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跟死对头交换身体后 > 34.第34章被迫面对
  她随泥砂坍塌而失足滚落,一阵天旋地转,紧接而来的是大脑的一片空白,身子轧过荆棘,辗过长草,草刺比想象中要锋利,不小心喇到脸,她疼得险些发出声音,又怕被发现只得抿紧了唇。
  坡陡且直,滚落的速度极快,盛嘉云转得头晕目眩,终于到底停下之时,她也无法顾及身上的疼痛与胃中翻腾,只觉得活过来了。
  凉风吹过,沙沙穿林打叶声似在耳畔轻奏,悦耳舒畅,她长长呼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心道她也是够狼狈的,竟在这坡底才得到喘息。
  四周都是青绿飘摇的长草,盛嘉云躺在草丛里,虚无地望着不知何时开始转阴的天空,忽而想起那只扎在杏花树的纸鸢。
  算了懒得操心了,盛嘉云放弃回去搭救它,自暴自弃地双腿一蹬,大字躺好,我们都各安天命吧。
  风轻云淡,她的呼吸与沙沙声融为一体,不知不觉就阖上眼,无念无想,难得安然地睡了过去。
  眼见着天色渐暗,庄子上晾晒的东西皆被仆人收了起来。
  “阿骋,还有一个时辰便可用晚膳了,你这是要往哪去?”乔氏听闻马声,一出来就见柳骋踏上马车,后头顺利还提着三层食盒。
  柳骋笑笑,报备道:“我在隐杏寺为好友求了盏长明灯,今夜去点上,晚上就不回了,不必等我用膳。”
  乔氏哎了一声,等他坐进马车,她又想起一事:“阿骋,若是见着阿云便让她回来,瞧这天色快落雨了,她病方好,可不能淋雨。”
  盛嘉云还没回来?青色纸鸢算不得小,碍眼地躺在马车角落,他想起盛嘉云那幅宛如惊弓之鸟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应了声好。
  因有乔氏的拜托,柳骋嘱咐顺利往四周慢慢绕了一圈,若是发现盛嘉云的踪迹,便让她归家。
  仲春的天气瞬息万变,天边的沉沉乌云不知何时被吹到头顶,雨水将至,众人纷纷下山。顺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没能发现盛嘉云的身影。
  一路往山上去,没等到盛嘉云的声音,却等来了滴落车顶的雨。
  顺利拉着缰绳,马车渐渐停下,他开口道:“公子,到了。”
  柳骋推门而出,伞唰地一声打开,雨珠在伞面绽出珠花:“你在此处候着,我去祭拜片刻便回。”
  他想开口劝柳骋等雨停了再去,可瞧见他的神色肃肃,脸上是拒人千里的冷漠,便闭紧了嘴巴,将食盒递了过去。
  看着柳骋走入荒芜的小道,顺利只觉得心脏砰砰跳得极快,直觉有事发生,又见暗卫皆暗中跟上保护,方心下稍安。
  乌云盖顶,天色沉沉如入夜,望而心悸,公子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雨帘后的羊肠小道。
  越往里走,雨水也下得越来大,春雷轰隆贯耳,黑云涌动。柳骋靴底淌过混了雨水的矮草,潮气漫至衣摆,油纸伞破开密雨前行。
  随着雷声渐近,天色愈发地暗,四周密树丛丛,兀地令人升起一股荒寂之感,他本不必冒雨前来,可在马车上时忽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悸,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他非来不可。
  衣衫下摆已被雨水打湿,沉沉地坠着,转过弯,一行青竹错落排开,尽头是长了短短青草的坟包。
  他终于来到他为自己选好的坟地。
  雨势更大了,噼啪地砸在竹子上,唬人的雷声轰地响起,如在耳畔,一声藏在雷声之下的哭泣却在他耳中炸开。
  他未听过她放声大哭,可心里兀地就冒出她来。
  柳骋的睫毛颤了颤,他用力地握着伞,手指骨节分明微微泛白,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朝那随着雷声响起才敢放声大哭的声音来源走去。
  墓碑前垂首坐着浑身湿透的盛嘉云,她小小一只地蜷缩着,大雨倾下,风雷狂啸,就像被张着獠牙的悲戚一遍又一遍吞噬。
  雨水不仅重重地砸在伞上,也重重地落在她身上,还有墓碑上。
  暴雨落在身上是很疼,她可以麻木,可如心上那无底洞般的绞痛要如何无视,
  心脏如开了个口子,风雨呼啦啦地往里灌,可这场暴雨都无法将她的空虚填满。
  墓碑上刻着李叙永,也刻着她日思夜想的两个字。
  苍白的食指抚过墓碑上的凹陷,在无人的荒郊野岭,在雷声震耳的雨天,在她真的再也求不得的这天,她终于敢开口喊他:“翛竹。”雨水混着泪水从她眼角滚下,连小小抽泣,心口都疼得发颤。
  就在耳边哗哗响起的雨声忽而变了声息,砰砰地从头顶传来,盛嘉云还没抬眼,就见来人的衣衫下摆浸到水洼中,他蹲了下来。
