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檀你真的会告诉我么?”少年太宰治抬起手,手心抚上了森川檀的手背,对方正轻捧着自己的脸,两人的手就此相触,彼此交换着体温。虽然并不能称得上是多么温暖,但却并非一碰即碎的幻境——不管是对于森川檀还是太宰治来说。
  森川檀张了张嘴。年少的他,不止一次想跟幼驯染分享自己的秘密,可是随着岁月推移、发现幼驯染越加压抑自己之后,他反而害怕对方知道世界的真相。
  我们的世界只是一本漫画书。听起来多么可笑啊。我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过只是高维生物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还有,hiro君当时递给你的,到底是什么呢?”太宰治看着森川檀的眼睛,“你本来打算让我知道的,但是最后却放弃了。”
  是的,《人间失格》这本书,是“文豪”太宰治的代表作,那个时候森川檀仍然以为少年是自己召唤出的异能体,他害怕少年碰到这本书之后会消失,所以才在最后一秒放弃了让对方接触。
  可是,这个少年并不是像“爱丽丝”一样的存在,他也许真的是某一个“节点不同”所导致的“平行空间”的太宰治。那么,要让他接触《人间失格》么?
  他如果能翻阅《人间失格》,以他的聪慧,一样能了解到自己不曾宣之于口的事实。
  “阿檀,告诉我。”太宰治轻轻地说着,他注视着森川檀幽黑的双眸,带着期待,带着劝诱。
  森川檀握紧了太宰治的手。告诉他吧,我独自背负着这一切,已经太久了。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这么说着,和少年的请求重叠在一起。
  他既然想知道,那就把《人间失格》交给他,就算嘴巴因为世界意识的限制不能直接说出口,可是这可是太宰治啊,他总能从蛛丝马迹之中知道他想知道的。
  他会因此痛苦,因此绝望,可这些不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么?
  他会因此痛苦,因此绝望,可我会陪着他,两个人负担一个秘密,总比一个人独行要幸福。
  “太宰。”森川檀低声唤着幼驯染的名字,他看到少年的眸子亮了亮,像有流星闪过的夜空,哪怕再寂静,也曾留下过光彩的痕迹。
  “忘了我的傻话吧。”森川檀温和地说,“没有什么真实和虚假,这都只是一个长期服用药物的人癔症发作罢了。”他松开手,从怀里拿出药瓶放在太宰治眼前,“你看,我的药吃完了,所以才会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
  不,我不能说。
  哪怕只是另一个“我”的幼驯染,可是我也依然不愿意让这双记忆里的眸子染上沉重的阴霾。所以,忘掉我的问题吧,不要去追寻什么世界的真实了,那样的疯狂和苦楚,只有我知道就够了。
  可是,如果其实幼驯染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那么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某一刻,森川檀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猜想那样的可能。他心头一颤,眼前仿佛出现了幼驯染朝自己破碎地微笑。
  不,应该不可能的吧。森川檀有些恍惚地想着,两个时空发生不同的“节点”是什么?难道真的会是——
  那样的话,命运、或者说漫画家,对幼驯染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森川檀看着面前16岁的少年太宰治,庆幸着,后怕着。而太宰治接过了森川檀的药瓶后,低着头,把药瓶牢牢地攥紧在手心之中,他厌恶被隐瞒,可是森川檀宁肯自污也要带离这个话题的举动让他妥协、不再追问。
  阿檀不告诉我,没有关系。少年想着,在森川檀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烦恼又甜美的微笑:另一个“我”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也是一样的。我不会让阿檀一个人背负一切的,如果能和他分担同样的命运,看到同样的风景,那阿檀眼中的“太宰治”,迟早只会是“我”一个人。
  带着对另一个“我”深深的嫌弃与厌恶,少年太宰治笑得更加灿烂。
  ***
  诸伏景光在商店街的露西亚寿司店外驻足了一会,他认真地看着店内高悬的电视机上,晨间新闻的主播正煞有其事地连线池袋所在的丰岛区的区长,总结着昨天池袋的混乱情况——没有严重伤亡,毕竟感染者大多都只是轻微的划伤,大部分都只是打了一下绷带,而且受伤的人目前神志恢复,生命体征平稳,只需要医学观察之后,就可以回归普通生活。
  诸伏景光表情轻松了片刻,能知道感染者们平安无事,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而主播采访的第二位官方发言人,jc方面的代表,则义正辞严地指责了xj成员的不择手段,表述了jc会和这群不法分子斗争到底的决心。
