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如此大方的事主,薄楠还以为他会被带进什么深山老林里大庄园之类的地方,结果喻爷却将他带进了苏市周边一个景区里,各色农家乐、渔家乐林立,远处还能看见几处修建得豪华的宾馆剪影,纵使是淡季,依旧有不少有人往来,显得热闹非凡。
  外形整齐划一的农村自建房自车辆的窗户飞速倒逝,薄楠突然叫了停,喻爷侧脸看向他:“薄先生,怎么了?”
  “有点馋了。”薄楠摇下车窗,叫住了路边挑着担子的老阿婆,愣是称了两斤桔子到了车上。此时正是桔子初上市的时候,酸甜可口,清新怡人,又是才摘下来的,指甲轻轻一掐就能在皮上留下一个月牙形的痕迹,呈现薄雾状的汁水飞溅出来,将整个车内都染了一片甜香。
  喻爷还未说什么,手里就叫薄楠塞了个剥了一半的桔子,抬眼就见他笑吟吟的道:“挺甜的,您尝尝?”
  喻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往嘴里塞了一那,转而眯了眯眼睛,桔子往前面副驾手里一递:“年纪大了,不能多吃甜的,老七你吃吧。”
  副驾上这人是喻爷的一个义子,老七受宠若惊地道了谢,紧接着桔子入口就被酸掉了牙,再看后排两人老神在在一副‘桔子真甜啊’的岁月静好的表情,深觉这世道可太难混了,只好愁眉苦脸的把桔子给吞了。
  “你突然叫停车子就不怕我生气?”喻爷突然问道。
  薄楠就着车窗开的缝隙抽了口烟,叫云雾全数飘出去,悠悠地道:“又不急,生什么气?”
  如果他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去也不过是凑人头,哪有什么急不急的?他如果是最重要的那个,叫人等上三五分钟怎么了?就是等上三五个月那又如何?
  这一条不光是应用于他身上,别人也都一样。
  喻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否定这个结论。
  ――确实也不急。
  车子很快就开进了一户离群索居的大院中,停在了院落里六个停车位之一中,其他停车位都已经被占满,想来这次可能会有五到六人参与这桩子事。
  喻爷领着薄楠进了门,就见客厅中已零零散散或坐或站十来号人,其中大多数都是年纪偏长的中老年人,当中若论年轻,薄楠可能是属第一。
  他们进来时就有若有若无的目光投注到薄楠和喻爷的身上,在他们打量他的同时薄楠自然也在打量他们。这十几人无一不是气场凝实庞大,甚至有些显朱带紫,同时聚集在此处时就算是这里是什么穷山恶水的死地,也能克制得住了。
  其中有一半是风水先生,而另一半则是如同喻爷一样,是带着他们来的人,且非富即贵。
  薄楠越发好奇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了。
  “老喻,你也来了?”其中一个坐在八仙桌旁穿着唐装的老人笑眯眯的朝他们招了招手,喻爷也没有多犹豫,抬脚便到了他身边去。
  八仙桌还空着,等薄楠和喻爷入座便是三缺一,再来一个就能搓麻将了。
  “老周,你怎么也来了?”喻爷落了座便有人上来上茶,上的是苏市特产的碧螺春,茶水应该已经过了一道,将碧螺春的香气都激发了出来,就叫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去细细品味。喻爷端起茶水尝了一口:“难得见你肯出门,成天猫在家里也不怕长毛。”
  周老笑道:“害,这种热闹怎么能不来凑一凑,对了,这是你哪个孙子,长得太灵气了些吧?大学在哪读的呀?毕业了吗?有对象了吗?老喻,我有个孙女,要不回头让两个年轻人见一见,万一有点缘分也不错不是?”
  喻爷轻哼了一声:“我哪有这个福气,这要是我孙子我现在闭眼都行……这位是薄先生――薄家知道不?薄家老二。”
  “……薄家?”周老想了想,满脸都是疑惑:“没听说过这姓这姓儿的大先生啊……”
  “他爹叫薄未平。”喻爷提醒道。
  周老这才恍然大悟,紧接着神色又变得奇怪了起来:“哦……那个薄家,不是,他家不是搞实业的吗?也没听说过他们家有这方面的渊源啊!”
