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涛声绵绵不绝。
敖夜站在阳台上面，看着远处的天色发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像东流。」
愁什么呢？
无病无灾，富可敌国，亲朋好友都聚拢在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很快敖夜便想明白了，他不是不满足，而是太满足。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每天躺平……修为境界都在自然增长。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趣？
人要有悲欢离合，月要有阴睛圆缺，这样的人生才更加饱满，月色才更加丰富。倘若只有一种情绪或者只有一种月亮的形态，生活的久了，你烦不烦？
所以，很多长生种族活的太久太久之后，就开始花样作死。
想方设法的去死，觉得自己活得太「痛苦」了。
正在这时，隔壁阳台传来鱼家栋的声音。
鱼家栋怎么住在隔壁了？
敖夜的左边是敖淼淼的房间，右边的房间原本是空着的。鱼闲棋过来之后，达叔就收拾了一下让她住进去了。
之前菜根许新颜许守旧姬桐等人住进九号别墅的时候，达叔都没有让他们住这个房间。
达叔的解释是「小鱼儿性子比较安静，不会打扰到敖夜休息」。
假如敖夜想要去打扰小鱼儿的休息，那他可求之不得了……
毕竟，白龙一族确实需要开枝散叶啊。
达叔永远是你大叔！
“你喜欢敖夜？”鱼家栋刻意压低了嗓门，但是却怎么可能隐瞒一墙之隔的敖夜耳朵？
他想听到的消息，就是你跑得再远，他也能追上去听……
敖夜没想到无意间的窥探，竟然听到这么劲爆的话题。而自己还是事件的男主角之一。
“为什么问这个？”鱼闲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就像是今夜的海风。
“难道我不应该关心一下女儿的情感状态？”鱼家栋出声说道：“以前忙，没有时间关系你，还有你妈妈……”
“别提我妈。”鱼闲棋的声音更加冰冷。
扎在心里的刺，我可以假装不存在，但是你不要试图把它拔出来。
心会痛！
“好吧。不提她。我是想要告诉你，我也不是没有愧疚……”
“愧疚有什么用？错误已经酿成，你现在说声「对不起」，我就得配合着你说「没关系」？”
“……”
敖夜简直想要为鱼闲棋鼓掌。
你听听人家这词锋，你看看人家这为人处事的态度……让人觉得英姿飒爽睿智通达。
“你不用原谅我，你也不用说没关系。就像你说的那样，错误已经酿成，就让我慢慢弥补……”
鱼家栋没有因为女儿的冷硬态度而生气，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模样，小声解释：“以前工作忙，压力大……接受了敖家那么多的支助，每天花的钱跟流水一样……要是不做出来一点儿成绩，没有像样的研究成果出来，我怎么向敖家交待？怎么向自己的内心交待？”
“现在新能源项目成功了，我要做的只是进行逐步改进和升级……我对得起敖家这么多年的支持和信任，也对得起自己多年的付出。剩下的时间……我也不知道还能够剩下多少年……但是，剩下的时间，我想多陪陪你……”
“你照顾好自己就成了。”鱼闲棋显然有所触动，说话的声音温柔了许多，语气也不像之前的那么生硬。
“我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以前也就是熬的狠了，所以感觉有些扛不住。后来敖夜的爷爷给我吃了一种补药……吃完之后，龙精虎猛，干起工作来也更有劲儿了……”
“……”鱼闲棋。
原来敖家人都有给人「治病」的爱好呢？敖夜的爷爷给父亲大补药，为的就是让他干起活来更有精神更加拼命……
敖夜给自己治疗失眠，赠送自己食噩兽，是不是和他的爷爷有着一样的目的？
敖家人……
万恶的资本家！
“……”敖夜。
敖夜很冤枉。
他之所以给鱼家栋吃「生机丸」，那是因为鱼家栋的身体敖的太狠了，而且工作起来又太拼命，没日没夜的想要出成果，结果成果又偏偏没能如愿以偿的出来……科研这种事情，不是你付出多少，就一定能够收获等量的成果。
当然，你不付出，也一定不会有成果。
特别是他的太太去世的那些年，他心里郁气聚集，又憋着这股劲儿想要在工作中找到突破口……好几次吐血晕倒，甚至人事不知。
敖夜的「爷爷」便及时出现，给了他「生机丸」，帮他滋补身体，舒心理气，这才让他直到现在还能够健健康康的站在女儿的面前。
不然的话，鱼家栋早就成为一条「死鱼」了。
给鱼闲棋治疗失眠，那是因为鱼闲棋长得好看。
鱼家栋也失眠，他也没往人家嘴里吹气啊……
至于赠送食噩兽那种事情，那是因为鱼闲棋那段时间的负面情绪爆表，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火药罐，一点就炸，一碰就着。这样的状态下，别说搞出研究成果了，就是维持自己身体的健康都很困难。