  盛嘉云抬眸,就对上柳骋如黑曜石般沉沉黝黯的目光,他一言不发,如细锥刺下的雨水被挡在伞外。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见到是他便笑了,一笑泪水就如决堤般汹涌而下,美得凄怆心碎。
  柳骋听到她话中破碎的苍凉:“你说巧不巧,我还跟你去过他的葬礼,我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在颤个不停,就如高脚架上摇摇将坠的梅瓶。
  “他……”她才开口就被汹涌而上的泪意逼得哽咽,鼻子一酸,话还没出口,泪如雨下。
  明明在他的伞下,他却觉得她就像在瓢泼大雨中,被淋得浑身湿透却又无能为力的小狗。
  柳骋心口发涩,磕在地上的一只膝盖浸了水,心里,膝盖,身体各处,分不清是何处在难受,他鬼使神差地揽过她的后颈,让落魄狼狈又瑟瑟抽泣的她,靠在他胸膛上。
  “他真的不在了。”她的哭腔里满是心酸的悲凉,闻着他身上的竹药混香,热泪滚滚地侵透他的衣衫:“为何,为何不能瞒我一世……”
  抽泣得身子都在轻颤,“为何非要让我看到这墓碑,为何非逼我面对不可,我已经躲得远远的了……我不想从他们口里听到惋惜,我只想他活着,无论是与谁成家都好,只要他活着,我可以一辈子不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泪如泉涌,她抽噎不休:“连远远地看他的机会都不给我……”
  “不是张生坐等一寺空。”盛嘉云呜呜地哭着,满脸哀戚:“是我坐等一寺空。”
  她藏在字谜中隐晦的爱意,谜底是竹,翛竹的竹。
  柳骋心腔一颤,抬手轻拍着她起伏的背,苦涩道:“他哪里就值得你为他如此。”
  怀中人忽而揪紧他的衣襟,离开他的胸膛,吸着鼻子,哭得眼睛红红,轻盈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她忍无可忍,逞凶做狠道:“你又来了,他怎么就不值得了。”开声却含着哭意,眼角的泪珠也不争气地跟着往下滑,一点都震慑不到他,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柳骋眼里可怜兮兮的。
  泪珠泫然而落,柳骋心中一叹,实在不忍,一言不发地抬起手替她抆泪,拇指上的薄茧擦过眼下。
  盛嘉云被他轻柔怜惜的举动给愣住,一直闷闷的心口,他的拭泪,就像吹走了她心间久堵不畅的棉花,迟钝的脑子竟转动起来。他不是头一回不看好翛竹,也不是头一回为她擦眼泪。
  他既知她心仪翛竹,却一次又一次在她跟前说翛竹不好。盛嘉风都说他心窍聪慧,他难道不知何话该说,何话不该说?
  不对,盛嘉云如遭雷击,脑子里如雾的混沌被一股狂风吹散,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真的蠢钝如猪吧,一直以来太理所当然了,对她来说翛竹是李叡文,是在书院教书的人,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啊。
  她最初以为李叡文是翛竹,后来自欺欺人地瞒着自己,宁愿相信翛竹还活着。
  她是被自己蒙在鼓里也不愿清醒的局中人,可他不是啊。
  李叙永才是翛竹,那么替李叙永做了许多事的柳骋,他是李叙永的好友,又怎会看低李叙永呢?
  她水盈盈的眼睛澄澈明亮,看进他眼底,唯有一种可能:“你从信里看出来了?所以故意说他不好……”心颤,泪也跟着颤落,“想让我放弃,对不对?”
  他知道她心仪翛竹,也知道翛竹已死,却也没有直接当着她的面揭开真相。
  柳骋薄唇轻抿,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笑:“可你,没有如我所愿不是吗?叛逆得就像我是来拆散你姻缘的恶人,我越说他不好,你反而越惦记他。”
  盛嘉云泪眼婆娑地反驳:“可他真的很好,你说他不好,一点都站不住脚……”说着又想到这般好的人,再也不在这世上了,她的爱恋也再没落处,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她脑袋抵在柳骋的肩胛骨上。
  难以抑制的悲伤通过肩胛骨的震颤传递给他,她呜咽道:“我很后悔。”
  如豆大的泪珠一滴滴地落在柳骋手背,他轻叹一声,伸手让她的脑袋靠进他的胸膛:“因何后悔?”
  头顶是哗哗的雨声,耳边是咚咚的心跳,近在咫尺的是淡淡的清苦竹药混香,她卑鄙地希望他是翛竹。
  “我心仪你。”盛嘉云忍着到唇边的哭意:“没能告诉他这句话,我很后悔,虽然这份中意算不上珍贵,但也是我独一无二的心意。很可惜,他听不到了。”
  柳骋心跳漏了一拍,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