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客房服务的人送来浴袍。
  江祈尴尬地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陆谨泽,浴袍给你放在门口?”
  洗手间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
  江祈将浴袍放在洗手间门外的柜子上。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只手伸出来,将浴袍拎了进去。
  江祈坐在沙发上,把视线拉回到对面的电视上。
  只有一张床,看来今天只能和陆谨泽凑合着睡一块儿了?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就是因为他没能第一时间接到陆谨泽的电话,让对方及时了解到自己现在的状况?
  江祈手里捏着遥控器,将电视里的频道换来换去。
  陆谨泽洗完澡出来了,酒店的浴袍是统一的尺寸,给陆谨泽却显得有点小,袖子短了一截,给江祈穿能够过膝的下摆,给陆谨泽穿上却刚刚到膝盖。
  “你行李箱里的衣服……”江祈道,“我刚刚帮你拿出来一套,让客房服务送去干洗了,你不介意吧?”
  “噢,”江祈忙又补充,“口袋什么的我都帮你翻过,空的,应该是你原本带来准备换洗的干净衣服。”
  “谢谢。”陆谨泽只是低声道。
  “你先把头发吹干吧……吹风机在柜子里。”
  陆谨泽去吹头发,江祈从茶水台上拿过一盒牛奶,看了看日期,是新鲜的,他去给陆谨泽泡了一壶热水,帮他把牛奶温了一下:“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酒店送来的应急面包,不过你想叫客房服务也行,要不直接帮你叫一份餐送上来?”
  陆谨泽关掉吹风机:“不用,牛奶就行。”
  江祈帮陆谨泽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
  陆谨泽吹完头发,坐到沙发边,江祈看他吃面包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没来得及吃晚餐。
  江祈抿了抿唇,道:“你其实不用这样匆忙赶来,多打我几个电话,总能接通的。”
  陆谨泽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道:“新闻报道里的内容让人不得不多想。”
  江祈怔了一下。
  也是。
  新闻总会挑选紧要的东西报道,出了多少事故,救了多少人,普通人待在家里无事发生,当然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大肆宣扬,这会让外人觉得整个城市里的人都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如果换做是江祈自己,打不通电话,多少也会担心一下。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买机票到了邻市,或许你也进不来,毕竟半个城市都已经被水淹了,再者……”江祈顿了顿,道,“也有可能等你到了这里,我已经买到机票回去了呢?”
  “那样最好,”陆谨泽认真道,“只要你是安全的,我这一趟就不算白跑。”
  “为什么?”江祈低声问,“为什么?”
  陆谨泽从来没在江祈面前穿过除衬衫、西装以外的其他衣服……除了那一回,他在江家穿的那一件POLO衫。
  但所有以上打扮,展现的都是陆谨泽作为陆氏掌权人正经严肃的一面。
  陆谨泽在江祈心里,就像是只留下这唯一的刻板印象一样,若非是江祈忽然能够听到陆谨泽的心声,或许江祈根本没机会窥伺到陆谨泽的另一面。
  可是今天,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穿着酒店配备的简陋浴袍,衣带由于只有一根没办法系紧,露出半片胸膛,头顶的短发甚至由于疏忽,有几簇没有吹干,显得有些凌乱。
  完全没了从前那一丝不苟的样子。
  陆谨泽想了想,将自己的行李箱拉过来,打开,从夹层中取出一份文件夹。
  因为是塑封的文件夹,所以里面的文件没有被打湿,陆谨泽将这一叠文件取了出来。
  “这是……关于你母亲与你父亲的一些……我从各个地方搜集到的证据。”
  江祈一怔,忙伸手接过。
  “因为时间久远,很多东西非常难调查,而且许多涉及到隐私的东西,如果被当事人抓住把柄反告,是有可能面临风险的,幸好我的律师找到了二十多年前,与你继母认识的一位男子,他愿意给我们提供一些证据,来证明是你继母涉足了你父母之间的感情。这些东西,你可以拿去,如果有一天你有需要,可以作为民事诉讼的证据。”
  “为什么?”江祈翻看着这些东西,不太明白陆谨泽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你想离开江家,把你母亲的公司夺回,去过自己的人生……我想帮你。”
  陆谨泽漆黑的眼眸望着他:“其实我从前一直在犹豫,我有时候担心,你会不会不希望我这样多此一举插手你的事情,或者当你拿到这些证据,采取某些行动后,我对你来说就变得没有什么用处……抱歉,之前是你说的,与我存续婚姻,是想让我帮你在江家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我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才会这么做……”
  江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收集到这些证据的?”
