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睡醒再说 > 第51章
  念及裴悉有过低血糖晕倒的前例,尽管出门前已经吃过早饭,贺楚洲还是在回去之前另外帮他买了一杯奶茶。
  和上次一样的配置,柠檬椰果爆珠,全糖,常温。
  到家也不肯让裴悉动一点手,自己把猫砂盆放好,猫砂倒好,然后是猫粮猫窝猫玩具猫爬架……
  小猫胆子比他们想象中大,来到全新的环境没有东躲西藏,东闻闻西嗅嗅,喝了两口水吃了几口粮,很自觉地钻进了猫窝准备睡觉。
  乖得好像知道这里是他的新家。
  贺楚洲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才放贺星星出来,怕它太大个吓到小猫,在一猫一狗的首次会晤中全程蹲守在旁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没想到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太多。
  小猫不怕狗,在贺星星将狗鼻子凑到它面前时喵喵叫了两声,用自己的小粉鼻去轻轻碰了碰,然后就翻仰肚皮玩了起来。
  贺星星一直很喜欢小猫,见它爹竟然带回来一只,高兴得不得了,把整颗狗脑袋都搁进了猫窝随小猫玩,自己就趴在地上,尾巴在屁股后摇成螺旋桨。
  “谁说的二胎家庭不和睦,看看这都和睦成什么样子了。”
  贺楚洲得意地摸摸贺星星的脑袋,又伸出一只手指逗小猫玩。
  等裴悉也走过来蹲下围观,他转过头笑道:“给小白起个名字?”
  裴悉疑惑:“小白?”
  贺楚洲指指小猫:“喏。”
  裴悉沉默片刻:“你不是都已经起好了么?”
  “我什么时候……”
  贺楚洲反应过来,被自己蠢笑:“这个不算,我就随口一喊,小白也太随便了,你给它起个不随便的。”
  不随便的……
  裴悉看着正玩得起劲的小猫,又看看甘之如饴充当着猫玩具的贺星星,心头微动,轻声:“叫裴月亮吧。”
  “裴……月亮?”
  贺楚洲重复了一遍,总感觉有点奇怪,又随便又不随便的,说不上来。
  “有什么讲究吗?”他问裴悉。
  裴悉平静反问:“贺星星这个名字有什么讲究?”
  “没讲究啊,就我姓贺,加上接他回来那天晚上星星格外多——”
  贺楚洲说完,忽然就悟了。
  星星月亮,不是正好凑一对?
  尽管知道裴悉没那方面意思,多半只是图个对称顺嘴一说,但不耽误他为这个名字拍案叫绝。
  一个姓贺一个姓裴,一个星星一个月亮,还是他的人亲口取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兆头了。
  “行。”他暗戳戳美滋滋,挠挠小猫肚子:“以后就叫你小月亮了。”
  小月亮喵呜一声,四脚朝天抱住他的手指啃着玩,完美露出一张粉色小嘴和四只粉色爪垫。
  贺楚洲一个只养过傻狗的人哪见过这阵仗,大呼可爱,掏出手机咔咔一顿拍。
  裴悉在旁边安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今天看见我们的微信头像都换了,是昨天换的么?”
  “是啊,昨天回来的时候——”
  贺楚洲话音顿消,拍照的动作也跟着僵住,短短两秒脸上神色已经变了好几变。
  裴悉几乎能猜到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压下几欲上扬的嘴角,语气淡淡:“从哪里回来,我们出门了?”
  贺楚洲没声,估计是一边在悔恨怎么忘了还有头像这茬,一边飞速转动大脑想着怎么蒙混过关。
  裴悉不给他时间,扔出最后一道惊雷:“看照片,我们是不是去了海洋馆?”
  “嗯?没有啊。”
  贺楚洲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但面上分毫不显,从容收起手机:“我对这种小朋友喜欢的地方一向没什么兴趣,难道你会想去?”
  他清楚裴悉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会否认,然后他就可以顺着往下接道既然他们都不想去,又怎么会——
  “想。”裴悉说。
  贺楚洲:“……”
  贺楚洲:“………”
  眼见某人cpu都快烧干了,裴悉眼底闪过笑意,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开个玩笑,我没有想去。”
  贺楚洲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清咳一声,拿出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看,我们都没兴趣,又怎么会特意跑去拍个照。”
  裴悉点点头正欲配合,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笑意随之敛去。
  贺楚洲等着裴悉从阳台接电话回来,看他脸色不太对,猜测道:“你爸?”
