变化,之前的绿豆小眼竟然变大了,塌陷的鼻梁坚挺了,厚厚的唇瓣也薄了不少。
  
  那天晚上,在将儿子哄睡之后,妻子颇为不快:“今天你回来,怎么也不和儿子亲热,一个月没见了,你不想他啊!”
  
  张秋低声道:“没有啊,我不是抱他了吗?”
  
  妻子冷哼一声,熄了灯,不再言语了。
  
  黑暗静静落到了他们身上,张秋忽然开了口:“你,睡了吗?”
  
  妻子翻了翻身,没有说话。
  
  张秋抿了抿嘴:“你有没有觉得,儿子变了?”
  
  过了一会儿,妻子才应了声,那声音低沉而模糊:“什么变了?”
  
  张秋故意说得漫不经心:“喔,我觉得儿子好像变乖了,不再哭闹了。”
  
  妻子清了清嗓子:“是吗,我觉得儿子一直很乖。”
  
  张秋知道她在赌气:“这次我回来,发现儿子不仅皮肤变白了,五官也变了”
  
  妻子沉默了片刻:“孩子这么小,变化也很正常啊!”
  
  “我感觉……”张秋咳嗽了一声,“他越来越不像我们的孩子了。”
  
  话落,夫妻二人便都不说话了。
  
  张秋不由自主地侧目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儿子,他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轮廓,他应该正香甜的睡着吧。
  
  张秋越看越觉得儿子是另外一个人,好似在这短短一个月内,有一个陌生人住进了儿子体内。
  
  而且,张秋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儿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具体在哪里见过,他一时记不起了。
  
  【奶粉罐上的男宝宝】
  
  张秋回来的次日,就听同事们说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一起诡异杀人案。
  
  案件发生在东孟县。
  
  杀人者叫做王雷,他先是杀害了邻居家的女儿,又杀害了自己年仅三岁的女儿。
  
  警方赶到后,王雷只是安静地看着女儿的尸体,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当办案民警将他控制住的时候,他只是反复念叨著:“除掉她了,除掉她了……”
  
  王雷被带走后,通过测试,医生给出了他精神失常的证明。
  
  这个案件中,最让人感觉诡异的是,王雷所杀的邻居之女和自己女儿相差三岁,毫无血缘关系,长相却一模一样,至于他的杀人动机,警方一直不清楚。
  
  张秋听后也感到诡异。
  
  在电视台工作了三年,他也见识过不少奇闻怪事。
  
  他本身对于这种新闻非常感兴趣。
  
  次日,张秋便请了假,去了王雷所在的城北精神病院。在向医生表明身份后,他获准短暂的见一见王雷。
  
  见面地点是王雷的病房。
  
  医生嘱咐道:“一旦他的精神状态有什么变化,请终止谈话。”
  
  张秋第一次见到王雷的时候,他正痴痴地坐在床边。
  
  张秋坐到了他对面,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直奔中心:“我想问你,你杀掉那两个孩子的动机是什么,还有,她们为什么样貌一模一样?”
  
  王雷倏地抬起头:“我想抽支烟。”
  
  张秋环视了一圈,见无人监视,掏出一支烟递给了他。接过卷烟的瞬间,王雷不禁一颤,然后咯咯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王雷依旧在不停笑着,他愈笑,张秋便愈气愤,最后他扯著王雷的衣领,质问道:“你到底笑什么?”
  
  医生和护士闻声而入,将张秋拉开了,他被拉出去的瞬间,王雷忽然大声叫道:“你也逃不掉了,逃不掉了,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想到早晨出门的时候,妻子让他下班后去商场买些东西,然后便去了商场。
  
  在路过奶粉专区的时候,张秋猛地打了个冷颤!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儿子像谁了!
  
  就是上次他买的贝贝乐奶粉罐上的白胖婴儿!
  
  太诡异了!
  
  他的儿子竟然同奶粉罐上的婴儿愈长愈像了!
  
  张秋赶忙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妻子正在陪儿子玩耍,见张秋回来了,儿子急忙爬了过来,抱住张秋的大腿便喊爸爸,声音清脆甜美。
  
  那天晚上,在将儿子哄睡后,张秋便问道:“上次我跟你说咱们儿子变了,变得像另一个人了。”
  
  “你又想说什么?”
  
  “今天我突然想起他长得像谁了。”
  
  “像谁?”
  
  张秋急忙取来了奶粉罐,指著上面可爱的婴儿说:“他!”
  
