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有困难,找猫猫 > 第66章
  ‘赶尸’一脉有‘三赶’和‘三不赶’,虞妗妗是有所了解的。
  这个“三”并不意味着每一项只有三种,而是虚数,代指所有‘宜赶’和‘不赶’的情况。
  其中‘三赶’在古时候为:被斩首、受绞刑、站笼浸笼五马分尸这三类,可以赶。
  简单来说这些人要么是战场上横死,要么是罪犯被处以极刑,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是被迫死亡、有强烈的不愿心理,往往死不瞑目。
  他们对家乡如何亲人有所眷恋,甚至死不瞑目渴望返生,所以他们的亡魂会思念家乡和亲人,魂魄中有带着一股不甘的怨艾。
  ‘赶尸匠’的秘术,就是将这股怨气勾来,以符咒镇于亡者的尸体之内,假借为‘魂’;
  尸体里有了这么一股子气,就不会僵成一块腐肉,再通过操控尸中气,驱赶尸体们爬山越岭回到故里。
  在赶尸期间,还尤其要注意一点:
  高度损毁的尸体不能赶。
  这是因为赶尸控尸本就是偏门术,尸中气又是秽气怨气,这口气吊在尸体中,保不准出了什么差点就会发生尸变、使得尸体失去控制。
  在赶尸一脉的秘术中是这般记载的:
  〈‘尸气’形如幽魂,封于死尸中便有了三分神念,一旦尸体不全,在走脚过程中容易让‘尸气’惊觉自己已死,从而哀怨愤恨、铸成大祸!〉
  故而无论亡者生前是何死因,赶尸匠‘走脚’前都要把尸体缝好,保持尽量完整。
  赶尸这个行业流传到现今社会,‘三赶’的含义早就扩大许多。
  凡是怨死、横死、被害死的这类有怨气的死者,尸体缝缝补补都能赶。
  只不过行业的范围虽变大了,看似迎来更多工作机会的赶尸一脉,本应摆脱旧时贫困、作业机会少的窘境;
  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一脉还在迅速衰败。
  今时圈内知晓的‘赶尸匠’,就仅剩桂老一人了。
  这种情况虞妗妗这个大妖,反而最能理解。
  当下社会如此发达,人死了早有警方各种技术调查身份,通知亲属,用最快的交通工具把尸体运回老家,哪里需要什么‘赶尸匠’;
  更何况到处高楼林立,哪里还有林路山路给‘赶尸匠’搬尸走道?
  哪怕是过去被受欢迎的手工艺、织布纺等等,现在都被机器取代没落无人学习,渐渐成为现代人手机短视频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赶尸一脉更招不到徒弟,可不就要断代了。
  这头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直言拒绝的艾弈清很是头痛。
  她不死心追问:“桂老,真的不能‘走’吗?如果破了忌讳走这一趟……会怎样?”
  “能走啊,我说过了,病死的人冲了‘三不赶’的行规和忌讳,只要艾丫头你清楚这种破规矩的尸老祖宗不保佑、容易尸变还坚持让老头子我搬尸,那我也没意见。
  真尸变了,最后死的人肯定
  是我。”
  “至于犯了忌讳会怎样……”身形佝偻的桂老背着手,颇为浑浊的老眼却锐如鹰目:
  “尸体都是死脑壳的东西,你没法预测尸变之后它是要吸血还是吃生肉,或者干脆尸解,总之不会是好事。”
  桂老口中的‘三不赶’其一,就是不赶病死鬼。
  在赶尸一脉的观念里,正常人应当寿终正寝自然死亡,年纪轻轻就因病而亡的‘短命鬼’,一定是前世没有积德行善,是老天爷和地府阎君判他们早死。
  这类亡魂一咽气就有阴差勾魂,把它们带回地府。
  魂入地府后,‘赶尸匠’就没法调动那缕魂气、无法让死肉一样的尸体‘活’过来听从他们的调动。
  强行使用门派秘术的话,岂不是在和天地抢夺?
