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世纪的欧洲,人们惧怕水,认为水会带来疾病和瘟疫,对于洗澡唯恐避之不及,路易十四就曾……”
  陆潺潺靠在浴缸边昏昏欲睡,温热的水把全身的疲惫都带了出来,耳边源源不断流入的纪录片旁白更像是十级催眠术,催得他上下眼皮直打架。
  为了更有氛围,他们关掉了浴室里的灯,只有电视屏幕上闪动的光投射到身上和水面上,显出一片波光粼粼。
  本来是理想中“一杯红酒配电影”的完美场景,红酒没有就算了,但陆潺潺认为他们至少应该看部罗马假日,而不是――
  纪录片毫无起伏的旁白还在耳边滚动,陆潺潺咬牙忍耐。
  ――而不是关心几百年前的欧洲人怎么洗澡!
  毫无疑问,片子当然是江逾林选的,班长大人还十分细心地从海量片源里挑选了这部与洗澡相关的。
  陆潺潺悄悄瞥了眼一边的江逾林,暗道班长不愧是个狠人。
  即便是坐在浴缸里,江逾林脊背依旧挺拔如松,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陆潺潺实在不明白,这部催眠比催命都厉害的纪录片,到底有哪一个闪光点吸引他看得如此聚精会神。
  他困得受不了,于是阖上眼,趁江逾林不注意偷偷打起了瞌睡。
  本来只是打算眯一小会儿,可陆潺潺低估了自己的睡意,几乎是闭上眼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是被吓醒的。
  陆潺潺只觉得身体猛地一坠,惊醒的瞬间口鼻被铺天盖地的水流包裹,他下意识呼吸,立刻呛了好大一口水。
  他心里一慌,寻着本能挥手扑腾。
  紧接着腰间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道,江逾林托着他的腰把他抱离了水面,他趴在江逾林胸口咳得浑身发颤。
  “好了好了,”江逾林拍着他的背,“不怕。”
  陆潺潺想说什么,可张嘴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
  “先不说话,”江逾林给他顺着胸口,“注意呼吸。”
  这一闹,陆潺潺瞌睡全醒了,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嗽,蜷在江逾林怀里,身体还有些轻微发抖。
  江逾林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安抚,“吓到了?”
  陆潺潺脸上全是水,眼眶也被刺得发红,哑着嗓子道,“吓死了……”
  江逾林拨开他眼尾的发丝,哄道,“现在没事了。”
  他又让陆潺潺在自己怀里趴了一会儿,感到他彻底平静下来,才轻轻颠了颠他,“缓过来了。”
  陆潺潺脸埋在他颈侧,闷闷地应了声。
  江逾林把他从怀里扒拉出来,捧起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现在来说说,怎么泡个澡都能把自己呛住?”
  说起这个陆潺潺就来气,他瞪了江逾林一眼,“还不是你那个纪录片!”
  “我纪录片怎么了?”江逾林讶异。
  “它太催眠了呀,”陆潺潺气鼓鼓的,“我直接看睡着了才滑到水里的。”
  末了还问,“你是真的觉得好看吗?”
  江逾林沉默了。
  半晌,他又重新把陆潺潺抱回怀里,语气柔缓,“你觉得很不好看吗?”
  “不然呢……”陆潺潺被他抱着,气也消了些,“真是搞不懂你,看招魂都能睡着,看这种纪录片居然那么投入。”
  江逾林摸摸他的眼尾,“我的错,下次不看这个了。”
  听他这么说,陆潺潺心里舒服不少,“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他在江逾林怀里别扭了一小会儿,选择原谅,小声地说,“我刚刚睡着的时候还做梦了。”
  江逾林被逗笑,从他们开始泡澡到现在,总共不过十分钟,陆潺潺这小身板,手爪子都没泡热乎,竟然还能睡着做个梦吗?
  他捏了捏陆潺潺的手指,笑道,“嗯,什么梦?”
  “不记得了。”陆潺潺皱着眉想了想,“就感觉是在做梦,然后被呛醒了。”
  他手拨了拨胸前的水面,“都怪这些水,把我的梦都呛没了。”
  江逾林听了却低低笑了起来。
  陆潺潺抬头看他,“你笑什么?”
  江逾林摇摇头,轻轻挠他的下巴,“水水怪水水。”
  陆潺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江逾林在打趣他,脸上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别用这种逗小孩儿的语气跟我说话。”
  “好。”江逾林满口应道,忽然又问,“你一个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大个浴缸?”
  “为什么不可以,”陆潺潺呛他,“你都说我是水水了,水水不能拥有大浴缸吗?”
  江逾林失笑,“当然可以。”
  陆潺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咳嗽缓了过来,这会儿又被江逾林抱着,睡意就又席卷了起来。
  江逾林看他精神弱了下去,把他抱紧了些,“想睡了吗?”
