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旋转的速度组件减缓,咒术师的领域破开,化作蒙蒙稀疏的细雨,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天际一点点亮起来,薄云中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投影到地上,地上的人影和树影都是淡淡的。
  “我诅咒你――”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长长的、微弱的叹息,如同迷失在深梦之中发出半梦半醒的呓语,缠绵而细腻。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太细,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嗬嗬的喘息声,幸村精市握紧她的手,附耳到她的嘴边。
  她眼睛轻轻一转,呼吸愈来愈缓,琥珀色的瞳仁渐渐黯淡,被无尽的黑夜吞噬。
  有好几秒幸村精市全身的血都凉了,他想拉扯住久田奈绪,对方好似一个破布娃娃,越来越多的鲜血从她身上涌出,身体的裂痕也在增大,他托起她的脸,颤抖着手指在鼻翼下试探。
  聊无声息,什么都没有。
  世界的感知似乎逐渐远去,耳畔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整个人都麻木了,血液似乎被注入了剧毒,腐烂了五脏六腑,伤痛神经传遍全身,他感觉心脏弥漫着一股寒气,肺里的呼吸几乎冻结凝固。
  如果奈绪就这么离开……
  越来越多的小黑点在慢慢聚拢,黑点蒙上眼睛,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晃了晃脑袋,那些黑点又散开了些。
  “没死哦!”突兀的声音从高空中响起。
  !!!
  五条悟一手扯下眼罩,一边护送家入硝子安全着陆,他环视四周乱七八糟的咒力残秽,嘴角轻扬,但语气不怎么友好:“学生出了那么大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显得老师有些失职呢!”
  上层终于注意到五条家的动作越来越大,苟延残喘的人设下最后的局,想要一举毁掉最强。
  狱门疆是什么鬼东西,他看起来像是随随便便就站着不动任由对手定住自己的人吗?
  东京咒术高专同时遇袭,诅咒师倾巢而出。幸好有诸伏景光,大多数咒术师没把一个不会咒术的普通人放在眼里,结果正是这个普通人组织学校里仅剩的几名学生,一举歼灭了差不多百余诅咒师团体。
  家入硝子双手闪着白色的亮光,在她的抚慰下,漆黑的毒液被抽离,伤口渐渐愈合,少女肌肤重新生长,掩去森然白骨。
  只过去短短数分钟,她就将久田奈绪的伤势恢复了七八成。
  接着家入硝子朝幸村精市伸出手,后者半跪在原地,愣着一动不动。
  亲眼见证医白骨活死人,幸村精市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试探:“是需要付钱吗?我身上未带现金,请您稍等片刻。”
  久田奈绪是她领养的小孩,她找谁收费?
  “你是傻子吗?”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一把扯过幸村精市的手腕,反转术式运转,温暖的能量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流转。
  他受伤了感觉不到痛的吗?
  几个呼吸内,被黏液腐蚀的皮肤重新长出来,细碎的擦伤被反转术式治愈,对方毫不客气地将久田奈绪塞到他怀里:“你抱不抱得动?我们现在要回高专。”
  “硝子,话不要说得那么满。”五条悟侧头打量身边的人一眼,戳穿某人的黑历史小心思,“之前背上山还是小奈绪悄悄使用术式漂浮让自己体重变轻的。”
  幸村精市的眼眶微微发热,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自然是可以的。”
  辛劳与付出从来不会说出来的人真是又傻又可爱。
  *
  久田奈绪醒来时,她躺在咒术高专的校医室,光线昏暗,只有床头的小灯在幽幽地散发着暖黄色光。
  原来自己活下来了吗?
  她稍微动了动手指,一旁的人惊醒。
  如此轻微的触碰,幸村精市却立刻睁开眼睛,目光从模糊到清醒,他将枕头放在她的腰后,同时端来一杯水:“还难受吗?要不要叫硝子小姐?”
  刚醒来的久田奈绪反应还有些慢,她就着幸村精市的姿势,喝下一整杯水,温度恰到好处,。
  她张了张嘴,最终闭上眼睛,妥协似的躺回床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你要问什么吗?”
  幸村精市转身又倒了一杯温水,淡淡地提问:“你知道现在什么时间点吗?”
  “晚上?”
  窗外夜色清淡,一弯如钩的霜月倾洒着淡淡的光晕,房间内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对视着彼此。
  “准确来说,现在是第三天晚上――这就是我的答案。”幸村精市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温热的气息,“我没有被咒灵吓得屁滚尿流哦,奈绪酱有没有一点点小失望呢?”
