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至中午,天空中一阵阵春雷伴随着闪电。
  
  
  乌云笼罩在整个紫禁城上空。
  
  
  唰唰唰!
  
  
  点点雨滴,愈演愈烈,顷刻如倾盆泄下,暴雨突至,狂风摇曳。
  
  
  谨身殿的烛光摇曳。
  
  
  怀恩领着两名小太监,小心翼翼护着三盏铜灯走到御案前,将铜灯整齐摆放好。
  
  
  怀恩挥手让两名太监下去,又取出灯罩,将摇曳的灯火罩住。
  
  
  “炜儿去进学了吗?”
  
  
  御案上的奏疏堆积如山,朱佑樘一边批著繁杂的奏疏,一边问怀恩。
  
  
  “回皇爷,二皇子去东宫了。”
  
  
  “杨大人、焦大人他们对二皇子的印象都极好,二皇子彬彬有礼,给杨大人行礼的同时,也没忘照顾到其余几位东宫官。”
  
  
  朱佑樘听后,欣慰的笑着道:“这小子,朕以为他只是对朕如此有心,看来朕小瞧他了,。这一套为人处世的本事,也不知与谁学的,如此玲珑心思,东宫属官怎能不满意呢?”
  
  
  “赢取他人的尊重,单靠权势威胁是不成的,滔天的权势可以让别人屈服,却未必能让别人尊重。君子正身,才能让别人打心底信服。孟子说——正己正身,莫不从焉。”
  
  
  朱佑樘对朱厚炜的评价很高,然后又问怀恩道:“朱厚照呢?”
  
  
  额。
  
  
  怀恩迟疑了一下,将朱厚照编排杨廷和几名文官的话一五一十的告知弘治皇帝。
  
  
  朱佑樘听后,眉宇微蹙,胸口起伏,最后只能无奈的叹口气道:“太子没有太子的样子,如此顽劣,将来怎继承大明江山?!”
  
  
  他揉了揉眉心,将奏疏放在案牍上,起身道:“去东宫看看罢。”
  
  
  “是,老奴这就去拿伞。”
  
  
  ……
  
  
  东宫。
  
  
  大学堂内的氛围有些诡异,杨廷和面色晦暗不明。
  
  
  朱厚炜则继续侃侃而谈,有条不紊的陈述著自己的想法:“大明想找出另一条富饶的路,未尝不可尝试商业。”
  
  
  “诚然,农业为立国之本,然而如果国朝想从农业上实现富饶的转变,实在太过于困难。”
  
  
  他话还没说完,杨廷和便打断朱厚炜的话,“二殿下,原谅老夫的唐突,本不该在你说话档口打断,但老夫不得不问你,你既说农业为立国之本,只要皇朝注重劝课农桑,百姓富饶了,税收就增多了,何以言皇朝不能靠农业实现富饶?”
  
  
  朱厚炜思忖一下,便回道:“夫子,我且说两点,其一,如今的大明,百姓真正拥有土地的人口有多少?”
  
  
  “学生没做过统计,但看过前朝的一些《田地志》,整个国朝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是没有自己土地的,余下的人口中,还有一小部分属于流民、军户、匠籍,他们没办法耕作,姑且认为他们也不拥有土地。”
  
  
  杨廷和沉默的盯着朱厚炜,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显然也是认同了朱厚炜的观点。
  
  
  “余下的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口,他们拥有国朝将近十之四五的土地,这些人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可以免一部分田税;或是权贵,可以彻底免农业税,如此一来,靠着农业入国库的财政税收,还能有多少呢?”
  
  
  朱厚炜思考的很是投入,浑然未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两个身影。
  
  
  雨珠劈啪啦的落在地上,朱佑樘断断续续听着朱厚炜的话。
  
  
  时而蹙眉,时而点头,表情极其认真,很多地方听不清楚,他还贴身到墙角。
  
  
  外面的暴雨实在太大,弘治皇帝干脆走进学堂。
  
  
  “你只说了其一点,还有第二呢?”
  
  
  这个时候,杨廷和和朱厚炜三人才发现弘治皇帝到来。
  
  
  三人慌忙行礼。
  
  
  朱佑樘摆摆手,认真的问朱厚炜,鼓励道:“你继续说下去。”
  
  
  朱厚炜点点头,便继续道:“这第二点其实也好理解,说白了,种田就是要靠老天爷赏饭吃。”
  
  
  “若是节气好,没有天灾人祸,百姓可温饱,国家可收取赋税,皆大欢喜。”
  
  
  “若是节气不好,旱、涝、地震、雪,一番下来,农业被破坏殆尽不说,国家还需要出钱救济百姓。”
  
  
  “故此,儿臣才说,靠农业实现国家富饶,着实有些困难。”
  
  
  朱佑樘面无表情的看着朱厚炜,继续道:“你说靠商业能让国家富饶,又怎说?”
  
  
  朱厚炜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自tai祖皇帝始,我大明皇朝对商业的税收都压的极低极低。”
  
  
  “朝廷认为商业为百业之末,遂对商业放任不管,税收也低的可怜,一户商税,合计下来不过三十税一。”
  
  
  “然则若抬高商业税收,鼓励发展商业,一旦一个行业成形壮大,非但可以吸纳一定数量的流民,解决他们温饱问题,还能收取高昂的税收,以丰盈国库。”
  
  
  “国家有需求,就会有供给,譬如我们需要修官道,则可以将道路运输承包给民间制造商,那随之而来就会应运出专门负责建筑的商贾,修路、盖房,皆需要民工,人口哪来?一部分流民就可以被其吸收,从而解决流民问题……”
  
  
  “再譬如,一绢精美的丝绸,在皇朝可卖三两白银,流通到海外,就能卖七两白银。若是我们打破桎梏,打开国门……”
  
  
  朱厚炜话还没说完,杨廷和便黑著脸,厉声道:“二皇子!你放肆!”
  
  
  听到这话,朱厚炜还没反应过来,朱厚照就不干了,他指著杨廷和喝道:“你凶个毛!莫要真以为你是老师,我就不敢揍你!你在对我弟弟凶一下试试!”
  
  
  朱厚照面色红润,捋著袖子,一副要弄死杨廷和的样子。
  
  
  杨廷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言语有些激动,忙不迭道:“臣知罪,臣方才激动失言,请皇上责罚。”
  
  
  朱佑樘背着手,并不理会杨廷和,反是冷冷的盯着朱厚照,淡漠的道:“天地君亲师,你要揍谁?谁教你的礼仪?嗯?给朕到外面跪下!”
  
  
  朱厚照敢和杨廷和炸毛,这在封建社会就是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