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野性逢良 > 第21章 乘车  薄荷混着烟草气
  《黄金时代》片子很长,进去再出来,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李衔九让姜之栩等他。
  可是她不知道,他那边玩得怎么样了,方不方便离开。
  她先是给他发了一个消息,打算先跟着项杭和舒宁下楼再说。
  可项杭心里挂念着谢秦,在电梯门口磨蹭着不肯走,眼睛不时瞟向KTV那边,等电梯下去两次的时候,她眼睛一亮,夸张的挥手:
  “九哥九哥!”
  姜之栩微怔,怎么连她都这么叫了。
  “他们怎么轻易放你出来了?”项杭问。
  “我走了正好,他们馋酒呢。”李衔九冷笑。
  他在,他们都不敢喝。
  “谢秦还在里边吗?”项杭绕了个弯,才问出最想问的。
  “早就走了,说是今天他姐姐带外甥回家了。”
  “哦。”项杭恍然大悟,“他可喜欢他小外甥了。”
  李衔九摁了电梯,问:“电影好看吗?”
  “好看。”这次是舒宁先答。
  姜之栩抿抿唇,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没说话。看电影的时候,她身上全沾着与他身上相似的烟味,她每每看不进去。
  电梯门开了,他们一同下楼。
  项杭眼皮活,知道李衔九是要和姜之栩一起回家的,就借口说要买贴身的衣物,让李衔九等着也不合适,就让李衔九和姜之栩先走,又生拉硬拽把舒宁拖进了商场。
  最后只剩下李衔九和姜之栩两个人。
  李衔九说:“坐公交吧,也不远。”
  姜之栩当然没有意见。
  他们走去车站等车。
  他手插兜,步履轻快,她紧抱臂,僵硬别扭。
  都一起走了多少回了,她还是做不到放轻松。
  走到车站,她坐到长凳上,他面对着广告灯箱,在看上面的字,灯箱很亮,把他的皮肤照的发光,好看的像上了层滤镜。
  她又抱紧了双臂,这次是因为有冷风从毛衣小孔里钻进皮肤。
  她没看见,他也打了个冷战,偏脸看她,见她把自己裹成一团。想了想,把外套脱下来,单手递给了她。
  她下意识就撒谎:“我不冷。”
  他一言不发,就看着她,一幅我觉得你冷的样子。
  她拿他没办法,迟疑伸出手,把外套接了过来,披在了肩膀上。
  熟悉的薄荷混着烟草气,铺天盖地的包围着她。
  公车来了,姜之栩先上车,径直走到最后一排。
  李衔九紧跟着过来,坐到她旁边。
  车子驱动的瞬间,姜之栩看到商场门口的兔子雕塑忽然亮起了灯,她怀着好奇,贴近了窗子,一凛,看到了兔子旁边的满娇。
  因为近视,她并不能看清楚满娇的表情。
  车子渐渐驶入另一个车道,满娇的身影更加模糊。
  前面红灯亮了,司机踩了刹车,车子猛然停下,惯性让她往前猛趴了过去又瞬间摔回椅背上。
  却没感到疼。
  姜之栩偏过脸,对上李衔九的眼。
  他淡淡看着她:“还好吧?”
  姜之栩心里发紧:“我该问你。”
  李衔九刚才把手放椅背上替她挡了一下,这会儿抽回手,中指的骨节明显红了。
  他不在意的笑笑:“你挺瘦的,我没承多大力。”
  姜之栩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满娇,她下意识把头低的更深,淡淡说:“谢谢。”
  他却笑了。
  姜之栩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心神晃了晃,迟疑了一会儿才问:“你和满娇谈了?”
  “当然没有。”
  她心慌慌,淡淡说:“我爸说的。”
  “哦。”他点点头沉吟,“那你可别说漏嘴了。”
  她眼皮一抬,看他:“为什么?”