  诸伏景光轻轻皱了皱眉,一开始他们都被误导,以为这一场风波是朗姆所为,但是事实证明,其实朗姆所求另有其物,他们都只是被无妄之灾卷入的倒霉蛋而已。
  所以,竟然是xj么?诸伏景光托着下巴思考着,日本国内xj组织众多,其中最著名的那几个可以算得上是跟ga打交道的常客。jc的发言人会这么说,肯定也是受到了ga的暗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ga真的找到了有xj成员参与的证据,还是xj只是暂时用来安抚民众的托词。
  不管怎么样,至少在明面上,一切都已经得到了解决,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诸伏景光托了托身后的乐器包,转身时刚好和一个金发的高大男人擦肩而过。诸伏景光对金发有些敏感,可是视线扫过对方,发现这只是一个穿着酒保服、带着墨镜的青年,看着气势很凶、有些不太好惹,对方身上仿佛还留存着激烈战斗过的痕迹。
  “丹尼斯!来一份寿司套餐和牛奶!”金发男人对视线十分敏感,他瞥了一眼诸伏景光,摸着后颈,熟练地朝店内的料理区喊着,“昨天真的累死了。”
  早餐吃寿司有些奇怪,但是商店街开始营业也说明了这个城市在渐渐恢复自己的节奏,昨日的混乱所造成的影响在慢慢退却,民众都开始重新步入日常——也许青年身上那些战斗的痕迹都是昨天在混乱中自保留下来的,不过既然有心情吃寿司的话,看来也不曾在战斗中留下阴影。
  这样就很好了。
  诸伏景光嘴角露出了安然的笑意,这惊鸿一瞥的金发青年,让他想起了同样是金发的幼驯染,一夜未见,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情况怎么样。
  堂本前辈已经给自己传来了消息。虽然目前还无法验证对方的真实身份,可是万一一切都只是朗姆为了诈自己而撒下的谎言呢?如果手机对面不是堂本前辈、而是组织的人,先不说那个伪装者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堂本前辈之间联络的密语,对方能拿到手机、能联络上自己,要诈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简直轻而易举,完全没必要靠朗姆出手“三选一”。
  所以堂本前辈也许没事,所以zero只是为了帮助自己而顺口说出了谎言。诸伏景光心头的沉重巨石仿佛轻盈了少许。zero也许在怀疑自己,可是依然却选择为自己打了掩护。他有些喜悦,又有些惭愧。可是只要一切都没有挑明,他和幼驯染之间已经薄如蝉翼的和平仍然可以继续维持,直到帕图斯答应的,为了zero的安全着想而必须“决裂”的那一刻到来。
  在“决裂”之前,请让我暂时维持这样的“和平”吧。让我和zero之间的回忆再多一点,多到可以让我在将来不得不面对他冷酷的面容时,还有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
  诸伏景光收敛了笑意,眉头有些黯然。他因为父母的死而失语多年,正是幼驯染将他拉出泥沼,少时重要的友人在某一天突然失去了联系,他担忧着对方,始终无法释怀。他朋友很少,幼驯染、再加上警校的同学,简直算是屈指可数。
  也许,在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也可以把zero介绍给松田、萩原还有伊达班长?诸伏景光苦中作乐地想着,那一定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诸伏景光一边期待着,慢慢走进了逐渐升起的日光之中,如同“光”融入了光之中。
  ***
  看着诸伏景光离去的背影,金发的青年也悄悄收回了自己在对方乐器包上流连的视线,端起店长推过来的牛奶一饮而尽。
  他注意到乐器包的不同寻常,猜测着里面多半放的是枪支,说不定还是狙击枪。在这个特殊时刻出现在池袋的人——带着枪,不管身份是红是黑还是其他不知名的势力,总之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麻烦的家伙还是赶紧离开池袋吧。青年,平和岛静雄在脑子里叹气道。另外几个麻烦人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比如折原临也,比如那个心思诡谲的鸢眸少年,比如——那个已经成为“罪歌”实际控制者的青年。
  作为从头到尾参与了池袋混乱的人,他当然对官方如今的说辞嗤之以鼻,可是他也知道,对于那些对“神秘侧”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了。
  但是可惜的是,虽然摆平了“罪歌”,可池袋“神秘侧”的代表,“无头骑士”赛尔提的“头”目前还是没有着落。明明一开始,赛尔提他们就是被“头”的情报吸引,才会同意在这场混乱之中出手的。
  果然,临也说的“有‘头’的下落”就是在骗人吧!平和岛静雄狞笑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填饱肚子,然后再去找对方好好算算账。
  这个家伙在池袋搞了这么一出“好戏”,只被人捅了一刀还是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