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拥梦而舞 > 17.第十七章
  近十二年的从师岁月倏忽而去。虽则早就盼着学成下山与家人团聚,可真到离开之时,心里满满皆是不舍。
  云儿背着行囊,牵着黑马,故作轻松的微笑着。短短的一段下山路,因着她三步一回头,五步一驻足而走得无比漫长。但每次她回头时,那些守候着她的师姐妹们始终在,她们拼命挥动的手臂,那声声相叠的保重,无一不在拖着云儿的脚步,将这段离别路变得更珍贵厚重。
  因着盈眶的泪水,云儿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可自幼就有泪不肯轻弹的倔强少女,即使眼酸、鼻酸,泪水满盈,也由始至终强撑着浅浅的笑。
  真正的寂寥不在送别时,而在离去后。望着空荡的去路,徒留下送别的人陡生浓重的伤感失落,更甚者哭得一塌糊涂。尤其对拂尘而言,她送走的可不止是亲爱的师妹,更是那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美味点心。拂尘越想越觉未来一片灰暗,哭得好不伤心。
  与云儿那边热热闹闹的离别场面相比,云龙这边就冷清许多。平日里为隐藏他身份与踪迹,向来不与寺里的其他僧人往来。玄空只收了他一个弟子,孔天圣也只教他一个学生。十二载岁月,除了暗中保护云龙的护卫,以及前来探望的云龙家人,来来去去,不过他们三人而已。
  及至道别,也只他三人而已。
  两位师长一路护送云龙,直至双龙山下。即使到了山脚,玄空也仍然默默跟着,没有半分回寺的意思。孔天圣一路几番对云龙叮咛嘱托,到现在,实在是无话可说。再送下去,莫说他,云龙都要尴尬了。
  一把抓住还欲往前的玄空,孔天圣挥手示意云龙上马离开。
  玄空到底也未抗拒,强忍不舍,一同挥手向云龙道别。他并非不知自己行止欠妥,可脚步似乎自有它的意志。心里深处总觉得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说来他年少时离别父母远行,都未曾有过这般不舍。
  忽而间,他似能体谅父母每月一封厚实的书信背后藏着的担忧与关怀,和那未尽的千言万语。可这十数年来,重任在肩,他实在不敢有丝毫懈怠。也害怕再次面对家族逼迫,与了然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破裂。
  待得云龙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孔天圣亦绝心内空落落地难受,“以后就剩我们两个,相看两相厌了。”想想又分外嫌弃道,“都已经六年了,凡影那边,你怎么还没进展?”
  “也不是……完全没有。”玄空迟疑着道,“应该算是有一点松口了。”
  “怎么,有新情况?”孔天圣兴味盎然地凑过去。
  “你也知道当初因为凌云剑和啸天剑,我们之间横生了多少误会。那传说中的夫妻剑,传说中的命定姻缘,到我们这儿,却像个笑话一般。所以,她跟我打了赌。看看这命定情缘,若无刻意人为,究竟能否应验。”
  “也就是说,在完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云龙要和他从未曾谋面的凡影的徒儿在一起才行?”孔天圣难以置信的问着,眼神里的未尽之言被玄空立时读了出来。
  “我并非冲动,只是我也好奇究竟这命定姻缘是真是假。再说,即使他们未能在一起,也不妨碍我继续追求凡影。横竖都不会亏的。”
  这哪里还是那个古板守规的司空哲!孔天圣颇感意外的扬眉,“你几时变聪明了?”更关键的是,“你们赌注为何?应验当如何,不应验又当如何?”
  “若应验了,她就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你明知道,云龙有魂牵梦萦之人。他这一去,还不知道……”孔天圣说到此处先是愣住,继而神秘莫测的笑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云龙那日去追的人极有可能是徐凡影的徒儿。云龙的天定姻缘,不是刚好与凌云啸天剑的传说相契合吗?孔天圣想到此处,不觉释怀地笑开,“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
  自云龙九岁那年来到金龙寺后,便再未出过双龙山。逢年过节,也都是他的父母和义兄上山探望。一则怕他身虚体弱,难禁奔波。再则也不愿他多露痕迹,暴露行踪。这么多年来,任他如何成长,家人也只当他是当初那个需要被极度保护的病弱少年。
  山中无岁月,世事却多变迁。时隔近十二年后,云龙再下山时,分外茫然地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象,迟疑着不知去路。即使他两位师父亲自将他送下山来,即使从金龙寺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条,他也无法不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眼前的官道比之记忆中,拓宽了一倍不止。道路两侧还多出了二十几家香烛、茶歇类的铺面。铺面后方是一处又一处的宅院。记忆中原本空阔的地方,竟凭空冒出了一座村落来。且这村落还人来人往,热闹地很。
  问路出了村子后,接下来的道路,倒是多了几分令人熟悉的意味。直至一路疾行来到近城的永安桥。
  桥面不知是重建还是加宽过,已有并行四辆马车宽度。原本还因瘦长而略显轻盈的桥面,现在却宽阔厚重颇有气势。倒是那桥下的河水,依旧清澈如旧时模样。
  既未走错路,云龙也就安然放下了心头担忧,渐渐缓下奔行的马蹄,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
  夏日晴空,万里无云。天空那透彻的蓝,将明朗的清爽沁入心底,亦为心房托起阳光明媚。云龙深呼吸一口,只觉满腔的草木芬芳,索性轻巧地跃下马,牵了白马爱驹到河水旁,洗脸饮马。
  轻微徐来,水纹微荡。一人一马便悠然在在河水边饮水观景。通体雪白的宝马本就少见,再多一位气度不凡的翩翩少年在侧,难免引得路过行人频频观看。胆子大些的,还指点着,呼朋引伴地来围观。
  按说他们距云龙不算近,可偏偏云龙耳力极佳,那些轻语调笑,一字不漏的都落入了云龙耳中。他倒也不生气,不过到底没了赏景的意趣。只好翻身上马,准备尽速离开。
  急促地马蹄声,便在此时渐渐临近,吸引了驻足于此的众人的目光。手握缰绳的云龙,亦不自觉地抬头去看,与众人一般讶然地看到一位白衣胜雪的姑娘。矫健的黑马之上,雪白的衣袖翻飞,更显得那姑娘轻灵如仙子。
  桥头虽聚集了一小簇人群,但余路尽够。那姑娘马未稍停,飒爽如风的策马而过。
  云龙眼神里始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不觉间瞪大双眼,由始自终一下都未眨动过。人虽愣在原地,心跳却不受控制的鼓动起来,脑海里,那个一直以来模糊不清的身影,此刻竟突然无比清晰起来。
  那个在温柔的夜里,陪他看灿烂星空的少女。那个赠他铜钱,教他游戏,带他笑闹的少女,那个让他在梦里每每遇到必然心头温暖,踏实心安的少女,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震惊与呆楞之后,是血液奔流的激动和难以控制的傻笑。待得缓过神来,云龙立即纵马去追。只可怜暗中保护他的一众暗卫,明知他走错了回家的路,却只能隐在暗中,提醒不得。若无危险状况,不经主人召唤,玄衣卫不得主动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