  其二不赶的就是自杀身亡、或者上吊溺水之人。
  前者不尊重生命,同时厌弃人间没有留恋,根本凝结不出那口‘气’;
  后者虽也是意外横死,但水中溺亡者中有极大概率是被抓了水鬼替身,倒霉地成为了新一任被困湖中不得转世的水鬼。
  这样被抓了替身的可怜人的灵魂,也无法调动它们的‘气’,自然也就无法控尸。
  最后第三不赶,便是不赶雷火下的死尸。
  被雷劈死的人在‘赶尸匠’眼中是罪孽深重之人,遭到了上天的惩罚,其尸不能赶,赶了会沾染业障。
  被大火烧死的人面目全非,皮焦肉枯,无论怎样补救也无法恢复人形,这种尸体的尸变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有着以上三类忌讳,在听到齐家明父亲是病死时,桂老才会一口否决。
  他接触尸体几十年,自然清楚铜棺中的毒尸瘴气有多危险,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艾弈清没法子,和顶头上司通了电话,一番商议后下了决心:
  “麻烦桂老走一趟了,这尸体和铜棺怎么都得处理,不可能一直放着……‘走脚’期间无论出现任何问题,都由我们天师府一力承担!”
  ‘赶尸匠’桂老出马,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四十;
  他们自己去搬运尸体,危险程度得翻个倍!
  桂老也不墨迹,一搭烟枪:“行吧,把山周清场,亥时三刻之前所有人退出五里地,有问题的话我会通知你。”
  闻言艾弈清点点头,看看时间还剩两小时,赶忙组织在场的术士和工人加紧速度,把齐家明爷爷的棺材先运走。
  在此期间,桂老已着手准备‘走脚’要用的法器,开始赶尸之前的仪式。
  赶尸一脉源起五溪蛮本地,‘赶尸匠’也被唤作师父、老司;
  其赶法也分上中下三品。
  下品背尸,中品解尸,上品——也就是桂老师承的正统术数,便是走尸。
  只见他摩擦两下粗粝掌心,解开腰间黑汗巾上系着的包裹——这是赶尸老司的‘符囊’,里头放置的都是他们自己绘制的、专门用于各种尸变和作法的符咒。
  他先是取出一小罐盐巴一样、微微泛黄的细碎晶体,倒在手心里反复摩擦,覆盖住自己的两只手掌到腕部的皮肤;
  据说这种小颗粒叫做‘尸油晶’,涂抹在皮肤上,可以大大削减接触到的尸毒和尸菌,是保命之物。
  这种东西除了赶尸传人外,没人知道它成分具体是何、又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不过仅听名字,也能猜到取材地大概率是尸体。
  待双手沾满‘尸油晶’,桂老把长而薄的黑汗巾掸开,铺在草砊和土地上,竟是无比生猛地把双手直接探入铜棺中,没入漆黑恶臭的腐水。
  滴入泥土能把那一小片土壤都烧得碳化的毒液,甫一侵蚀人的皮肤,就冒出细小泡泡,显然不符合常识。
  虞妗妗一瞬不瞬盯着桂老,对他抱有极大的兴趣。
  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赶尸老司作业。
  “手,不会被腐蚀吗?()”心里好奇她就直接问了。
  不远处的艾弈清朝这边瞅了一眼,心想‘黑猫虞妗妗估计要吃瘪了’;
  因为在她印象中的桂老,那叫一个脾气古怪阴阳,根本不带理人,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说上两句话。
  却不想赶尸老司抬起眼皮,瞥了虞妗妗一眼,瓮声瓮气‘哼’道:
  这点尸毒算什么,老头子就靠把玩尸体糊口的。█()█[()”
  他脸色毫无痛色,双手从上而下,沿着毒尸的头颅、胸腹,到胯骨大腿和脚后跟摸了一遍,这叫做‘摸尸定骨’。
  摸到合适的骨位,他双手两指一扣,明明是又矮又瘦看着很老弱的体型,确直接把铜棺中的毒尸牢牢扣住,从棺材里拉出,平放在黑布上。
  淅淅沥沥的腐水顺着光/裸的尸身落在地上,虞妗妗只瞄了一眼,看到狰狞发青的面孔,以及那满是瘴气的高耸腹部。
  桂老又从符囊里取出一只小小的招魂幡,看了眼墓坑前碑文上的名字和生辰,一边在尸体的头侧身侧环绕小幡,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说的不是虞妗妗知晓的咒语,而是赶尸一脉独有的口诀。
  常人感觉不到,但五感敏锐的大妖虞妗妗,能清楚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气息出现在尸体周围,钻入其中。
  这便是桂老强行召来了齐家明父亲的一口魂气。
  气息入体就成了尸中气,桂老不急不忙取出‘辰砂’,先塞入尸体的耳鼻口眼,也就是人的七窍;
  这一步为‘封气锁窍’,镇压的是尸中气替代的三魂,‘辰砂’能够把尸中气牢牢锁在尸体里,不让其跑出去。
  他再把剩下的‘辰砂’洒在尸体的脑门心、背心、心窝,左右手的手心和双脚的脚心,涂抹均匀后,用不过巴掌大的方正的‘辰州’神符贴在这七处,最后再用五色布条绑紧,寓意为锁七魄。
  做完这些,桂老已累得出了满头汗水。
  他抬手擦擦,最后把‘辰砂’洒在尸体颈部,再以‘辰州’神符封住尸体印堂穴。
  如此就算封尸成功
  ()。
  乍一看去,地上躺着的尸体额脸盖着黄符,浑身青紫,简直和以前电视中的僵尸如出一辙!