  他笑:“有个女朋友,以后出去玩,回得晚,省得解释。”
  姜之栩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
  “你的多肉种得怎么样了?”过了大约半分钟,他又问。
  她没想到他扯话题扯得那么快,想了想才说:“还不错,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移栽了。”
  李衔九说:“我种得也挺好的。”
  姜之栩咬咬唇,心想,我又没问你……却不自觉笑了笑,赶忙偏过脸,佯装看窗外躲了过去。
  后面他们就没再说什么话了。
  直到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下了车,风一吹,李衔九“嘶”了一声,她想起还披着他的外套,就脱了下来,递给他。
  他接过来的时候,她的指尖不注意碰到他的手背,静电把两个人都电得一缩。
  没来得及害羞,不远处的汽车打了远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李衔九小声惊呼:“危险!”抓住了姜之栩的左手腕,把她往路边带了一下。
  她的手腕被他攥的一麻,连带着心也麻了。他没有失了分寸,待她站稳,就把手松开了,血液又正常流动,手腕木木的胀。
  那辆车朝他们按了两声喇叭,近了近,车窗摇下来,看清了里面的人,姜之栩松了口气:“爸,你能不能别乱开远光灯。”
  姜学谦够着脖子往外看,先瞅了眼李衔九,才来看姜之栩:“上车,带你们一段。”
  姜之栩赌气:“算了,我自己走。”
  姜学谦也不惯着她:“那小九上来,咱爷俩走,不管她。”
  姜之栩下意识看了眼李衔九,给他使眼色――别上车。
  李衔九好像是没看懂,笑了笑,从车头绕到另一侧,开门坐进副驾。
  姜学谦立马驱动了车子,好像生怕姜之栩后悔似的。
  姜之栩站在原地难以置信,顿了顿,拍了拍脑门,又气又恼。
  姜学谦为此哈哈大笑,指着后车镜说:“瞧瞧这丫头。”
  李衔九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姜学谦瞥了他一眼,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李衔九偏头,看着姜学谦说:“我去给女朋友过生日,她去看电影,回来的路上遇见了。”
  姜学谦又瞥他一眼,“哦”了一声,又问:“给女朋友过生日,得花不少钱吧。”
  李衔九说:“还行,小聚而已,没铺张。”
  “钱不够问叔要哈,别不好意思开口。”车子驶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他顿了下才说,“还有,和女朋友交往别大意,别过线,实在忍不住……记得做措施。”
  李衔九微愣,低头久久沉默。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这些,他从记事起身边就没有男性长辈教导,而母亲对许多事总是能避就避的。
  他缓了缓才说:“我心里有数。”
  “你当然是有分寸的孩子。”姜学谦笑:“不过我还要提醒你,学习是最主要的,你得好好学习。”
  车挂了P档,稳稳停住。
  李衔九随意笑笑,说:“我知道。”
  姜学谦解开安全带推门,很自然的转了话题:“我估摸着姜之栩应该进小区了,走吧,电梯口等等她。”
  他们想的倒好。
  可姗姗来迟的姜之栩,却不愿意和他们同乘一个电梯,干脆等了下一个。
  进了家,她直接回房。
  李衔九和李青云在阳台上打了个电话。
  李青云问他:“天冷了,还要买新衣服吗?”
  李衔九说:“不用,我又没变胖没长个,以前的衣服照样穿。”
  李青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还剩多少钱?”
  “两千多吧。”
  “你也太省了吧?”李青云有点激动,“你可不用省着,咱们不是欠三五千,你省那一百两百的也没什么用,想花就花,不够再给你打嘛。”
  他笑笑:“这个道理还用你说?”