  “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只是最近才收集完,你如果想提告,随时都可以开始。”
  江祈知道陆氏的律师团队几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陆谨泽说可以随时提告,就说明手中的证据已经完整充足。
  确实只要江祈和江家特别是黎明月彻底撕破脸,江盛华迫于压力和顾忌自己的名声,一定会采取某些措施,到时候江祈就能顺利把至沁拿到手。
  只要他脱离江家,他和陆谨泽的婚姻自然而然也就可以作废了。
  【要告诉他吗?】
  陆谨泽在心里问。
  “你还想对我说什么?”江祈问。
  陆谨泽抬眸看向他。
  “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我啊?”江祈直接笑了,冲他眨了眨眼,“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逆行来到M市,连行李箱都被水打湿了,狼狈到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陆谨泽,你以前追过人吗?”
  陆谨泽瞳孔微微一缩。
  他望着江祈,喉结一阵滚动,最后将两只手规矩地摆在膝盖上,终于不再犹豫,认真道:“是,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可能陆谨泽真的一辈子没说过这种与他人设不符的话,说出来后,他反倒轻松许多,继续将后面的话也说了出来:“抱歉,做得不好,以前确实没有追过别人,之前也表现得不够明显,没让你看出来……”
  “之前?”江祈问,“之前你是在追我?”
  陆谨泽:“……”
  “嗯。”他道。
  可能是因为被江祈这么反问,他也不好意思说了,但江祈再一回想,觉得确实是。
  一路陪他去蔺城参加活动,不管多忙,只要江祈有需要,就会开车来接他,还有其他的点点滴滴,这么想来,江祈也是够迟钝的了……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江祈又问。
  陆谨泽却没有说,只是道:“有一段时间了……我应该尽早告诉你的……”
  “不不!”江祈忙摆手,“这不是工作,也没有什么对错,你有你的自由,你选择告诉或者不告诉我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也或者……你如果早一点告诉我,可能我会选择跟你离婚呢?”
  陆谨泽眸光微微一闪:“那现在呢?”
  “现在啊?”江祈笑了,“不如我们先休息?”
  没有从江祈那儿得到答案,陆谨泽也不在意,点了点头道:“先休息吧。”
  他似乎这一天也有点累了,把牛奶杯放下,将房间里的几个沙发拼了拼。
  江祈蓦地一怔,问他:“你做什么?”
  陆谨泽不解:“睡觉?”
  他拼沙发时微弯着腰,睡袍领口开了一半。
  江祈忙转过视线,道:“睡床上啊,床那么大,我又不会挤着你。”
  “嗯,”陆谨泽表示赞同,“我怕我会挤着你。”
  江祈一噎。
  他好像执意要睡沙发,江祈也不勉强,等陆谨泽躺下后把大灯关上,打开床头的小灯翻看陆谨泽给他的资料。
  其实母亲当年的事情很简单。
  她和江盛华是自由恋爱,只是对于江盛华来说,母亲这种出身于小城市小乡村的身份背景,如果和江盛华结婚,对江盛华没有任何好处。
  因此江盛华这么多年没有给母亲一个名份。
  后来江盛华认识了黎明月,准备和黎明月结婚,这个时候母亲已经怀孕了。
  江盛华对此并不知情。
  有段时间苏至沁也不知道江盛华已经准备和黎明月结婚的事,期间还和江盛华接触过几次,被黎明月发现后破口大骂她是小三。
  这时候江盛华和黎明月将举办婚礼的事情才正式被苏至沁知晓。
  彼时苏至沁怀孕三个月。
  其实这个时候做引产手术,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小,苏至沁完全可以选择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却没有这么做。
  在刚刚得知怀孕的那段时间里,苏至沁甚至因为某些争吵已经和江盛华分手。
  “她为什么不打掉我呢?”江祈看完所有材料后,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如果没有我,她应该会过得更好吧?”
  “有时候选择做某件事情,未必需要充足的理由,”陆谨泽忽然在一旁出声道,“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你说的对。”江祈把东西收回文件夹里,放在床头,拉起被子到脖子,将自己盖好。
  本是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这一整晚,江祈却彻底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