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逾林就踏上了去陆潺潺家的飞机。
  机票还是昨晚陆潺潺拍着胸脯给他的买的。
  换成以前,江逾林一定会考虑许多。
  比如在那个城市,他除了陆潺潺一个人都不认识,又比如大年三十去别人家叨扰不合礼数等等。
  可他那时候,根本没有把陆潺潺当成别人,也完全无法抗拒陆潺潺温馨的家庭氛围对他的致命吸引力。
  所以他来找陆潺潺了。
  穿着那件本来要去见母亲的浅黄色羽绒服,去见陆潺潺的家人。
  一直到下了飞机,他都还是有些紧张。
  刚到接机大厅,一眼就看到陆潺潺趴在栏杆上等他,还时不时和身旁一位高个男子拌嘴。
  江逾林认出来是陆潺潺表哥,他在陆潺潺朋友圈里看过他表哥婚礼的照片。
  陆潺潺打老远看到江逾林出来,立刻甩开表哥,飞奔到他面前。
  他今天穿了件西瓜红的短款面包服,热腾腾的颜色把他的脸蛋儿都衬得粉扑扑的。
  江逾林放下大包小包,忍不住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揉了揉,手掌温热的触感就让陆潺潺笑得眯起了眼睛。
  “今天穿得好乖。”江逾林含着笑夸他。
  “外婆吩咐的,说是过年要喜庆。”陆潺潺整个人跟年画娃娃一样精神,拉着江逾林的手打量了下他的穿着。
  “你穿这件衣服了耶,怎么样我就说很适合你嘛。”
  江逾林点头道,“我想去你家过年,穿得活泼点要好些。”
  陆潺潺早就发现班长的局促,笑着说,“没关系哈,不要紧张,我家里人很好的,他们都盼着你早点到呢,我还请外婆给你炖了排骨丸子汤。”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陆祺眼神掠过陆潺潺,来到江逾林身前,伸手招呼道,“你好,我是陆潺潺的表哥,陆祺,你跟着他也喊我表哥就行。”
  江逾林回握住陆祺的手,礼貌道,“表哥好。”
  “悖别瞎客气,”陆祺比陆潺潺还要自来熟,胳膊直接勾上江逾林的肩膀,“来了我们家就是自己人,兄弟会喝酒么?”
  陆潺潺跟他们后面听着,连忙撞开陆祺,“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刚来你就找人喝酒?”
  陆祺嫌弃地把陆潺潺往后扒拉,“大人的事你小孩儿插什么嘴,一边玩儿去。”
  江逾林不着痕迹地撑着陆潺潺的后腰,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对陆祺说,“会喝一点。”
  “会喝就行会喝就行,”陆祺连连点头,凑近了些又说,“我小姨父也喜欢喝,等晚上咱爷三儿一块整点。”
  陆潺潺给了陆祺一肘子,“你还敢顶风作案?小心我告诉大姨!”
  陆祺不屑一笑,“她现在忙着和我爸在海外度假,能有心思管我?”
  “那表嫂总有心思管你了吧??”陆潺潺挑眉笑着,一下子拿捏住陆祺的痛点。
  陆祺咬牙指着陆潺潺,“你这小屁孩儿!”
  陆潺潺才不管他,一心只有班长。
  他抱住江逾林的胳膊,宽慰道,“你别听他的,喝什么酒呀,外婆炖的汤不香么?”
  “得了吧,明明是你自己想喝,怎么总扯别人。”陆祺还是不死心。
  他绕到另一侧环住江逾林的肩,“兄弟你可千万不能信陆潺潺鬼扯,他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陆祺你嘴巴不会说话就闭上,我昨天才喝了那汤,今天会想喝么?”
  “要我把你昨天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再形容一遍吗?”
  “陆祺!!”
  最后,还是江逾林卡在中间连声道“都喝都喝”,才勉强劝住了拌嘴的兄弟俩。
  ・
  陆潺潺家是座带院子的三层小洋楼。
  江逾林跟着进了院子,绕过玄关,还没到客厅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生活气。
  屋里电视开着,放着喜迎新春的节目,爸爸陆清泉和外婆在厨房做菜,妈妈赵敏和表嫂沈梦在客厅逗猫,一见他们回来了,都立刻迎过来。
  外婆拿着汤勺子出来时,见了江逾林第一眼就赞叹道,“好一个敞亮的小伙子”。
  陆潺潺笑着戳了戳江逾林,“我说什么来着,长辈们可喜欢小辈穿这种衣服了。”
  陆清泉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会喝酒么?”