  妻子细细一瞧:“你想太多了,现在的婴儿都是一个模样,我感觉儿子的变化挺正常的,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
  
  张秋没有辩驳,他突然觉得,那奶粉有问题。
  
  【另一个例子】
  
  其实,儿子并没有真正的断奶。
  
  妻子只是将母乳换成了奶粉,每天儿子都要喝三瓶,少一瓶他就会哭闹。
  
  张秋偷偷将“贝贝乐奶粉”换成了其他品牌的奶粉。谁知次日一早,儿子便开始哭闹,他将奶瓶打翻在地,发出尖利的叫声。
  
  起初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发现奶粉被换了,她骂了张秋一通,然后他乖乖地将奶粉换了回来。
  
  张秋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儿子有滋有味的喝着“贝贝乐奶粉”,莫名打了个寒颤:那奶粉肯定有问题!
  
  他拜托在质检中心工作的朋友对“贝贝乐奶粉”进行了鉴定,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那奶粉十分正常,没有任何违禁添加物。
  
  这个周末,张秋本来准备休息的,主任忽然通知他和另一个同事去外地做采访。
  
  虽然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做完采访的时候,已是傍晚。
  
  张秋和同事买了些快餐坐在公园里稍作休息。
  
  无意中的抬眼,他看到了正在嬉戏的一家三口,那个瞬间,一簇阴寒啃到了心房,那个小男孩竟同自己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太诡异了!
  
  世间竟会有一个同他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准确的说,是同那个奶粉罐上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张秋向同事撒了谎,便走上过去。
  
  他谎称自己是某母婴杂志编辑,准备做一个亲子专题,现在随机做些采访。
  
  那孩子的母亲很和善,她应允了。
  
  张秋随意问了几个问题,目光却始终注视着那孩子,孩子的嘴角处有一颗明显的黑痣,他清楚记得儿子的嘴角不知何时也生出了一个黑点。
  
  最恐怖的是,那个奶粉罐上的白胖婴儿嘴角处也有同样的黑痣。
  
  他,不,是他们全部变成那奶粉婴儿的模样!
  
  简单的采访过后,张秋便离开了。
  
  刚走两步,那孩子的父亲便追了上来:“你应该不是什么编辑吧?”
  
  “你什么意思?”张秋一脸狐疑。
  
  “你是不是也冲着那孩子来的?”那男人的措辞很奇怪,好似故意用“那孩子”代替了“我儿子”。
  
  “您说的那孩子,是指您儿子吗?”
  
  “你闭嘴,他根本不是我儿子。”那男人制止道,“他占据了我儿子的身体,他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张秋正想说些什么,那孩子忽然追了过来,他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裤子:“爸爸,我们要回家了!”
  
  那声音真是甜美,男人立刻换了一副表情,随他回去了。
  
  只剩下张秋站在原地,耳边仍旧回荡著那句:他根本不是我儿子,他占据了我儿子的身体,他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奶粉吃了我儿子】
  
  那个男人叫做杨帆,一个成功的企业家。
  
  在外人看来,他有一个完美家庭,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
  
  张秋再次找到杨帆是在一周后。
  
  在他那里,张秋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真相。
  
  虽然杨帆事业有成,与妻子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六年前,妻子突然怀孕,让他喜出望外。孩子出生后,他们的家庭变得完整而甜美。
  
  “怪事是在小航五岁那年发生的。那天我下班回家,见妻子正在给孩子冲奶粉喝,我问她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喝奶粉,妻子说这是商场里新上架的贝贝乐幼儿奶粉,喝了有助于成长,我也没在意。接下来一个月,我去外地出差了,回来后竟发现小航变了。”
  
  “变了?”
  
  “没错,平日里调皮的那个小男孩忽然听话了,不仅如此,我发现小航的五官以及言行举止也发生了变化。他好像变了,变成了另一个孩子。”
  
  张秋不禁打了个冷颤,继续听杨帆说下去:“我感觉古怪,就问妻子最近发生了事,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些,不仅如此,她还告诉我说小航长得愈发像奶粉罐上的男孩子了。在看到那奶粉罐的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陷入了某个圈套。第二天,我就不让小航冲饮那种奶粉了。不过,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停止喝贝贝乐奶粉的小航突然发了疯,不断吵闹,我们将他送到了儿童医院,医生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但小航就是不断嘶叫,说要喝奶,最后妻子挺不住了,再次给他冲饮了贝贝乐奶粉,诡异的是,小航竟然再次安静了下来!”
  
  “你也发觉那奶粉有问题?”
  
