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录音棚里，柯烨已经第六次唱错词了。
看到外面的经纪人陈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一把摘掉耳机摔在地上，怒火横冲地骂了句脏话：“艹！”
陈春默不作声地进了录音棚，拾起耳机检查有没有损坏。
“累了就休息下，没必要逼自己。”确认耳机幸存，陈春关上录音棚的门，出来安抚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柯烨。
柯烨狠狠吸了一口烟后，将那点猩红暗灭在茶几的烟灰缸里：“哪个傻逼写得歌词，这么拗口！”
陈春无奈，又不好戳破柯烨是在找借口，只能顺着安慰：“你以前唱摇滚，这首是流行歌曲。风格不同，难免要适应一下。”
谁知他顺毛的话，却被柯烨曲解成另外的意思。
只见柯烨“腾”得一下转身，拧眉怒道：“你说我专业能力不行就是了？！”
陈春看着浑身是刺的柯烨噎了噎。
他和柯烨也合作一年多了，算是知道彼此的脾性。搞摇滚的柯烨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喜欢殃及鱼池。
好在他专业能力可以，事业心也高，不管心情多差都不会影响工作。
两人合作也算愉快。
不过显然今天例外。
陈春大概知道柯烨今天为什么不高兴，不想招嫌，拍了拍柯烨的肩膀让他一个人静静，随后去了隔壁房间。
柯烨确实心情不好！
原本跟陈春商定完去华中影视学院参加活动的事情后，他是兴奋又高兴的。但昨晚看到程临风的热搜后，他的心情就跌入谷底了。
想到那条热搜，柯烨又给自己点了只烟。
烟雾缭绕间，柯烨仿佛又看到热搜里，程临风冲着镜头的那一笑，清冷又勾人，像黑夜里的栀子，散发着隐隐的清香，等着人去采撷。
撩得柯烨心里发痒。
他假意跟程临风在一起时，也知道程临风长了一张惊艳的脸。
但那时的程临风打扮得太艳、太俗了，让那张好看的脸都跟着俗气起来，再加上他黏糊的举动叫他恶心，他恨不得离程临风远点，哪里愿意多看。
可现在不同了——
程临风不再艳俗，越发清冷干净。
从内之外，那种淡淡的疏离和高冷，越发增加了他的魅力。
好似夜空的弯月，在远处散发着清冷的光，让你看得见却摸不到。
急得你抓心捞肝，却依旧一无所获。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虽然不想承认，但柯烨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犯贱。
因为最近他每次看到程临风，都会被他气得跳脚失态，但生气的同时，心跳也会不自觉得加快。
他恨程临风让他的形象一跌再跌，又上赶着想跟他重新和好。
像极了一个爱而不得的心态。
这不是一个直男面对一个男人该有的反应！
还不等他验证，昨晚他刷到程临风按照网友要求晒出两份西餐的微博时，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程临风买了菜、做了饭，两人份，不是为他。
虽然在网友的追问下，程临风解释另一份是合作伙伴的，但他还是接受不了。
心中隐秘的念头蓬勃而出——他讨厌程临风为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做饭！
想到以后，程临风终归要跟另一个男人共度余生，而他曾经为他做得一切都会变成另一个男人的专属。
柯烨气愤、嫉妒，最后变成了心痛。
还需要验证什么？！
柯烨不傻，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对程临风的感情。
说多爱不见得，但那一份占有欲是真实存在的。
以至于他捏着手机，立刻跑去程临风的公寓，想质问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才毅然决然跟他分手。
他敲了很久的门，最后还是隔壁邻居不堪其扰，告诉她程临风好几天没回来了。
那一刻，柯烨尴尬又茫然。
