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潺潺在江逾林的帮助下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把自己照傻了。
  这人是谁?
  怎么这么丑?
  一定不是他!
  镜子里的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原本引以为傲的小扇双眼皮儿直接肿到消失,脸皮跟后面的墙差不多白,显得他红肿的两个眼圈像被揍了一样。
  陆潺潺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江逾林连忙撑住他,“你慢点。”
  陆潺潺看看镜子,又看看江逾林,用气声呆滞道,“我好丑啊……”
  江逾林从后面环住他的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丑。”就是怪可怜的,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陆潺潺重拾了一点信心,再次看向镜子,却被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深深打击到。
  在江逾林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的衬托下,他因为生病而大打折扣的美貌值雪上加霜。
  呵,男人。
  真敷衍。
  陆潺潺哀怨撇嘴,却被江逾林用手指戳着小梨涡,阻止了唇角向下的弧度。
  陆潺潺抬头看他:?
  江逾林拧着眉,声音没什么起伏:“不许撇嘴。”
  陆潺潺:“??……哦。”
  到底是还在低烧,简单洗漱一番后,陆潺潺回到病床上,靠着床头,就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江逾林给他带了些熬得糯糯的小米粥,可他发着烧,长时间没进食胃里也不大舒坦,草草吞了几口,觉得有些反胃,就不肯再吃了。
  江逾林接过还剩大半的粥碗,眉头直皱,“吃得太少。”
  陆潺潺摇摇头,没输液的手按着胃:“饱了。”
  江逾林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起身将碗具收拾好,又接了杯热水,拧紧盖子压到他胃上,说:“没有热水袋,你先用这个捂一会儿,要是还难受,我们就叫医生。”
  杯里的温度很高,隔着病号服按在胃上,暖烘烘的热度熨得他很妥帖。
  陆潺潺眯了眯眼,满足的喟叹道:“不难受了。”
  他斜靠在床头,阖上眼养了养精神,忽然眼皮一抬,想起了什么似的,拉拉江逾林的衣袖小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逾林环住他的背,借力让他坐直些,自然道:“你叫我来的。”
  他怎么会?
  陆潺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但他昨晚烧糊涂了,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逾林看他懵懵的样子,好像真的全忘了,不由地沉下脸来,片刻缓缓道:“昨天你给我发消息,说对不起,我给你打电话,你哭着说难受,要我过来。”
  江逾林说话时面无表情,连音调都几乎没有起伏,陆潺潺却听得一愣一愣,还没来得及反驳,江逾林又继续不带感情地陈述起来:
  “我到医院后,你一直抱着我不肯撒手,又哭又撒娇,揪着我的衣服,要我抱着才能睡,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擦,还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潺潺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整洁如新的衣服,镇静摇头:“真的吗?我不信。”
  江逾林:“衣服换过了。”
  陆潺潺又看向他齐整的发型。
  江逾林:“头发也整理过了。”
  陆潺潺继续冷静狡辩,“你在炸我。”
  江逾林不说话了,冷冷瞅他一眼,转身掏出手机,翻开聊天页面,优雅地将证据摆到他面前。
  [陆水水:班长……对不起……]
  确认他看清了,江逾林又翻开相册,再次递给他。
  里面陆潺潺眼周红红鼻头红红,皱眉趴在江逾林怀里,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像只孱弱的小猫崽,而江逾林的另一只手确实环在他肩上,抱着他。
  陆潺潺沉默了。
  深深的沉默了。
  原来他像被人揍了一样的红眼圈,不是病的,而是哭的。
  他从江逾林怀里坐起来,捏着拳头和他平视,江逾林也微微挑眉看着他,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
  慢慢的,陆潺潺开始变红,从病号服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到纤细的脖颈,再顺着小巧的耳朵尖蔓延到脸颊,一整个红透了。
  江逾林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看不见他因为尴尬而产生的一系列生理变化。
  陆潺潺终于抵不住他的眼神,偏过头,悲愤大喊:“不可能!”
  这嗓子一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因为喉咙发炎,陆潺潺声音全哑了,先前精神不好,跟江逾林说话时一直用的气声,冷不丁吼出真声后,自己都被震撼到――
  好难听的声音!