  “没错。”杨帆点点头,“我让人将奶粉拿去了某权威检验机构,奶粉很正常。由于爱子心切,妻子不停给小航冲饮贝贝乐奶粉,一年后,小航就彻底变成了另一个孩子,他的样貌同那奶粉罐上的男孩子一模一样了,好似就是从那罐子上描下来的,而且他的性格也是大变,之前他活泼好动,喝了贝贝乐奶粉后变得安静寡言了,行为举止也十分成熟,根本不像一个孩子,好像在他身体里还住着一个成年人!”
  
  “这是之前的小航,这是被奶粉吃掉的孩子!”杨帆递过来两张照片,张秋低头看了看,确实是两个不同的孩子。
  
  被奶粉吃掉的孩子!
  
  听到了这里,他蓦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不免一阵心悸。
  
  纵是如此,张秋还是感觉喝奶粉能让一个孩子容貌和性格产生剧烈变化实在太过玄乎。
  
  “自从小航变成这个陌生孩子后,我总是反复做一个梦。梦中,我看到小航被一股白色粘稠物包围,然后一点一点被腐蚀掉了,他被困其中,只是不停喊著‘爸爸救我,爸爸救我’。”说着,杨帆竟哭了出来。
  
  “你就没有试图去查查那个生产奶粉的工厂吗,或许能够找到什么玄机也说不定。”张秋追问道。
  
  “小航已经没了,我的生活也被这个陌生孩子占据了,再去追寻这些也没意义了。”杨帆轻叹一口气,“我劝你趁孩子还小,要么赶快处理,要么就忘记这回事,安心抚养。我哥哥家的女儿也吃了同一种奶粉,最后变成了奶粉罐女孩,由于受不了打击,他离家出走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想要试一试】
  
  张秋回去后,忽然明白当时王雷为何会杀掉邻居家的女儿,又杀掉自己女儿了,他不能接受女儿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们都变成了奶粉罐女孩!
  
  或许,王雷当时所说的“你逃不掉了”,就预示著张秋会成为下一个奶粉罐婴儿的父亲。
  
  自从回去之后,张秋便开始冷落儿子,甚至对他产生了某种隐隐的敌视。
  
  到底是什么侵入儿子的身体,会让他的样貌和性格不知不觉发生变化。
  
  思忖了许久,张秋还是同妻子说起了这些,也同她了讲了杨帆儿子的故事。
  
  他本以为妻子会相信,谁知道妻子听后,冷冷说道:“张秋,你是不是怀疑儿子不是你亲生的,才编出这么一套唬人的理论,什么奶粉吃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张秋怒不可遏,指著儿子吼道:“他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被这古怪的奶粉吃掉了!”
  
  妻子一把抱过儿子:“混蛋,你凭什么对儿子大呼小叫,他只是一个孩子,你是不是恐怖电影看多了,自己受刺激了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你说的真的,就亲自证明给我看啊!”
  
  证明,怎么证明?
  
  亲自喝下那些奶粉吗?
  
  一气之下,张秋离家出走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在城郊租住了一套公寓,然后买了大量贝贝乐奶粉。他这才发现这恐怖的奶粉根据年龄段分为数个系列,每个系列又分不同类型。
  
  张秋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请了长假,每天都窝在公寓里,除了喝奶粉睡觉,便是上网搜索有关“奶粉罐孩子”的新闻。
  
  不过,找了很久,他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他在一个同城论坛上开了专贴,题目是“奶粉吃了我”。他开始写网络日记,记录的便是自己喝贝贝乐奶粉所产生的变化。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开始了实验。
  
  到了月底,他的样貌却没有丝毫变化,帖子也被管理员删掉了。
  
  张秋很困惑,为何儿子和小航喝了会产生变化,他喝了却不起作用。
  
  还是说,这奶粉只对孩子起作用?
  
  张秋不甘心,接下来的日子,他加大了奶粉剂量。
  
  一周后的那天早晨,他蓦然发现了自己变白了,五官也有了细微变化,他的绿豆小眼变大了,偏厚的唇瓣也变薄了。
  
  他知道,奶粉起了作用!
  
  一个月后,当张秋再离开的公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不再是张秋,他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小航,变成了那个奶粉罐上的孩子,只不过他是一个“成人版”的孩子。
  
  外貌的改变只是表面的,张秋发现自己的的一言一行也在这期间发生了变化。从前他脾气暴躁,现在他变得内敛了。
  
  他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也被这可恶的奶粉吃掉了!
  
  当张秋再回到家的时候,妻子也吓坏了,她不会想到自己丈夫的容貌竟同儿子如出一辙,她大喊大叫着,张秋却不断解释著;“我是张秋啊,是奶粉吃了我!”
  