  桂老从阔腿的裤兜里取出一枚玉皇正印,以及提前折好的粽叶斗笠,先给封了面的尸体戴好,再口中念叨着‘玉皇正印诀’,将手持的方印在尸体头顶绕圈。
  先左三圈再右三圈,每圈一次,就在尸体上拍一道‘辰州’神符。
  一般到了这一步,赶尸老司只要再念‘起尸咒’,大喝一声‘起’,就能调动尸中气让地上的死尸应声站起。
  可齐家明的父亲犯了‘三不赶’的忌讳,不被祖宗先人庇护,为了以防万一,桂老还得再多加一道仪式,作为保障。
  他让艾弈清想办法弄一杯清水,以及十二支神香过来。
  点燃神香后诵念神辞,用香根在杯水表面画‘辰州’神符:
  “观请本门仙师祖师,今有亡者齐国安,在凡健生58岁,陨殁于南城地戊寅年甲寅月壬午月己酉时,因病去世。
  弟子奉主东齐家明之诚请,感其诚信,又念此尸多有异变之征兆,忧心危及方圆百姓,故而破例行兵助将做法,赶化尸身为畜。盖谓落叶归根,安不宁之魂灵,守一方土地。1”
  桂老这是在向师从的祖宗请辞,陈述情况,希望能够得到上苍庇护。
  如何知道先师肯不肯庇护,就要看他手中的这杯水。
  如果水有变化最终变为‘赦神水’,代表请先师成功,可以用‘赦神水’激活尸身;
  反之水没有变化,代表先师不愿意庇护。
  这一趟可就凶险了,大概率会发生尸变。
  只见桂老在念请辞时,不停用点燃的香根在水面画咒,偶有燃尽的香灰落入杯子里。
  神奇之处就在于那些落入杯子里的香灰数量不多,水却在慢慢变白。
  直到第十次圈画时,杯子里的水已经形同煮出来的米汤!
  看到这种现象,桂老凝肃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因为赶尸秘术中有言:
  <一化杯中清水满,二化须弥雪水溶;
  三化神水镇三魂,四化神水谢神灵;
  五化神水护七魄,六化神水转回程;
  七化神水请五仙,八化神水法眼明;
  九化神水活尸用,十化神水米汤浓。>2
  杯中水纯白,这便是请辞得到了同意,赦化成功。
  他一掸手甩灭了手中香放到一边,再把拇指和中指浸入杯中,分别把水珠弹到向天、向地,再向东南西北,这是在敬奉嵩川本土的神明。
  最后桂老举杯把所有的‘赦神水’倒入口中,双颊鼓起两眼大睁,一瞬间便从行将就木的老朽提至龙精虎猛。
  他扎着弓步,‘扑哧’一声长长的吐息,把口中水尽数喷洒到黑布上平放的尸体上,这口气又长又足直让尸体从头到脚都沾了神水。
  吐出这口息,桂老的精气神又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像是进
  行玩一场激烈的运动,大口喘息两声后,叉腰回头破口大骂:
  “怎么搞的?亡者的死亡原因都要隐瞒?要不是祖师先人仁厚,没有降责,你们这就算欺瞒先师的大罪了!”
  老头儿显然气得不轻,可艾弈清和齐家明却都很茫然。
  艾弈清也是少数民族的祭司,有自己的信仰,自然知道欺瞒祖宗神明是非常不尊敬的事情,当即也严肃看向齐家明:
  “齐先生,你为何没有说实话。”
  齐家明喊冤:“我没有啊大师们,我爸真是因病而亡,我骗你们这个干什么?!”