  “薄先生天赋异禀吧。”喻爷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薄楠,薄楠安之若素,静静地坐一旁喝茶玩手机,甚至还掏出了刚刚买的桔子又剥了起来,压根没有注意到喻爷的视线。
  “行吧,哎话说你知道前两天何家和赵家的事情嘛?”周老也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岔开了话题,他估摸着是喻爷和薄家有点交情,恰好薄二对这方面有兴趣,就干脆带薄二出来见识见识市面。他更关心这几天苏市出的大事,这几件事情里透着蹊跷是个人都能看见。
  事情一件比一件凑巧,翻车也翻得一个比一个狠。
  这舆论操作也非常溜,消息比官方还要快,一个接一个的证据扔出来,搞得网上群情激奋,直接触动了燕京方面发话要调查,直接来了句情节非常恶劣,其他人也就明白了要严查。
  如若不是这样,网上那些证据没有经过官方验证就敢放出来,早就被删得十万八千里了,连带着放证据的都要受警告不得传谣。
  喻爷无意将薄楠暴露出来,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就含糊着说了几句,将薄楠撇得一干二净。
  大约半小时后,才有几个佣人上来将果盘茶水的都收了,另换了一拨清茶,众人便明白主人家是要出来了。
  不多时便有一个中年男人下来,坐到了主位之上,和在场众人一一打招呼,寒暄之后便是正题:“这件事情有点难,否则也不会请这么多位先生一同上门,不是我们家不懂规矩,实在是情况紧急。”
  在众人表示谅解后他才接着说了下去:“我家老爷子今年八十有七,性命垂危,但有些要事还需要老爷子定夺,医生该请的都请了……也是没有办法了。”
  在场众人对视了一眼,有一个人道:“李先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见一见老爷子?”
  薄楠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有人说了自然轮不到他出头――苏市这片景区的风水已经足够好了,好到什么地步呢?只看某位退休的大人物年年都会来这里休养度假就知道了。
  苏市整体被震泽湖环抱,而这片景区便是距离震泽湖最近的地方之一,或许可以这么说,苏市是被震泽湖大势环抱,而这片景区却是实打实的长在震泽湖里,三面环湖,唯一一处与陆地相连。
  震泽湖水域清浅,平均深度不过一米,水波悠缓,万古不涸。再有震泽湖附近亦有几座山脉,却不高不陡不峭,婉转起伏,连绵有情。
  苏市自古便是富饶之地,可以说就是这一方山水所造就。藏风聚气,环抱有情,无外如是。
  这样的好风水下,自然是人杰地灵。
  而若这家主人还想要再好,就有些夺天地造化的意思在里面了――倒也不是不能,只看有没有这个命与运了。如何看命与运,自然是先见一见主人。
  李先生想了想,似是颇为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各位请随我来,但还请保持安静,不能久留。”
  在众人应下之后他就领着众人往里走,这大院分为前后两幢房子,中间修了个苏式园林,粉墙黛瓦,雕梁画栋,一步一景,很是精致巧妙。众人到了第二幢房子前,这里又和前面大不相同。
  在通过门口保镖的安检后一行人才被允许入内,里面便是全高科技化的设施了,甚至让人感觉自己处于一家医院内,来往的人不多,却各个穿着医生护士的白袍,薄楠随着他们进去的时候还看见一个国内特别有名的医学泰斗自旁边经过。
  不知道是场景太为肃穆还是怎么,没有什么人感说话,一个挨一个的排成了一对长列,跟着李先生向内走去。
  这里的气场太多太杂了,绝对不止明面上这么几个人。
  薄楠敏感的发现似乎有很多隐秘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他身后微微发凉,似乎被什么极具危险的东西针对着,只要一个契机,他就会死亡。
  病房是在一楼,众人各种厚厚的玻璃看见病房中躺着一位老人,他的皮肤呈现一种不太健康的灰白色,长满了老人斑,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是昏迷中还是正在安睡。不少仪器连接着他,显示着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他的气场很微弱,弥漫了不祥的灰色,这与灾厄不同,而是一种油尽灯枯的灰白之色,显然他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但同时他的气场也很大,大的几乎撑满了整个房间,甚至有溢出的迹象,只不过薄得几乎要看不见了。
  “这就是我父亲。”李先生小声道:“众位先生看好了吗?”
  有几人点了点头,有几人面露难色,有几人表示还想再多看两眼。
  薄楠在心中微微摇头,对方明显是有这个命的,但是很难。
  风水想要实现需要一定的时间,这等夺天地造化为己用的更需要合适的法器合适的地理合适的人去布置,可以他的气场来看,这位老人甚至熬不过今晚。
  这就是在赌运气了。
  赌他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在一夕之内凑齐所有的条件去实现了。
  众人只在窗外停留了三分钟,就被带走了,大家回到了第一幢楼,有人道:“我有办法,但只能保老爷子三个月……但人能不能醒过来还得再看。”
  李先生一喜,又听另一位先生摇着头说:“三个月都算是夸张了,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李先生先带去放在老爷子身边吧,今晚怕是要不好……先过了眼下这一关才能等到那三个月。”
  薄楠盘算了一下,他倒是有点把握,只不过事情复杂,他一时半会儿的还想再看看――他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了,能藏一点是一点比较好。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