  他这些天都待在高专的校医室,听闻奈绪重伤,一大串跑来探望,其中一对双胞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屁滚尿流’也是从她们嘴里听到的形容词,他没想到奈绪担心的是这种小事。
  久田奈绪攥紧被子,她自然能明白幸村精市的意思,连续三天都没有离开,幸村精市根本不在乎也不害怕那些令人厌恶的诅咒咒灵,她弯了弯嘴角,捂住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失望……”
  这真是太好不过了。
  幸村精市坐在床沿边,手指碰上少女完好的侧脸,刚长出来的新皮肤细腻光滑,与别的地方有些色差。
  修长的手指捏了捏软绵绵的脸颊,透着莹润的粉白色,像是刚出生婴儿的皮肤一般。
  幸村精市的手在月光照射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如果没有碰见咒灵,你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我没有打算一直瞒着!”这可就冤枉她了,久田奈绪不禁反驳道,“我原本打算这个周末全盘托出的。”
  “《生化危机》?”幸村精市脑袋一转,就明白女友打的是什么小算盘,“把丧尸和咒灵做类比,感觉有点不尊重丧尸。”
  正常人都料想不到,他们被咒灵追杀,最终上演了现实版的生化危机。
  久田奈绪像小猫似的蹭了蹭男友的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我觉得你一点吃惊的情绪都没有!还有那一副画……分明就是人家在发动术式。”
  她每次出任务都要费尽心思找借口找理由,然而男友圆场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细数下来,小丑竟是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自己表演飙演技看了多久。
  幸村精市掐住对方的脸,热乎乎一团:“我猜到的和你亲口说怎么一样呢。”
  理由振振有词,久田奈绪无法反驳。
  到底还是自己理亏,她慢吞吞地掀过这个话题,坐直身子,伸出一只手,直视那双鸢紫色的眼睛:“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久田奈绪,东京咒术学生,一级咒术师。”她簇簇的睫毛抖动着,如同轻颤的蝴蝶,惴惴不安,心跳得很快,声音有些颤抖。
  “你愿意探索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吗?”
  在第一次天台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在最初见面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曾设想过魔法少女和飞天小超人,万万没想到是超级无敌暴打怪物的咒术师。
  “我的荣幸。”幸村精市弯了弯嘴角,将手搭上去,十指插入指缝之中:“幸村精市,立海大附中三年级。”
  一阵轻飘飘的微风沙沙掠过,风的声音缠绕在枝上,窗外的竹叶随风摇曳,婆娑摆动,光影交错,像是棉絮一样在他的脸上轻抚。
  关于咒术师的事情,他们有一个错误的开头,幸村精市直面鲜血淋漓的可怖一幕,虽然对方表示能接受,但她还是想要弥补一下这个负面形象。
  “东京咒术高专,不是什么宗教学校,而是一所特殊的教导咒力、咒术的学校。”久田奈绪娓娓道来,“首先是咒力,咒力是由负面情绪而产生的一种能量,术式是发动能量的表现形式,而我的术式与风息息相关――”
  迷你的旋风出现在两人交握的掌心,习习的清风荏苒在手上,感到一缕新凉。
  眼前这个巴掌大的小旋风和三天前能摧毁一切的龙卷风形成鲜明对比,幸村精市轻笑一声:“操控空气吗?”
  久田奈绪的刻意操纵下,旋风蹦蹦跳跳地跳出来,蹭了蹭幸村精市的手臂。
  像是新型的小宠物,特别乖巧可爱。
  “至于我平时说的任务和训练,咒术师人比较稀少,所以在校学生也要兼|职工作。我们的工作是解决掉某些特殊的怪物――统一称为咒灵。”久田奈绪沉默了一下,“你知道的,那天我们碰到的就是咒灵――特级咒灵。”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咒术师和咒灵的等级划分。
  “总的来说,我们全部人都能在特级咒灵手底下死里逃生,大家都非常幸运。”
  根本就不是幸运啊,是咒术师拼上性命守护所有人才博得一线生机。
  自由自在的潇洒下却是一颗博爱的心,这样子的奈绪,他又有什么资格说由于过于害怕提出分手呢?
  被禅院真希和美美子菜菜子两姐妹轮番警告过的幸村精市抿了抿唇:“友加里当初碰到了咒灵吗?”
  兴趣班学校官方说是瓦斯爆炸,但是从妹妹的反应来看,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相反她一直哭哭啼啼地说有怪物。
  “咒灵也就是诅咒,是普通人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久田奈绪解释道,“那次是一只二级咒灵,一只三级咒灵,都是来源于孩子对于上学的怨念。”
  幸村精市举一反三地问:“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奈绪的意思是,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吗?”
  “按道理来说是的,但凡事都有意外。”
  好比如乙骨忧太,身为特级,他把自己的青梅里香诅咒了。
  他的手指轻轻绕着她的发丝,眼中夹着一丝奇异的神色,错综复杂令久田奈绪看不懂,像是生气,却又不像,一刹那目光却仿佛是痛楚:“辛苦奈绪了。”
  月光照射在幸村精市的脸上,像极了神话中的阿波罗,一尘不染的美丽之神,他俯下身吻住她的眼睛。
  辗转流连,像是潮水一般的吻,她的眼睛颤了颤,根本不敢睁开。
  灯火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在如同溺水般的温柔下,身体热得近乎眩晕。
  “所以奈绪想要诅咒什么呢?”
  !
  她昏迷之前究竟说过什么辣鸡话?
  久田奈绪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解释:“按照咒术界的意思……这是非常喜欢阿市的意思哦!”
  喜欢到恨不得把人一起拉入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