  他为了证明自己,还掏出手机:“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让家里人把家父的诊断书找出来给你们拍个照,他是98年去世的,去世前瘦骨嶙峋,不到六十岁的年纪显得比七八十还苍老!我家还有很多老照片都可以拿来做证据……”
  桂老冷哼道:“铜棺的亡者确实有病灶,但他的死因却并非病死,而是自缢!”
  “我摸骨的时候便有所察觉,他面容异常痛苦狰狞,尸体内部也有一些发硬的结块,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阳寿未尽,却为了布下逆天风水阵法,生生把自己活埋了!”
  “……什么?”
  齐家明猛地抬头,神情呆滞,面部肌肉抽搐两下似悲似痛。
  他忍不住去看地上贴了神符、盖上纸蓑衣的青紫尸体,两行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桂老所说的:活埋。
  他哪还会恐惧害怕,跌跌撞撞扑到尸体前跪下,失声痛哭:
  “爸!你……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一直没有出声的虞妗妗这时才道:“他应该没有撒谎,我猜测当年齐国安死之前,齐家的诅咒便开始生效,并且十分迅猛威力可怖,察觉到这一点的齐国安立刻决定以自身性命,镇压整个家族后代的诅咒。”
  “所以他才隐瞒一切,一手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和后事,在阳寿未尽时自愿被封锁铜棺内,竖葬于祖坟穴星之中。他以为这样就能拯救家族,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低估了家族诅咒的威力。”
  哪怕倾整座坟山之灵气,甚至用他自己来活祭,依然没能扭转局面;
  勉强被压制住的诅咒仅过了二十年出头,就彻底失控,先后降临到齐家明的两个儿子身上。
  桂老皱着眉,看看伏在尸体旁痛哭的中年富商,到底没说什么。
  艾弈清则是深深震撼于齐家诅咒之深:“这……要多大的能力才能种下如此深的诅咒?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别说她,虞妗妗也好奇诅咒者是谁。
  要知道诅咒是有代价的,当范围过大、或者咒力太强,是会损耗下咒之人的精血甚至生命。
  在她看来,齐家背负的诅咒甚至搭上下咒人的命,也很难造成这么强大的咒力。
  她的想法也从「有可能是齐家的仇人」,转变为「齐家人大概率干了伤天害理的事结下血海深仇」
  只不
  过齐家明刚得知父亲真正的死因,正陷入无尽的悲痛,为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虞妗妗按捺住好奇,继续默默围观桂老赶尸。
  气哼哼的老头用脚尖踢了一下齐家明:“不要命了?还不退开!”
  “其余人也下山吧,以免让走尸‘撞阳气’影响我,我会把尸体带到地方的。”
  艾弈清赶紧让人把齐家明架走,同时彻底清场,给桂老腾地方。
  那喷洒完‘赦神水’的齐国安的尸体,肉眼可见地从蜷缩僵硬变得舒展。
  桂老枯瘦的手掌握紧一个摇铃,另一只手则拿着小鼓,看着都挺袖珍像小孩子的玩具。
  实际上这种铃是赶尸专用,不仅能用来调动走尸,在古时候也是提醒活人避开的警铃。
  两个法器被他放置在尸体面上狠狠一拍,他再双手向上一扬:
  “起!”
  下一秒,平躺于地的尸体应声而起,板板正正双脚站地。
  桂老伸出手把尸体的双臂往前抬,平直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再此撞击手中的铃和鼓:“走!”
  那双手搭在他肩上的走尸,便迈开僵硬的腿杆,跟着他亦步亦趋往山岭的另一头走去,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直至凌晨刚过,早已设好销毁台的嵩川术士,才在焦急和不安中等来了赶尸老司、以及搭在他身后的毒尸。
  见到桂老的身影慢慢靠近,所有人大松了口气,知道这一趟有惊无险得成功了。
  全程毒尸都没有尸变,身上的‘辰州’神符却是掉了两张,说不定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路上定然发生了点小插曲。
  桂老交接完尸体,就一脸不满坐在地上,嘴里嘟囔: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还要被你们这么使唤蹉跎!下次再有这种破事,我可不依了,你们天师府爱找谁找谁都和我没关系!”