  裴悉嗯了一声,长睫遮住的眼底神色不明:“他已经回国了,说是有事找我,让我今晚回去吃顿饭,”
  *
  *
  裴岩松一家住在江上游的半山别墅,和贺楚洲家一个南一个西,过去几乎要绕小半个琬城。
  出发时贺楚洲提出要送他,被他拒绝了,他今晚不一定回来,贺楚洲送他过去又要自己再开回家,太浪费时间。
  况且他家的情况,实在不方便邀请贺楚洲进去做客,想必裴岩松也不会欢迎,他不想让贺楚洲因为他看任何人脸色。
  近一个小时后,车子驶下绕城高速,顺着沥青大道一路上山,在日落前抵达目的地。
  佣人早已等候在门口迎接,见他来了,将大门打开放他将车子开进园区停好,一路送他进入主屋。
  他很久没回来了。
  以往就是偶尔被叫回来也不会久留,毕竟从高中被送走那天起,这里对他来说就不再是家了。
  从正门进去,踏进玄关的同时,他抬头和客厅中央唯一站着的那个人四目相对。
  男生穿着浅色居家服,身形清瘦,手里端着一杯尚且在冒着热气的水,热气后的一张脸被氤氲得有些模糊,但依旧可见脸色苍白,表情生硬。
  几年没有见面,裴臻除了比他记忆中更高了些,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看向他的眼神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不清楚裴臻现在什么情况,是经过了允许还是自己做主跑下来跟他偶遇,又或者据说已经控制住的病情还有没有突然复发的可能。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对方先做出反应。
  他不动,裴臻也不动,就这么站在客厅直勾勾看着他,像是入了神,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僵持的局面在姜婷从后花园进来后被打破。
  她先是客气地跟裴悉裴悉打了声招呼,打完发现裴臻竟然也在客厅,顿时多了一丝紧张:“小臻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先在房间看书不要乱走吗?”
  她顾不了和裴悉客套,赶紧快步上前拉住裴臻,半哄半拉地把人拽上二楼,房间门一关,将两个不该见面的人隔绝。
  看来对所谓“病情稳定”持不信任态度的不止他一个。
  他脱下外套随意搭在手腕,走进客厅两步,楼上再次传来开门声。
  不过这次不是姜婷,而是从书房出来的裴岩松。
  “到了?”他站在二楼栏杆前俯视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裴悉:“刚到。”
  裴岩松:“路上堵车?”
  裴悉:“有一些。”
  裴岩松嗯了声:“上来吧。”
  裴悉上到二楼,书房的门为他虚掩着,他推开走进去,在裴岩松对面的位置坐下。
  书桌上只摆了一台笔记本,高度不足以遮挡视线。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裴悉可以清晰看见裴岩松两鬓的斑白,以及眉宇间积累已久的疲倦。
  看来刚结束的这趟异国之旅并没有那么顺心。
  “这段时间工作进展怎么样?”
  父子间的谈话,裴岩松照旧用工作打开话题。
  裴悉:“一切顺利。”
  裴岩松:“听说江边那块地皮没能从张先生手上拿下?”
  裴悉:“张先生目前在国外,总要等他先回来才好谈。”
  裴岩松点点头,又道:“前段时间我生日时没来得及赶回来,今天正好补上,我们一家人也许久没有聚过了。”
  裴悉点点头,并不觉得裴岩松特意让他回来一趟只为了说这些。
  果不其然,裴岩松下一句就单刀直入问:“你这段时间和贺氏那位贺总是不是走得很近?”
  裴悉不答反问:“怎么了?”
  裴岩松叹口气:“你也知道你弟弟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申请学校,但是结果并不顺利,先是被圣保罗大学以面试成绩不过关拒绝,后面陆续几个学校也都在以各种理由拒绝。”
  这一点让裴悉感到意外。
  裴臻申请学校他知道,裴岩松动用各处资源人脉帮忙的事他也知道。
  本以为一个入学资格应该不在话下,没想到现实与预期不符,竟然这样坎坷不断。
  但他不确定裴岩松的意思。
  毕竟上一次通话时,裴岩松还言之凿凿让他和贺楚洲保持距离,话里话外都是对贺楚洲的轻视:“您是想让贺楚洲帮忙?”