  被赵敏瞪着眼睛拉开。
  江逾林笑着一一问好,并送上大包小包的礼物。
  当把其中一份给陆清泉时,他脸上有些许遗憾,“给叔叔带的茶叶,早知道叔叔喜欢酒,我该带酒来的。”
  “这有什么呀,我长辈收你小辈的礼还没嫌害臊呢,茶叶我也喜欢。”陆清泉大手一挥拉江逾林往里走,“进屋说进屋说。”
  陆潺潺一家人都很热情,但江逾林毕竟是骤然从冷冰冰的自己家,到了这种真正有人情味的地方,心里虽然暖得厉害,身上却控制不住的僵硬。
  陆潺潺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让他放松一些,表嫂怀里的猫就直接蹦到江逾林身上。
  江逾林更是浑身一颤,然后极度僵硬地捧住猫。
  这猫比上一次江逾林去看时长大了太多,已经有要成为一只真正的肥橘的趋势了。
  猫咪一点不怕生地窝在江逾林怀里,还一个劲蹭他的下巴。
  江逾林挠着猫咪的后颈,惊讶中带着喜悦道,“它竟然还记得我吗?”
  话向来很多的一大家子人,忽然沉默了。
  “额……也不见得,”最后还是表嫂跳出来当了恶人,“宝贝它笨得很,想记住你太难为它了,它只是喜欢帅哥而已。”
  江逾林的喜悦凝固在俊脸上。
  陆潺潺憋着笑安慰道,“没事啊班长,起码证明了你颜值的优越。”
  他想了想继续说,“你都不知道宝贝当初多高傲,对别人都爱答不理的,独独只黏我们一家人,我们最后总结出的原因是颜值,而这只猫是个颜控……”
  江逾林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陆祺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怼陆潺潺,“我说你能不能低调点,我们家人好看这事还用你说吗?”
  江逾林不知道被戳中了哪里的笑点,僵硬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低低笑了几声。
  他这几声就像摁了个笑声开关,全家人憋了半天的笑都在此时迸发出来。
  江逾林怀里抱着猫,眼里是陆潺潺和他的家人们的笑脸。
  在这一刻他才忽然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这种氛围,家里温暖涌动的气流顺着四肢流向全身,心脏被裹得酸酸麻麻。
  江逾林颠了颠怀里的猫咪,问陆潺潺,“所以它到底叫什么名字?”一直就只听他们宝贝宝贝地喊。
  “就叫宝贝呀,”陆潺潺的笑还挂在脸上,“陆宝贝。”
  江逾林怔愣了一瞬,他看看陆潺潺的小梨涡,又挠挠猫咪的下巴,喃喃道,“陆宝贝?”
  也不知道在喊谁。
  ・
  晚饭的时候,陆清泉想跟江逾林陆祺他们喝两杯小酒,偷偷摸摸把小酒杯放到餐桌上,酒盖子都还没打开,就被赵敏制止了。
  赵敏揪着他的耳朵连连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喝酒少喝酒,你不听就算了,还想带着孩子们喝算什么事?”
  陆清泉吃痛地拍赵敏手背,瞥瞥江逾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佯装严厉,“你赶紧放手,当着孩子面干嘛呢?”
  江逾林早就被陆潺潺科普过“耙耳朵”三个字,丝毫不觉得这个画面奇怪。
  他认真道,“没事的叔叔,我知道,这个叫‘耙耳朵’。”
  陆清泉一听,先是愣了愣,见江逾林认真的样子不似作假,便也不装了。
  他拿起汤碗碰了碰江逾林的杯子,说,“既然这样,叔叔就好好跟你谈谈我们耙耳朵这个优良传统。”
  江逾林做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陆清泉清了清嗓子,开口,“耙耳朵什么意思,顾名思义就是耳根子软,听老婆的话,你是不知道啊,”他手一摆,脸上尽是苦楚,“当初多少男人拿这个来笑话我们。”
  “可耙耳朵怎么了吗,你爱你老婆,当然愿意事事宠着她听她的。”
  “你看那些以前笑话我的,现在没一个过得比我好,也只有我娶到了这么漂亮的老婆……”
  这下换赵敏有些害羞了,她往自己老公嘴里塞了一块肉,“好了,跟孩子说这些干嘛,肉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我的话不对么?”陆清泉拍拍赵敏的手,看向江逾林,“不是我说,娶了老婆又不宠那娶来干嘛呀,你说是不是小江?”
  江逾林听得极度认真,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看陆清泉的眼神,也从刚开始对长辈的敬重,变成了一种相逢恨晚的遗憾。
  要不是在吃饭,他真的有可能掏出笔记本把陆清泉的鬼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江逾林起身,给自己盛了碗汤,双手奉道陆清泉面前。
  “叔叔您每一个字都说进了我心里,晚辈无以为报,在这里以汤代酒敬您一杯。”
  “好啊好啊,”陆清泉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知己,赶紧站了起来,跟江逾林汤碗碰汤碗,“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陆祺在一旁听得连连扶额,凑近陆潺潺小声道,“你这班长路子挺野啊。”
  没想到陆潺潺压根不给他眼神,满心满眼都是江逾林挺拔的身姿。
  “多可爱呀。”
  陆祺:“……?!”