  就像从土里刨出一辆几十年前的古董拖拉机,随便加了点润滑油就往公路上哐哧哐哧乱跑,加的还是劣质润滑油的那种。
  陆潺潺惊恐地捂住喉咙。
  他迷死一片的少年音去哪儿了?!
  江逾林先是愣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让笑意爬上脸。
  陆潺潺看江逾林那样,更哀怨了,咬牙道:“你笑我?!”
  江逾林丝毫不收敛脸上的笑容,嘴里却一本正经道:“我没有笑。”
  陆潺潺气结。
  他只是暂时哑了,不是瞎了,水润双眸全程在线的好吗。
  陆潺潺越想越气,气到最后就是委屈。
  他脑袋一垂,又要撇嘴,毫不意外地被江逾林制止。
  江逾林握住他的削尖下巴,拇指抵住小梨涡,声音里含着警告的意味:“陆水水。”
  陆潺潺还是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撇,江逾林停顿片刻,还是泄了气。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小梨涡,放缓声调问,“为什么委屈。”
  陆潺潺扭捏片刻,轻轻张了张嘴,他本就一直用气声说话,现在声音更小,江逾林凑近了些听。
  “两次都是我在跟你道歉,你连表示都不表示一下……”
  江逾林愣了,“什么两次?”
  陆潺潺抬头,瞪他一眼,“就是婚礼上那条朋友圈啊,我发了江水,发了树林,还配字想和好,你连赞都不愿意给我点一个……”
  这下换江逾林沉默了。
  原来那个是道歉吗?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道歉了?!
  陆潺潺看他还是跟个木头似的一言不发,情绪一激动,掩唇咳了两声。
  “我错了。”
  他一咳,江逾林立马回魂似的承认错误,一边说一边替他顺着胸口。
  他顿了顿,再次重复道:“我错了。”声音镇定里透露出些许僵硬。
  陆潺潺很没出息地承认,他被这两句道歉哄好了。
  但姿态还是要做足,他抿起嘴角,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嗯。”江逾林垂着眼,“谢谢原谅。”
  陆潺潺被他低眉顺眼的样子逗笑了,心情一好,就起了玩心。
  他想了想自己这副酷似老式拖拉机的嗓子,靠进江逾林怀里,掐住自己的脖子,突然瞪大眼睛:“宝鹃,宝鹃!我的嗓子!我再也不能得宠了……”
  自觉演技精湛,出神入化。
  江逾林手臂虚虚笼着他,高冷司马脸都掩盖不住浓浓的困惑。
  冷场了。
  陆潺潺停顿片刻,问:“你没看过甄执吗?”
  江逾林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听说过,大型史诗宫斗连续剧。”
  “……行吧。”陆潺潺自信且不尴尬地科普起来:
  “我刚演的那段,是剧里的名场面,安陵容本来就是因为唱歌有点像皇帝的白月光才得宠的,后面被祺嫔下药,嗓子坏了,她就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得宠了……”
  江逾林安静听着,神色认真得像在听重点专业课,陆潺潺忽然觉得他有点笨笨的,心里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恻隐,拍拍他的手背:
  “没事啊,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段仁之初演得最好,回去让他再给你演一遍……”
  他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下比之前厉害许多,他喉咙有炎症本来就疼,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口都开始疼。
  江逾林搂着他,一下一下地给他揉胸口,语气无奈:“难受你就少说话。”
  陆潺潺咳得喘不上,摇摇头:不说话他更难受。
  ・
  在医院又躺了大半天,陆潺潺烧彻底退了且没有复燃的迹象,江逾林就替他办了出院手续。
  他们并排坐在医生办公桌前,陆潺潺双手比划着,用气声说了一通。
  医生没听清:“嗯?”
  江逾林翻译道:“他在问他的嗓子什么时候可以好。”
  医生哦了一声,点点头:“很快的,按时吃药,一个星期也就没问题了。”
  一个星期?
  陆潺潺晴天霹雳。
  一个星期很快吗?都够他憋死好几轮了!
  想到接下来整整一周他都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还要跟江逾林这个同样安静的美男子大眼瞪小眼,陆潺潺顿时觉得生活无望。
  江逾林谢过医生,看到陆潺潺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拍拍他的背柔声道:“好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水水:没事啊,回去让仁之初给你演一遍。
  仁之初:你礼貌吗?
  江江:我为什么不能直接看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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