  陆潺潺轻轻应了声,说,“想睡,也想泡。”
  “好,”江逾林给他肩上搭了块浴巾,“再泡一小会儿我们就起来,去床上睡。”他身体虚,不能泡得太久,容易头晕。
  陆潺潺往江逾林怀里缩了缩,额头抵在他肩上,阖上眼。
  从江逾林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到他颈侧的那道疤。
  伤口结痂早已脱落,只剩下一道显眼的伤疤,江逾林手轻轻覆上去,还能摸到明显的凸起。
  陆潺潺感到江逾林手指在他伤疤上轻轻摩挲,睁开眼就落入了他极深的瞳孔里。
  “还痛不痛?”江逾林问。
  陆潺潺看他似乎又要开始陷入无限的自责循环,连忙伸手抵住他的眉心,“早就不痛了。”
  江逾林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收紧,神色落寞,“都怪我。”
  “不怪你呀……”陆潺潺叹气,想了想,赶紧转移话题。
  他手往下滑,摸了摸江逾林的喉结,问,“你最近有没有开心一点?”
  “什么?”江逾林还没回神。
  “你之前不是有点难过吗,”陆潺潺说,“到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有没有开心一点?”
  江逾林怔住,心里热腾腾的。
  在陆潺潺家的这些日子,他第一次过了一个这么热闹的年,真正的年。
  “我很开心,”他轻轻揉了揉陆潺潺的脸,“谢谢水水。”
  陆潺潺抿了抿嘴,满意地靠在江逾林身上。
  他小小眯了一会儿,感觉四肢都被热水熏得很暖,可渐渐的却开始有些头晕喘不上气。
  “江逾林……”
  他低低地喊了声,立刻感到自己被人抱紧,江逾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越来越严重的眩晕让他不得不皱起眉,“头晕……”
  江逾林应该是立刻起身了,带起一片淅淅沥沥的水花,然后他就被江逾林抱了出来,用大大的浴巾裹住。
  直到被擦得干干净净塞进被子里后,陆潺潺呼吸着新鲜空气才慢慢清醒过来。
  江逾林冲了杯盐糖水喂他喝下,抱起他摸了摸额头,“还难不难受。”
  陆潺潺早就好多了,靠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难受了。”
  “乖,”江逾林拍着他的后背,“刚才不是说困了吗,睡吧。”
  ・
  江逾林就这样在陆潺潺家又住了几天。
  某天晚上吃完饭,陆潺潺发现江逾林坐在窗边,对着手机屏发呆。
  他走近一看,居然是他过年给江逾林发的那张玩烟花的照片。
  “你看这个干嘛呀?”陆潺潺在他身边坐下问他。
  江逾林转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这个……这个烟花?”
  “你说仙女棒吗?”陆潺潺点头,“怎么了?”
  江逾林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东西叫仙女棒……”
  陆潺潺喉头一梗,“你,连仙女棒都不知道吗?”
  江逾林平静点头,淡淡道,“见过,但没玩过,所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陆潺潺被他这种平静的模样搞得有点心里发酸,班长真的一点童年都没有啊。
  江逾林一直注视手机屏幕,忽然抬头看向陆潺潺,“你能陪我玩一次这个吗?”
  陆潺潺看班长眼睛亮亮的,像小朋友在小心翼翼讨要玩具一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使劲点头,“当然可以!”
  就玩个仙女棒这种小小的请求,别说一次,十次八次也不在话下啊。
  陆潺潺当即拍板,换好外套就带着江逾林出了门。
  他们去到中学外面的小摊上,陆潺潺一掏腰包给班长买了好几盒,还顺带多买了些不同的品种,够他玩过瘾了。
  为了保证班长第一次玩仙女棒能获得最好的体验感,陆潺潺还带他找了个僻静无人的空地。
  陆潺潺点燃一个立柱小烟花的导火绳,然后立刻拉着江逾林站远了些。
  火苗顺着绳子燃到烟花底端。
  啪――!
  烟花燃起的瞬间,四周都被照亮,但又和之前欢乐谷里巨大的烟花发出的光亮不同。
  欢乐谷里的烟花盛大灿烂,绽开的一瞬间,足以照得天光大亮。
  可眼下的小烟花,只能照亮四周一小块空地,像流着火星的小瀑布。
  江逾林先被惊了一下,随即像小孩似的,把这种立柱小烟花每隔一小段距离就往地上放一个,一个个快速点燃后,拉着陆潺潺的手往远处跑去。
  他们跑开了一小截路,再回过头时,那些烟花接二连三地绽放开来,小瀑布就变成了汇聚在一起的大瀑布。
  陆潺潺点燃一支仙女棒塞进江逾林手中,他半边侧脸陷在烟火明暗交替的光里,笑起来的时候,那些闪烁的光就会流进他的小梨涡里。
  江逾林想摸一摸那双小梨涡,可他拿着仙女棒腾不出手。
  陆潺潺靠他很近,正低着头还想点仙女棒。
  江逾林忽然俯身,亲了亲他嘴角左边那只小涡。
  陆潺潺当时正好抬头,猛地感受到嘴角温热的触感,吓得后退半步。
  他愣愣地看着江逾林,下意识为刚才的接触寻找理由,“班、班长,那是不小心……”
  “没有不小心。”江逾林打断。
  他定定地看着陆潺潺,神色极度认真。
  “水水,我没有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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