  陆潺潺家过年的套路相当常规,年夜饭后,一定要在春晚的背景音下打麻将。
  自家人打麻将,娱乐而已,玩得都不大,每局输的人在家族群里发个红包就是了。
  而江逾林因为在“耙耳朵”一事上和陆清泉有着完全相同的理念,直接在陆清泉心中上升到了知己的高度。
  陆清泉反手一个将江逾林拉进了“宇宙最靓一家子”的家族群里,末了还摸着下巴感叹道,“别说,小江这面相真挺符合我们一家的水准的。”
  江逾林刚被拉进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眼见着自己的头像出现在陆潺潺的家人里,所有人都热情地接纳他,还发各种表情包欢呼,心都暖得要化掉。
  但江逾林不太会打麻将,陆潺潺就让他先在自己身边坐着看两局。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玩手生了,陆潺潺连打好几局都输。
  在群里连发了好一阵红包后,陆潺潺退出去看看自己的微信钱包,崩溃道,“我钱都要没了!”
  江逾林瞅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笑了笑,私发了他几个红包。
  陆潺潺点进去一瞧,眼睛都亮了,冲江逾林笑得甜滋滋的。
  江逾林眉眼都是暖融融的笑意,悄悄比了“嘘”的动作,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别看我,好好玩。”
  陆潺潺又再玩几局,就换江逾林来。
  江逾林不愧是智商优势持有者,刚开始,陆潺潺还能装模作样在他身边指导几句“幺鸡,六条。”
  到后面完全就交给他自由发挥,陆潺潺只用靠在他身边美滋滋看小钱钱进账就是了。
  江逾林越玩,套路吃得越透,但连赢几局之后,就开始有意识维持有输有赢的局面,保证大家玩起来是开心的。
  陆潺潺靠在他身边看他的牌,很容易明白他的想法,抿起嘴角浅浅笑着。
  他脸颊贴到江逾林肩头轻轻蹭了蹭,江逾林立刻扭头看他,“怎么,困了?”
  陆潺潺想了想,点点头,“有一点。”
  他一说困,大家这才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不早了,麻将打得太舒坦都没发觉。
  他们一家人里,外婆年纪大了要早睡,表嫂和妈妈要睡美容觉,陆潺潺身体不行也熬不了夜。
  他们便收了桌子,各自慢悠悠地回屋睡觉了。
  陆潺潺的床虽然不像江逾林家两米那么大,但好歹也是常规双人床,躺他们两个绰绰有余,江逾林自然而然地跟了陆潺潺住。
  陆潺潺洗完澡窝进被窝,江逾林却被陆清泉叫出去谈心。
  说是谈心,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陆清泉喝两杯小酒的朴实愿望。
  两人躲在厨房,悄悄咪咪地一杯碰一杯。
  等到彻底结束,已经是一两个小时后了。
  江逾林上楼,轻手轻脚打开门,陆潺潺的脑袋就应声从被窝里探出来。
  江逾林连忙走近,按开床头的小灯,蹲下来摸摸陆潺潺的脸,“怎么还没睡着。”
  陆潺潺眨眨眼睛,“你不是还没来吗?”
  江逾林皱眉,平时睡觉,他就一直比陆潺潺晚,这家伙也没见得非要等他来了才睡得着。
  他仔细想了想,打量起陆潺潺的脸色,“不舒服?”
  陆潺潺和他对视着,半晌,泄气似的撇撇嘴,“胃有点难受。”
  他今天高兴,晚上不小心吃得多了些,本来没什么感觉,但刚刚一躺下就不太舒服了。
  江逾林起身坐到床边,把陆潺潺连人带被子圈抱起来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贴到他上腹,是有些涨。
  “没事啊,揉揉就不难受了。”江逾林轻声说。
  陆潺潺点点头,放松地趴在他身上,鼻尖埋在他颈侧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忽地撑起身体,“我爸带你喝酒了?”
  江逾林连忙圈着他往怀里带,“别乱动。”
  陆潺潺又皱起鼻子仔细嗅了嗅,“还是白的,他灌你了?”
  “没有,”江逾林失笑,手在他上腹轻轻打圈,“就一点点。”
  陆潺潺揪着他的衣服,目光担忧,“那你难不难受啊,你到底能不能喝酒呀?”
  “不难受不难受,”江逾林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拍他的背,“你看我像喝醉的样子吗?”
  陆潺潺静下来想了想,他爸被他妈管着确实不敢喝太多,应该也不存在灌江逾林的可能。
  他稍稍放松些,趴回江逾林身上。
  江逾林给他揉着胃,轻声道,“好了,闭眼睡觉,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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