  李衔九并非是个十分乐观向上的人,只是深知有些努力是杯水车薪,他哪怕吃糠咽菜也还不起50万的帐,所以他不给自己找虐,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那明天我再给你打两千,你买件像样的羽绒服。”李青云还是不放心,叹了气,又笑,“我吧刚到上海那会儿确实难,不过现在不是都稳定了么,累是累了点,但是月薪一万呢。”
  李衔九眉头拧了拧,李青云之前提过她在律师家里做保姆伺候老人,能给到这样的工资,可见老人应该是瘫着的,起码大小便不能自理。
  想到这李衔九忍不住阳台看了看天,有什么被他硬生生倒逼回去。
  他对李青云说:“你想打钱我也不拦着你,随你便吧,反正你打了我也不买衣服,还是和朋友玩,买烟抽,现在谁还注意谁衣服新不新啊,穿着帅就行。”
  李青云一听,忍不住笑骂:“臭小子,我血压高都是你气的!”又说,“烟少抽点吧……”
  夜深露重,秋天是思念的季节。
  李衔九挂了电话,久久没有回屋。
  明月高悬,不是很圆,但是很亮。
  月光透过窗棂照下来,照到一排盆栽上,他看到他养的雏菊幼苗已经长成大苗了,密密麻麻的。
  屋外,风又大了些,他把窗户关紧,心想明天就能把它分苗移植了。
  晚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吵得人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又是周一。
  高三的日子就是这样的枯燥而反复,周一到周五不是一根线,周一到周一才是一个圆。
  周日才考完的试,老师们周一就把成绩核算了出来。
  到下午上数学课之前,排名已经出来了。
  姜之栩还是那个名次,而李衔九却退步了一点,考了班里第八。
  数学老师上课讲试卷,下面有同学闻风油精提神,数学老师吐槽“又不是夏天,你们到天气暖和怎么办”,可还是挡不住那股浓烈的味道飘荡在屋里每个角落。
  老师们总说,我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可实际上他们是无法理解学生的困和累的。
  用数学上的话说,无限接近但永不相交。
  当然,这个概念也可以套用在别的事情上。
  比如姜之栩和李衔九,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始终要保持那一点界限。再比如张家兴和姜之栩,一个追得紧,一个躲得虽然慢,可却一直在躲。
  姜之栩不知道为什么张家兴忽然对她势头猛了。
  从高航生日之后,他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她问他怎么没和李衔九他们一起,他就会眼神飘忽的说“他们哪有你好”,搞得姜之栩无比尴尬。
  有时候也会在班里碰见他,他是专门找李衔九的,因此不怎么和她说话,可等他走了之后,她就会从桌洞里发现被他偷塞进来的巧克力……
  11月1号是万圣节,下午放学之前,张家兴来班里找李衔九一起走。
  因为过节,他这次没有避讳李衔九,给姜之栩带了一个透明的hellokitty水晶盒,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糖。
  姜之栩心里拎得清,忙说:“这个我不能收。”
  李衔九在他座位上一言不发的摘抄作文好句,他这次成绩下降就是因为作文没写好,拉了七八分。
  张家兴见李衔九没什么表示,心也放宽了,一幅“这不算什么”的样子,说:“拿着呗,买都买了。”他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糖,我就是看着好看买的。”
  姜之栩心想,话再不说明白,事情就复杂了。
  于是从桌洞里把张家兴之前送的巧克力和棒棒糖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小小一堆。
  教室里只有三五个人还没走,但她讲话还是不敢太直白,主要是还怕伤人:“那个,我真的不爱吃甜的,这些你都拿回去吧。”
  她语气虽柔,态度却硬。
  张家兴面子有点挂不住:“送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
  屋里又走了两个人,姜之栩一上一下拉着外套上的拉锁,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况李衔九还在旁边,哪怕他对她的这点破事一点兴趣没有,可她还是觉得尴尬。
  教室里最后两个同学离开。
  她想了想,直白的说:“张家兴,我真的不爱吃糖。”
  话已至此,谁能不懂其中深意。
  张家兴瞟了眼奋笔疾书的李衔九,只觉有点臊得慌,赌气说:“那你喜欢什么?”
  他有点犯轴。
  姜之栩讷讷说:“对不起啊……”
  李衔九的笔在纸上划了一道凌厉的黑线。
  他抬眼,用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瞟了眼张家兴,淡淡问:“谁给你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