  “是。”裴岩松毫不避讳:“他早年一直在国外念书,应该积累了不少这方面人脉,加上贺氏本身就有涵盖不少外资教育行业,如果他能出面帮忙,事情一定简单很多。”
  果然如此。
  裴悉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同意让贺楚洲送他过来。
  一边贬低看不起,一边又想求人帮忙,裴岩松对待贺楚洲的幅态度让他不由心生烦躁。
  “您想多了,我跟他不熟。”
  他平静地矢口否认:“自从上次您让我跟他保持距离,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真的?”裴岩松眯了眯眼,有些半信半疑。
  裴悉:“是,您要是想求他帮忙,可以亲自向他开口,但如果拿不出十足的诚意,或许希望会更渺茫。”
  裴岩松皱了皱眉:“什么?”
  裴悉:“就像您说的,生意场上谁也不是不图回报的大善人,没义务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人情浪费时间。”
  在他说完这句后,书房彻底安静下来。
  裴岩松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紧盯着他,眼神也比较刚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并不清澈的眼底似有似无透着冷冽。
  裴悉任他打量,态度不卑不亢
  半晌,裴岩松终于沉沉开口:“你是不是不愿意帮你弟弟?你记恨他?”
  裴悉:“我帮不了。”
  裴岩松:“是不是我把你教得太好,又把你捧得太高,让你已经忘记自己的责任了?”
  裴悉迎上他的目光,第一次在谈及这个话题时直白袒露自己的立场:“照顾他是你们的责任,从来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你的?”
  裴岩松拔高声音,带上一贯上位者的威压:“我给你最好的教育,培养你成才,又将辛苦打拼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了你,让你坐享其成,你以为都是为了什么?”
  “裴悉,我将你推上高位,给你最大的权势,让你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现在你告诉我你没有责任,这是你该说的话?”
  裴悉忽地愣住,像是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什么,一股凉意从脚底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紧紧盯着裴岩松,喉咙艰难挤压出低哑的声音:“您这是,什么意思?”
  裴岩松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和儿子沟通。
  于是抬起手揉着鼻梁,将心情短暂平复后再次开口:“你弟弟的情况你也很清楚,他的病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好,一辈子都离不开人照顾。”
  “我和你姜姨总有年迈离开的那天,到时候你们兄弟俩就是彼此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亲人之间互相照顾,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小臻年纪小,也样样不如你,就算没有生病,他也注定成不了管理公司的那块料,继承不了什么,也没办法像你一样独当一面照顾好自己。”
  “所以我尽最大的努力栽培你,让你变得这么优秀强大,不仅仅是因为信任,更是因为你是家里的希望,你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很好,但是你弟弟不行,他只能依靠你。”
  裴岩松从来不清楚自己是一个多么糟糕的父亲。
  他不会反省,更没有办法共情此刻如坠冰窖浑身冰凉的裴悉,满心只有自以为是到让人作呕的大道理。
  “你既然接替了我的位置,自然就要承担起我的责任,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你和小臻是亲兄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该有仇恨。”
  “我把公司所有都给了你,但不代表那些就都是你的,小臻需要你,他的份,都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从你这里慢慢拿去。”
  *
  *
  “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贺霭月趁着客厅热闹的功夫偷溜到阳台:“裴哥呢?怎么不带裴哥一起回来吃饭?”
  “你裴哥今晚也回家。”
  贺楚洲心不在焉应着贺霭月,手臂撑在阳台,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转,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他总担心裴悉回去会挨欺负。
  可是用什么立场打?
  人家在怎么说也是回家和家人团聚,他一个外人,在这里担心别人回家的事,怎么看都不合适。
  万一再让裴悉觉得他多管闲事……
  “唉。”他长长叹了口气。
  贺霭月看得直乐:“干嘛啊,这才分开多久,就想得肠子都青啦?”
  贺楚洲皮笑肉不笑:“两个钟头了还不够久?”
  “哇塞两个钟头了!那真是好久好久啊。”贺霭月故作夸张:“我试卷都能做完一套了天呐!”
  贺楚洲扣着她脑袋让她别烦一边去。
  贺霭月挥开他的手,就不走:“这么舍不得,刚才干嘛不干脆跟着裴哥一起回去?”
  贺楚洲自嘲地哼笑:“没名没份,我倒是想。”
  没名没份?
  贺霭月瞪大眼:“合着你们俩的事还瞒着裴哥家长啊?”
  贺楚洲扯了扯嘴角正想说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贺霭月就见他哥看了眼备注,表情从没精打采迅速到春光满面,可下一秒又笑容敛尽,面色沉沉。
  等人挂了电话,赶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可?”
  贺楚洲:“我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还回来,你一会儿跟妈说一声。”
  贺霭月:“啊?你去哪儿?”
  贺楚洲已经拿上外套步履匆匆往外走:“去接你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