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度恢复的芬格尔发现自己正躺在他那张乱糟糟的床上，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身上，一时间让他有些恍惚。
昨晚的地狱之行仿佛成了他的一场噩梦，骸骨铺就的荒野与布满雷霆的天空也只是他梦中的天马行空。
可体内隐隐的刺痛与皮肤下缓慢蠕动着的荆棘却在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带着玩味意味的问候让还未完全清醒的芬格尔瞬间警惕，抬眼所见到的是刚刚开门进入的路明非。
此刻的大法师已经换回了卡塞尔学院校服，墨绿色的衬衣与深色的长裤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有些忧郁的大学生，没有留下丝毫的邪恶气息。
“你不会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吧？师兄。”看着芬格尔疑惑的表情，路明非却调笑着问道。
这种情况他可见过太多。凡人嘛，总是习惯于自己骗自己。睡过一觉，就把自己所需付出的代价忘的一干二净，最后只等债主讨上门了才急着后悔。
“昨晚的事都是真的？那我又是怎回来的？”
还躺在床上的芬格尔感觉大脑中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自己印象中的最后一幕似乎只停留在离开那座十二面体的“魔方大厦”。
“当然是我把你带回来的，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有能力杀出阿弗纳斯吗？”
进了屋的路明非将手中的纸袋抛了过去，又随手召来一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感受到这份目光的芬格尔却忍不住地心慌，低着头就像是被顶头上司盯上了的新人员工，不敢接触老板的眼神，逃避著即将被分配给他的工作。
可打开袋子的他却露出了一丝惊讶。出乎他的预料，纸袋中所装着的不是什可怕、邪恶的魔法道具，而是一个经过了简单包装的三明治。
“这是什？”抬起头与路明非对视的他脸上满是疑惑，难道这是什新式暗杀工具？面是下了毒？还是埋了炸弹？
“这是你的早餐。现在是暑假，学院的食堂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所以只有这些。”
路明非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可芬格尔却有些不愿相信。这个与魔鬼为伍的邪恶法师竟然会给自己带早饭？自己一定还在做梦！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是小天女让我带回来的。”坐在椅子上的路明非耸了耸肩，表情略显无奈。
自己的女友总是这样，爱心泛滥。
“她说作为室友，我得多关心关心你的身体健康，让你别总是一天只吃一顿饭。”
这个解释稍微平息了芬格尔的部分疑惑。想起那位自己在车站遇到的好心少女，他不禁想问，到底是什样的孽缘才能让如此善良的女孩爱上这个玩意。
不会是这家伙施展了什魅惑魔法吧？
他偷偷地抬眼向路明非瞄去，却看见对方拿出了一支和昨晚一摸一样的玻璃小瓶。金色的液体随着瓶子在大法师的指尖来回转动，恰如他的生命一不小心就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师兄，这东西的药效只有十二个小时，而现在离你上一次服用已经过去了，emmm，八个小时了。”
路明非的微笑看得芬格尔冷汗直冒，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他明确地认识到自己未来可悲的命运。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用着稍显镇定的语气问道，
“你想要我干什？”
“放心，师兄。我可不会为难你，交给你的任务也都会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比如这一次，我只需要你帮我修改一部分学院的数据记录而已。”
背叛和堕落一样，都起始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大法师对这两者同样了解。
“数据？”
芬格尔在听到这个要求时不免松了一口气，这可比让他去暗杀昂热或者其他那些混血种领袖要简单的多。
“只是一些地震的观察数据而已。至于原因，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要知道。”
大法师的手指轻轻一撚，刚刚还在他手中的玻璃瓶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枚微型u盘，随即便抛给了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芬格尔。
“详细的数据与具体情况都在那面了，从现在开始你还有4个小时的时间，goodluck。”
布置完任务的路明非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却在开门的瞬间想起了什重要的事情，回头对着自己的室友补充道，
“对了，别忘了把三明治的钱打我卡，你也不想就因为这个再多欠我一笔债吧。我这的利息可是一向很高。”
说完，他便离开了这间宿舍，只留下刚入职的新下属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纸袋，与另一只手中捏著的u盘。
……
走过洒满阳光的金色庭院，路明非没有时间为这份惬意停留。现在，他得赶去校长办公室，解决另一场计划之中的麻烦。
“明非，快过来，快过来！我这还有位置。”
最先看到路明非的是他的导师古德安教授，这位头发乱糟糟的老人正挥舞着手臂招呼著自己的学生过去。
而在他的身侧站着曼施坦因，这位头发稀少的教授在听见自己好友的叫唤声后便扭头向着路明非稍稍致意，接着便继续和站在他另一侧的曼斯交谈了起来。
作为学生，路明非没有选择和他们站在一起，反而绕过了他们这一整排的学院教授，默默地站到了自己导师身后。
“连你的学生都比你懂规矩！”曼施坦因适时地批评起了自己的老友，语气中却不无羡慕。
看来这一次，老家伙要先他一步成为卡塞尔学院的终身教授了。
古德安自然也听出了老友语气中所带着的艳羡，地傻笑个不停，没有再去打扰自己的学生。
站在他们身后的路明非自然不会自讨麻烦，而是安静地偷听着前排两位教授的交谈。
秃了头的曼施坦因正为昨天的事而发愁，一整座芝加哥火车站的消失，让他挠破了头皮也没法给那群国会山的姥爷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向自己的同僚诉苦。
而曼斯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作为执行部的负责人之一，他所在意的自然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至于后果，那是自己身边这位需要考虑的。
“明非！明非！快看，那是让·格鲁斯，是他让人类登上了月球！他还拒绝了诺贝尔奖！人们都还以为他改信了！”
古德安激动的话语打断了身边曼施坦因的抱怨。随着他的视线，路明非看到了一排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慢步走入这间已经相当拥挤的校长办公室。
他们一个个都面色苍白，就像是那些很久没晒过太阳的欧洲贵族。每个人都穿着老式的黑色燕尾服，如果让外人看到了一定会以为是电影中的吸血鬼入侵了现实世界。
“明非，快看他们的左手，那枚戒指！那可是学院‘终身教授’的标志啊！我要是有一枚就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即使是看似单纯的古德安也不例外。作为一名教授，他所渴望着的正是自己在学术上的荣誉。
曼施坦因却有些嫌弃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好友，压低了声音对着古德安斥道，
“别像发花痴似的！我现在都能从你的眼睛看出粉色的桃心！”
“你们难道不激动吗？你在和近代科学史上的程碑一起开会……”对于好友的斥责，古德安丝毫不觉得羞愧，眼神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位坐在橡木桌旁的老人。
“可你再骄傲，那也是他们的功绩，与你又有什关系？”
路明非的声音突兀地从三位教授的身后传来，语气中的训诫就像是在教育自己眼高手低的学生。
“再说，以他们现在的高度，也不会看得上那些廉价的崇拜。活到现在，他们所想要的，必然只有这个世界的真理。”
而这，同样也是路明非所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