  这是一个惊天奇闻,张秋的同事们都来抓这个新闻,他自称是张秋,他说是他是吃了奶粉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甚至主动去了医院,经过医生检查,排除了整形的可能,他的容貌是天生的!
  
  张秋大声嘶喊著:“你们这些笨蛋,我是吃了贝贝乐奶粉才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我只是为了证明给你们看,你们为什么不救我,把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是张秋】
  
  一个陌生人自称张秋的事情迅速占据了各大新闻的头版,他的那句“奶粉吃了我”更成了热门语言。
  
  不过,越是火爆的新闻,被人遗忘的速度也越快。
  
  由于张秋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被家人送到了城北精神病院。
  
  他躺在孤冷的病房里,蓦然想起了王雷。
  
  那次他同王雷见面后不久,王雷就跳楼自杀了。
  
  张秋悲痛欲绝。
  
  之前那个“张秋”已经被吃掉了,现在他是另外一个人,他原来的人生被剥夺了,他只能借着这个陌生人的皮囊苟延残喘。
  
  他不想要王雷的结局,他要逃离这里,寻找背后的真相!
  
  虽然城北精神病院管理严格,但也并非彻底的牢笼。张秋砸碎玻璃划伤了手腕,然后住进了医院,却在住院当晚趁人不备逃跑了。
  
  他穿着蓝白条病服,徘徊在午夜的街头。
  
  现在他不能回家了,他已经成了别人,妻子肯定不会再收留他了,若让她知道他逃跑了,她会立刻报警!
  
  妻子指望不上,亲戚朋友就更指望不上了。
  
  他只能偷偷溜回了当时租住的公寓,多亏当时多租了两个月,那里还有些钱和吃的,足够他将就一段时间了。
  
  那一晚,张秋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一时间悲从中来,他知道,现在这一切都是那可恶的贝贝乐奶粉造成的。
  
  他要找到生产奶粉的厂家,讨个说法!
  
  奶粉罐的背面表明了生产厂商和厂址:贝贝乐乳制品有限公司,c省东孟市东孟县东孟路1号工业园。
  
  张秋没有多想,次日就坐上了开往c省东孟市东孟县的火车。
  
  火车咔哒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才慢吞吞地抵达了东孟县。
  
  刚刚走出车站,张秋就看到了一排县城宣传广告牌,让他惊愕的是每个牌子上印的都是同一对男孩和女孩,他们都是奶粉罐上的孩子!
  
  他有些心慌,转身又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奶粉罐男孩。
  
  他一惊。
  
  不过,对方父母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仿佛这一幕无比的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让张秋感到了更多的怪异。
  
  在前往东孟路1号工业园的路上,他看到了好多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其中两个甚至还结伴去上学,他们有说有笑的,无比亲密。
  
  他越想越怕:他们没有发现自己同别人长得一模一样吗,他们不会追问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吗?
  
  坐在计程车上,张秋还未开口,司机便笑呵呵地问道:“刘林,去哪里啊?”
  
  刘林?
  
  司机在叫谁?
  
  在叫我吗?
  
  张秋好奇地问道:“你在同我说话吗?”
  
  司机继续说:“当然了。”
  
  张秋追问:“刘林,刘林是谁?”
  
  司机好奇地扭过头:“刘林是谁,刘林就是你啊!”
  
  什么,我叫刘林?
  
  这个司机神经有毛病吧,我明明叫张秋,再说,我也不认识他啊。那一瞬间,张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容貌改变了,他现在是另外一个人了。
  
  莫非,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刘林?
  
  张秋只是说去东孟路1号工业园贝贝乐奶粉厂,就不再吱声了。他忽然感觉,他已经踏入了一个诡谲的漩涡!
  
  【刘林和刘双】
  
  车子行驶了很久才缓缓地停下,司机扭头说道:“贝贝乐奶粉厂到了。”
  
  张秋递了钱过去,司机却没收钱:“你忘记了吗,东孟县里,刘林和刘双坐车都是不收钱的。”
  
  什么,刘林和刘双坐车都是不收钱的?
  
  张秋道了谢,没有多做追问,匆匆下了车。
  
  他抬眼又看到了连幅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选择贝贝乐奶粉,你的孩子就是下一个刘林和刘双!
  
  又是刘林和刘双?
  
  刘林和刘双到底是谁?
  
  广告语旁边正好画着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男孩,一个男人,一个女孩,一个女人,男孩和男人,女孩和女人的样貌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奶粉罐上的孩子,男孩应该就是刘林,女孩就是刘双了吧!
  