  他到底是七十多岁的老年人,身体素质和精力都比年轻时衰减很多。
  能明显看到他那双直接接触毒尸的双手,尽管涂抹了‘尸油晶’,现下也蜕皮似得红肿;
  更别提齐国安尸体双手所搭的肩头。
  那处的衣衫已被腐蚀,露出赶尸老司因常年作业、隆起的山包一样的两块凸起肌肉,表面的皮肤也轻微渗血。
  难怪他老人家没个好脸色。
  艾弈清连连说好话:“真的辛苦您老了,休息的地方已经给您安排好,还有此次报酬我们肯定给您翻五倍!上头为了感激您这次的帮助,还给您拨了一批特供的烟酒,明天我就让人送到您家里。”
  “桂老你肩膀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啊,可别尸毒入体了!”
  听到特供烟酒,小老头覆着小半边胎记的脸才略微舒展:
  “哼,这还差不多……这点小伤不用你们管了,谁中尸毒老头子我都不得中!”
  这便是赶尸一脉的傲气。
  “行了我累了,我要休息!”
  艾弈清:“好好,我现在让人送您过去。”
  接下来如何销毁齐国安的尸体,就是他们天师府的事情了。
  ——————
  刨完祖坟的第二天,虞妗妗与齐家明就乘坐齐家的私人飞机,回到了南城。
  时间不等人,齐盛还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
  一路上齐家明都失魂落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
  到了家,顾荇桦和齐澜早早等候在客厅,焦急迎了上来便看到齐家明衣衫不整、还染着斑驳泥土,面色憔悴神情悲痛。
  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以为调查的情况不好。
  齐澜推了下镜框,“爸,真是老家祖坟出问题了吗?”
  顾荇桦又急又慌:“老公你怎么了?是齐盛的情况有进展了吗?”
  齐家明摇摇头,勉强扯了下嘴角:“我先去洗个澡……”
  直至丈夫失魂落魄上了楼,心里不安的顾荇桦紧紧盯着虞妗妗:“虞大师,到底、到底怎么了?”
  虞妗妗把齐家祖坟的发现、以及齐国安之死简单讲了一下。
  听完她的话,顾荇桦和齐澜也很震惊。
  他们也从不知道,自己家竟被人诅咒了!
  更不知道自己未曾谋面的公公、爷爷,居然活埋自己献祭,去镇压整个家族的厄运。
  难怪齐家明的表现如此沉痛;
  那是他的父亲,他们有很多经历和回忆。
  虞妗妗:“现在调查一般的仇家没有意义,这种不死不休的诅咒损人不利己,对方也会损失惨重,不会比你们齐家的状况好到哪里去。”
  “所以只需要问问齐先生,谁和齐家先人有血海深仇即可。”
  顾荇桦:“这……我和家明结婚也有小二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仇敌啊。”
  齐澜也凝眉摇头:“我也没听过。”
  虞妗妗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齐先生能想到什么线索吧。”
  好在齐家明虽因祖坟和父亲的事破防,可他到底是叱咤商界的富商,自我调节能力很好,也清楚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救小儿子的命。
  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清醒许多,下楼第一时间向虞妗妗致歉:
  “真的很抱歉虞大师,我情绪有点失控。”
  虞妗妗摆摆手:“人之常情嘛。”
  听到她问齐家的血海深仇,齐家明也流露出了头疼的神情:“说实话虞大师,我真的不清楚。”
  “我认为哪怕商场上有赢有输,我那些对家也下不了这种手段害我。”
  虞妗妗:“这仇恨应当是你父亲结下的,你当真没有一点印象吗?”
  齐家明想了半天,还是摇头:“如果是我爸的仇人,我反而更觉得不可能了,他没机会结这么深的仇怨啊!”
  “怎么说?”
  “虞大师不知道,我们齐家的祖上其实就是巨富,这话虽然有点自夸但的确如此,
  民国时期有两位很有名的民用业商人,就是齐家的先祖。”齐家明解释说:()
  到我爷爷那一辈战乱,他们就举家搬到了国外避难,却并没有在海外扎根,国内安定后就又回国了,还捐了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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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别看我长相平平,那是我没遗传到好基因,我爸、还有我这俩儿子都又高又帅,我说当明星了放在人群里也倍儿显眼!”
  齐澜原本坐在沙发上安静听老一辈的故事,被这突然来的一下搞得哭笑不得。
  “爸你……”
  “我也没给自家贴金,你不帅吗?你看你爷爷的照片还不是一表人才吗?”
