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众人听说李刚蔵在槐树土都觉得很惊讶，回过神一想又觉得正常。
再听说是胡五美要求张桃花用门前的那块大地调换的结果后又笑了，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胡五美：永远不吃亏。
“这次吃了那么大一次亏。”有人偷笑道：“她总说人这样那样，估计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自己生的闺女会让她闭上嘴巴吧。”
“你还在说，人家大妹都说了要找马村长白家长了。”
“我怕个屁啊，我又没说什么，我就说的是事实。”罗二娘冷哼道：“要说蠢，她叶佳荣也算是一个，胡五美这些年是怎么对李秀兰的，怎么对叶大爷的，怎么对她叶家姐妹的，现在还跳出来帮叶文巧和胡五美。”
“人家这叫有格局，大度，能容忍。”
“你赶紧闭嘴吧，这个队的年轻姑娘谁有大妹厉害。你看叶家和杨智家里那两个房子，全生产队数一数二的，你还说人家蠢。”
“就是，莫再说了，噢，对了，我听说像李刚这种死在部队的有抚恤金，你说能赔多少？”
“多少我也不去想要，我只要我的儿子。”
“哎呀，我们只是说说，再说了你家强子又没去当兵。”
“是呀，这钱你说是发给张桃花还是给叶文巧呢？”
“你没疯吧，怎么会给叶文巧，那张桃花不跳起来闹才怪。”
“这事儿可说不好。”
几个妇人边帮忙择菜洗菜边小声的议论。
叶佳荣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就听到这些。
她也没去阻止。
真应了那句话，谁人人前不说人，谁人人后无人说。
长着的那张嘴还真没有闭上的时候，只要不惹祸就烧高香了。
“我的兄弟呀……”突然李家竹林那边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是李小兰回来了。”
李小兰边哭边走进灵堂，听她数着李刚死了剜了姐的心噢，什么以后爹娘养老靠谁噢等等。
看热情的人干脆活儿也不干了，纷纷挤到院门前听她哭。
“哟，我当她不伤心呢。”
“咋不伤心了？”
“真伤心，真伤心收到信就该来，还说她家的母猪没出崽。”
“可能想着人都死了早回晚回都是一样的。”
“拉倒吧，我告诉你，这个李小兰和她娘张桃花有得一拼，都是心肠硬的。她比李刚大六岁，以前张桃花两口子在地里做工分的时候，就让她带李刚，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不解。
“李刚那时候才两三岁，大腿上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她掐的。”
“啊？怎么会这样？”
“她说张桃花重男轻女，有鸡蛋只给弟弟吃。”
“那就是张桃花没教得好确实不应该偏心。”
“得了吧，你我不都这样，有鸡蛋不是给小的吃给谁吃啊，都吃也要有啊。再说了，她小时候不也吃了的吗。你没看见叶家大妹啊，她拿个鸡蛋扳了挨个儿的喂几个妹妹，自己硬是一口都不吃。”
叶佳荣也挤在人群中，她没有原主以前的记忆，对这样被表扬有点不适应。
她关心的重点在叶文巧身上，好家伙，她可真会表演。
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弟弟啊，弟弟，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哟，姐姐宁愿去换你啊，你可是我们家的独根根儿，你还没娶妻生子，你这是断了李家的香火啊……”
叶佳荣听她哭得越发不着调。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关大婶。
关大婶也皱眉，心道幸好叶文巧被叶泉水接回家休息去了，要是听到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小兰啊，你回来了就给你弟弟烧个香吧。”关大婶虽然对这个李小兰没什么好感，但是看她这样哭也不是一个事儿，因为张桃花和李开权好不容易劝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两口子都坐不住了，随时可能晕过去。
她真要心疼李刚心疼爹娘，昨天接到信息就该回来的。
偏偏还要等她的母猪下崽，难不成她男人那家人除了她就没人能给母猪捡崽吗？
回来也没顾忌爹娘的感受，就在这里哭，为的是啥？
还不是哭给众人看的。
“婶子，照我说呀，不如就让她好好哭哭她的兄弟，不要劝。”
“就是，唯一的兄弟没了，应该哭的。”
在乡下，哭丧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哭就要哭得伤伤心心的，没有人劝自己是不好意思停下来的，如果停下来就证明不伤心。
村里的妇人们心眼也多，就是想让她表演哭个够，都不打算去拉她。
经人这么一说，关大婶还真不去劝了。
李小兰哭着哭着就开始没声音了。
先前表现的是悲痛欲色的角色，这会儿有点下不了台。
用帕子擦着眼泪，偷眼看了看爹娘。
索性爬起来走到张桃花面前，跪在娘面前又开始哭了。
“你别哭了。”张桃花压根儿没心思想别的：“去给刚子烧个香。虽然你是姐姐比他大，但是他先走一步，逝者为长，这香你也应该给他烧。”
“娘，我知道，我这就是去烧香。”
李小兰得到了台阶下。
烧完香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张桃花面前。
“爹，娘，到底是咋回事儿呀，刚子怎么就没有了啊，是谁害了他？”
关大婶和叶佳荣听到这话就觉得李小兰脑子进水了。
这时候不去安慰她娘，却往伤口撒盐。
这些不提行吗？
张桃花泪水长流却没开腔。
一是没力气，二是实在不想再回忆一遍领导说的场景。
“爹娘，我听人说，像刚子这样没的政府是要发钱的。”李小兰觉得爹娘已经气傻了，她得好好提醒她：“你们可一定记得啊，刚子是你们的独儿，养老也靠他的，这一下就没了，你们可不能老实，得让政府给你们养老。”
叶佳荣突然间觉得这个李小兰回来的动机不太纯了，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候，她却挑唆爹娘要钱。
关于抚恤金的事，谁都还没提。
李小兰直接给放在了台面上。
“法律规定，儿女都有赡养老人的义务，李刚没了，你就应该养两位老人。”叶佳荣淡淡的说道。
“怎么可能？”李小兰跳了起来：“要我养也行，这房子和政府给的钱都给我。”
“滚”李开权抓了身边的扫帚重重的朝她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