尴尬的是，他没了资格再住在哪里，又被邻居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茫然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程临风每晚在哪里留宿。
回去的路上，他连车都忘了开，吹着冷风失魂落魄地走回家，然后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在怕。
怕程临风口中的“合作伙伴”是假，怕他们已经同居。
讲不清那种感受，柯烨就觉得难受。
像心被人揪住，又疼又压抑，还无能为力。
原本，他打算在去华中影视学院活动开始前，将新歌录好的，结果今早折腾了半天，他连词都没顺利背下来！
满脑子都是程临风，柯烨根本没心情工作。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控制不住。
现在的他，像极了他曾经最厌恶的恋爱脑程临风。
不知不觉间，柯烨将一包烟都抽完了。
闭了闭眼，柯烨愤然起身去隔壁找陈春：“帮我买一套高档的衣服……”
话至一半，他摆了摆手，“算了，我自己去。”
语毕，他自顾自地离开。
陈春望着柯烨烦躁的背影摇了摇头，接着跟电话那头的人沟通：“对的，王老师。我们这边希望贵校表演系的程临风主持。”
*
同一时间，华中影视学院的阶梯教室里，大家都在讨论本周的大讲堂活动。
大讲堂是学校每周五下午的固定活动，会邀请艺术界、学术界、演艺界等各领域的名人过来讲课。
这周公布的主讲人是柯烨。
“柯烨也算名人？没记错的话他也就演了两三部剧吧。”有人质疑。
也有人反对：“话也不能这么说，他确实才开始演戏，但他在摇滚界还是很有名的，算自编自唱中有才华的摇滚人。”
“是的，他摇滚确实不错的，可惜生错了时代，要是在八十年代，估计早是一代巨星了。”
“我听说音乐系那边早就想请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推了。”
“那现在怎么突然又来了？”
无聊的大学生们除了上课，对其他一切都充满兴趣，很快这一话题就阶梯教室传开。
室友碰了碰邬意媛的手肘，冲她暧昧地眨眨眼：“媛媛，柯烨是为了你来的吧？”
邬意媛没说话，继续在专业书上写写画画。
“你两晚没回去了，他估计急死了，这不，直接登门道歉了，他对你可真好！”室友单手托腮，满眼粉红泡泡地望着她。
闻言，邬意媛难得露出两天来第一个笑，语气略显娇羞与傲娇：“算他识相。”
她们的对话被不远处的蔡邕听在耳里，他也碰了碰正戴着耳机拉片的程临风，低声道：“听到了吗？”
程临风点了暂停，摘下耳机，茫然问：“什么？”
“柯烨要为邬意媛来大讲堂了。”蔡邕耸耸鼻子，一副不屑的样子。
提到柯烨，程临风忽然想到还没到账的钱。
他一面随意应了声“哦”，一面给律师问了下消息，问催债的进展。
蔡邕啧啧称奇：“真想不到临风你绝情起来这么果断！想当初你求柯烨过来讲课，他不肯来，你都难过了好几天。
现在他为了哄邬意媛主动过来，你居然一点感觉没有？！”
随着蔡邕的感慨，程临风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柯烨，只要你肯来，我就申请为你主持！”沙发上，原主抱着柯烨的肩膀撒娇。
柯烨不耐烦地朝边上挪了挪，对着乐谱修改：“别烦，我没时间。”
原主不死心，又往柯烨边上靠了靠，语气更轻缓软糯，“你来嘛，好不好，我想到我们能在学校同框都觉得好幸福好甜。
我好喜欢跟你在一起。”
说到这，原主耳尖红得滴血，垂头低声细语，“只要你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晚上……睡在一起也行。”
……
程临风闭了闭眼，强行将脑海中的画面掐断。
辣眼睛！
不是他看不起原主，实在是他这个直男无法面对这种画面。
程临风等身上的鸡皮疙瘩消下去一些，才重新戴上耳机拉片。
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想得却是——周五下午，他得找个借口离开学校，省得继续被柯烨污染眼睛。
心有所想，事有所成。
中午放学，胡椒来了一趟，两人约在大学城的一家西餐厅见面。
程临风刚到，胡椒的连环三连问如约而至：“怎么想吃西餐了？昨晚跟你老板还没吃够？还是吃上瘾了？”