  张秋满心疑惑地进了贝贝乐奶粉厂,他没有想到自己如此轻松地就进来了。
  
  接待他的人说董事长正在开会,要他稍等片刻。
  
  那个人竟然没有多做追问,就将他带进了董事长的会客厅。
  
  好似,他们十分熟识似的。
  
  张秋坐在那里,环视了一圈,当目光掠过董事长办公桌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张奇怪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
  
  照片中央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男一女分列左右,让张秋惊诧的是,那男人和女人同奶粉罐上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县城里会有那么多奶粉罐孩子,他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吗,他们都没有发觉怪异吗?
  
  张秋正欲起身,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满头白发,看上去弱不禁风,见张秋来了,便道:“刘林来了啊,找我什么事啊?”
  
  张秋急忙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刘林,我只是吃了你们厂生产的奶粉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是外地来的,我叫张秋!”
  
  那中年男人似乎并不惊诧:“原来是这样啊,你好,我叫刘金刚,贝贝乐乳制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你有事情找我,请说吧!”
  
  张秋解释道:“我来找你,就是想找到这奶粉里面的玄机,还有为什么这东孟县里都是奶粉罐上的男孩、女孩,男人、女人,而且他们对自己的样貌毫不疑惑。
  
  那个自称刘金刚的男人笑盈盈地说:“年轻人,你应该是外地人吧,怪不得会这么气愤。如果你在这里呆久了,会慢慢发觉你能够成为刘林是多么幸运的事呢!”
  
  “什么,幸运?”
  
  “没错,过不了几年,整个东孟县将会成为刘林和刘双的世界,到时候,这里就只有刘林和刘双了!”
  
  只有刘林和刘双?
  
  “你什么意思,刘林和刘双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来问我这些问题的人。实不相瞒,刘林和刘双是我的儿子和女儿!”刘金刚继续道,他笑得甚是开心,“他们是我的骄傲,也是整个东孟县的骄傲呢!”
  
  在刘金刚口中,张秋得知了一个惊天真相!
  
  【全部变成他们】
  
  原来,刘金刚曾是东孟县的县长,自他上任后,一直为东孟县人谋福利,县城百姓都十分敬爱他。
  
  刘金刚有一双儿女,哥哥叫做刘林,妹妹叫做刘双,他们相差一岁,兄妹二人都十分优秀,刘林挺拔英俊,刘双秀气大方,他们继承了父母身上的优点,成了众人眼中艳羡的对象。
  
  由于父亲是全县百姓爱戴的县长,他们也为大家所熟知,东孟县人做梦都希望有一天也能够拥有这么一双儿女!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那年东孟县发了山洪,在抢救他人的时候,刘林和刘双均不幸遇难。他们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刘金刚和所有东孟县人都十分伤心。
  
  刘林和刘双死后,刘金刚一直养病在家,恰逢那段时间东孟县再建设,刘金刚便想要建一个奶粉厂。
  
  由于刘金刚早年是学生物毕业,他调制了一种全新的配方置入奶粉中,只要婴儿喝了这奶粉,不出三个月,全部会变成刘林或者刘双。
  
  因为,他实在太想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了!
  
  他的想法一出,本以为会得到众人反对,没有想到获得了全县人民的一致同意,在他们心中,刘林和刘双是他们心中的英雄儿女,他们也想要这么一双儿女!
  
  从那时候起,贝贝乐奶粉厂便建成了,他们产出的奶粉先是在本地获得认可,继而销往外地。也是自那时起,整个东孟县县里的孩子们便逐渐变成“刘林”和“刘双”了。
  
  他们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莫大的恩赐!
  
  当张秋听完这个离奇的故事后,不禁毛骨悚然。
  
  他感觉这个县城失衡了,准确的说是失控了,甚至变态了!
  
  最恐怖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事实,还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东孟县里的所有人迟早都会,全部变成刘林和刘双!
  
  张秋蓦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恐怖了,他竟然想到用奶粉的方式让自己的子女在他人的子女身上获得重生,将他们全部变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是魔鬼,他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张秋不断后退著,刘金刚却继续笑道:“你现在也已经成为刘林了,也是我的儿子了,既然你来这里了,就不要离开了,我们父子就这么呆在一起吧!”
  
  张秋本想大声喝斥:“滚开,我不是刘林,更不是你的儿子,我叫张秋,我是一个电视台记者!”
  
  不过,他却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嘴巴里竟然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爸爸!”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正在朝刘金刚的方向走去。
  
  他试图停止,却无能为力。
  
  刘金刚笑眯眯地说道:“乖,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他将张秋揽入怀里的时候,张秋再次看到了那张诡异的合照。
  
  那个瞬间,照片上的刘林和刘双都对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