  齐澜怎么好说自己容貌出众,但他的确承认,他爷爷很帅。
  在褪色的老照片中能看到,齐国安的身高最少有一米八多,浓眉大眼五官深邃,最重要的是他在那个年代就穿牛仔、穿西装,对着镜头露出爽朗笑容。
  和周围相对来说朴实的国人对比,的确是帅得太出众了。
  齐家明:“那是因为我奶奶的家族在过去也是名流富商,民国时期就举家移民海外后,我外祖爷爷娶的外祖奶奶是外国人,我奶奶是中外混血;我爷爷出国避难时与她相遇,两人在海外定情结婚,生下了我爸,在我爸身上还有非常明显的混血儿痕迹。”
  “他的童年都是在海外度过的,十五六岁时,我奶奶意外身亡,我爷爷悲痛欲绝,恰逢国内安定下来百废待兴,就带着我爸回了祖国。因为从小的环境和国内不同,我爸的性格也非常外放,各种穿着打扮和眼光更是时尚前卫。”
  “只可惜,我爷爷回来后卷入了别人的争斗中……”
  说到这儿,齐家明顿了顿:“虞大师应该也有所了解,在那个年代下,我爷爷的身份和成分还是很紧张的,他被人刻意运作打成了□□,下放到了边境。”
  “我爸当时十九、二十岁,总之最后也去了较为偏远的农村,他成分不好,在乡下渡过了很困苦的十年,我每次问他过去的事情他都避而不谈,显然是不想回忆当年。”
  “一直待到快三十岁,也就是70年左右,他收到了我爷爷在边境受重伤、危在旦夕的消息,自觉此生无望,只能在此地扎根,这才和我妈结了婚,次年生下了我。
  所以我9岁之前,其实都是在乡下渡过的,我还有很多当时的记忆。”
  说完亡父的过去后,齐家明继续说道:
  “虞大师您想想,我爸当时相当于半下放,又有‘海外资本家’的身份,他在村子里说难听点得夹着尾巴做人,谁得不能得罪。”
  “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妈在村人面前就得处处避让,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欺负我、我没有错,也只能自认倒霉,若非我爸读书识字还会修机械,不仅能教村里小孩子免费读书,还帮村里修好了很多大件,那我们的处境更加难……
  这种情况下,您觉得他会、他能和谁结仇呢?”
  说着这些过往的时候,齐家明心中都很感慨。
  一些记忆在孩子幼小
  ()的心灵里,会留下深深的印记。
  他记忆中的父亲脾气温顺隐忍,仿佛永远不会生气、永远带着笑容,无论村里有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上前卖力气的。
  所以平反之后他翻看父亲以前的照片,看到十几岁的他笑容张扬意气风发,才更觉得唏嘘。
  齐家明:“78年左右吧,不是陆陆续续有平反的好事,我们家的家底在这里摆着,当年又是被陷害的,很多父亲的老朋友和我外祖爷那边的关系都在发力,很快就为我们家正了名。”
  “我爷爷从边境被接回来时,腿断了一条浑身是病,他吊着一口气给我爸拉人脉铺路,最后才不甘咽气。那个时候我爸都四十了,我也早已记事,只记得他为了恢复家族荣光做生意特别拼命,十来年就把齐家重新扶起来了。
  这期间我也没听说过他得罪过什么人,结过什么仇。”
  “再然后95年时,我爸的身体就迅速垮掉,得了重病,98年2月份便逝去了……后面的事情虞大师你也都晓得的。”
  从齐家明梳理的时间线中,的确看不出什么异常。
  齐家明问:“唯一想整死我们齐家的,怕就是当初陷害齐家、导致我爷和我爸遭难的人了,虞大师你说这诅咒会不会是那家人不死心,给齐家下的?”
  虞妗妗眉头微蹙,在心中梳理细节线索。
  半晌她道:“有一定可能,但我的感官告诉我,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齐家明有些颓丧:“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难不成是我爷爷那辈的恩怨?仇人不会在国外吧?!”
  脑海中逐渐有了猜测,虞妗妗摸出铜钱,卜卦之后才抬眼问道:
  “你母亲不在世了吧?”
  “是的,我妈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又在乡下辛苦劳作,情况一直不好。”齐家明说:“后头回城了我爸找人给她调养身体,也没享几年福,在我十七岁那年就去世了。”
  虞妗妗若有所思,又问:“那你还记得你父亲下放的村子在什么地方吗?”
  齐家明点头:“我当然记得。”
  虞妗妗:“那你立刻安排新的行程,我们得去那个村子看一下,如果能找到和你父亲当年关系不错、了解他事情的旧人就更好了。”
  她有种感觉,自己要找的真相,就在四十多年前的山村中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