程临风在她对面坐下，没理她的打趣：“找我什么事？”
胡椒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正色道：“别转移话题，你跟宋总相处得怎么样？”
程临风抿了口桌上的白开水，抬眸扫了她一眼：“还可以。”
“展开说说。”胡椒双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朝他抬了抬下巴。
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程临风将水杯放下，微微思忖，如实道：“刚开始他对我确有防备，不过我有主动对他示好，个人感觉我们现在的关系还可以。”
怕胡椒不理解，他主动举了个例子，“昨天早上我给他做了早饭，他没吃。我们俩谈了谈后，晚饭他吃了。”
这在程临风看来，就是他和宋君墨关系转变的证明。
“真不错！”胡椒冷笑，半真半假地揶揄道，"据我所知，宋总昨天凌晨才回来。
仅仅一天时间，就能有这进度，看来你俩很快能恋爱上。"
自从上次胡椒跟蔡萌萌不相信他是直男后，程临风特意百度了下男男的世界。
证实了自己确实对男男感情没兴趣。
善于学□□有好处，他这会也能用上部分网络用语了：“你别腐眼看人基，我和宋总是合作关系。
就算以后关系变好，也只会发展成兄弟情。”
恰好侍者过来上餐，胡椒意味不明地瞟了他一眼。
侍者走后，胡椒拿起刀叉处理牛排，点点头：“嗯，你们会发展成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的。”
很明显，她要结束这一话题了。
程临风摩擦了下刀叉，认真揣摩了下胡椒的话，颇为认同“社会主义兄弟情”这个词。
胡椒不说话，程临风也专心切牛排。
“宋总那边答应你的事安排好了。”胡椒放下刀叉，扫了他一眼，“明后天你什么时间有空，《刀剑行者》那边要你去试镜。”
程临风停下动作：“《刀剑行者》？”
“嗯，是个大ip，宋总给买下来了，配角都定好了，就缺个主演。主演是个卧底警.察，演得好很出彩，演不好就是背锅侠……”
胡椒的话未完，程临风轻笑一声，反问：“你觉得我会演不好？”
胡椒噎了一下。
确实，论演技，无论是初进娱乐圈的程临风，还是恋爱脑的程临风，再或者是现在想要好好搞事业的程临风。
只要他愿意，他的天赋演技就没让人失望过。
但想到这部戏的复杂情况，胡椒神情凝重地解释：“这部戏有点特殊。我刚问你跟宋总关系怎么样，也是因为这部戏。”
听她这样说，程临风来了点兴趣。
“这部戏本来是有主演的，都演了一部分了，但那位顶流因为做了违法犯罪的事进去了，这部被万众期待的大热戏也就搁置了。
片方也考虑过再找个主演重拍，但难度特别大。
一是因为前期投资过大导致重拍资金不足，二是因为进去的顶流唯粉太多太狠。
只要网上传哪位男星要替代他，就会被撕被扒，还真有两位一线男星因为这部戏牵连，被挖出嫖.娼和吸.毒的秘闻，被打为劣迹艺人，直接毁了前途。
之后，大家都觉得这部戏晦气，别说没有男星愿意过来出演了，连原来的资方都撤走了。
宋总买这部戏本来就很冒险，让你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更让人看不懂。”
听完来龙去脉的程临风，端起水杯又抿了口水，闲适又淡定道：“没什么看不懂的，考验我而已。我周五下午有时间，这个点去试镜吧。”
见程临风不抵触，也不担心，胡椒悬着的心放下大半：“行，我跟对方说一声。”
胡椒这边电话刚回过去不久，周秦那边就收到消息了。
他半刻没耽误，转身就跟在公司签署文件的宋君墨汇报：“宋总，程先生定了周五下午去面试。”
“周五下午？”宋君墨维持签字的姿势没变，轻轻摩擦了一下定制钢笔，低喃着重复。
周秦恭敬应道：“是的，片方按照您的意思给了周五、周六两天时间，程先生选了周五下午。”
宋君墨什么也没说，只垂眸勾了勾唇。
作者有话要说：临风：我们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宋总：嗯，一种隐秘的同性.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