所以，他才把食噩兽赠送过去帮她吞噬「噩梦」……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不是喜欢敖夜？”鱼家栋仍然紧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
钢铁直男最擅长的技能就是：不管对方尴尬不尴尬，反正我不会尴尬。
鱼闲棋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说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对你重要，所以对我也重要。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鱼家栋出声说道。
鱼闲棋沉吟片刻，出声说道：“他是有些特别……”
“这还不够。”鱼家栋说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的数字很不错，你应该清楚，在数学领域，差一个小数点，就不是正确答案。”
“……”
“答案是什么？”鱼家栋问道。
“是的。”鱼闲棋出声说道：“我想，是喜欢的。”
这一次，轮到鱼家栋沉默了。
敖夜能够感受到鱼家栋紊乱的呼吸，小棉袄被人抱走了，自己后知后觉的才知道……
这是每一个父亲都难以接受的疼痛。
良久，鱼家栋出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敖夜的？”
“我也不清楚……”鱼闲棋出声说道：“是上次生日的时候，也可能更早一些……或许，他第一次救了我之后，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你不要喜欢他。”鱼家栋斩钉截铁的说道。
“……”鱼闲棋。
“……”敖夜。
好你个鱼家栋，整天在嘴里说如何如何的感谢我，说我们敖家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结果呢？你背地里都在干些什么事情？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白头发的家伙也开始背后拔刀子捅人了……
“为什么？”鱼闲棋出声问道。
“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鱼家栋出声说道：“你看看他的长相，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男人长得太好看，就不太安全。虽然我不太关注外面的事情，但还是听说他在学校里面很受女孩子欢迎。”
“年纪轻轻的，又这么好看，身边围绕的女孩子又多……这样的男人是安心过日子的？我希望你找一个真正爱你的，能够关心你，照顾你，知冷知热疼爱你的男人。”
“我是找男人，不是找父亲。”鱼闲棋出声说道：“你说的这些任何一个合格的父亲都能够找到。”
“那也不要找那么好看的，不安全……咱们是搞研究的，以后要是因为夫妻情感不和而闹得鸡犬不宁的，你还哪里有心思做研究？还怎么出成果？”
“长得丑的就安全了？”鱼闲棋反问出声，说道：“如果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那不是更容易导致夫妻感情不和？”
长得好看的，他犯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错误，你看到他的脸都觉得自己愿意多包容一些多给他一次机会。
长得丑的……
离婚！
顿了顿，鱼闲棋又出声说道：“再说，你因为什么娶我妈？”
“……”
“他太年轻了，你是镜海大学的老师，他还是镜海大学的学生……传出去的话，你还怎么做人？”
“该怎么做人就怎么做人。因为找了自己的学生，所以就要为此骄傲不成？”
“……”
“小鱼儿，敖家你也知道，虽然我们接触的不深，但他们是大家族……这样的家庭，人际关系太复杂了……”
“复杂吗？我觉得大家都挺好的，每一个人都很简单，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自己的心事。”鱼闲棋出声说道。她来到九号别墅之后，对敖家的人印象都非常好。
这分明就是一群问题儿童……能有多复杂？
“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同行，这样大家比较有共同语言……我觉得苏岱就不错……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也是知根知底的，有什么问题和矛盾也能及时解决……”
“同行？和你一样？整天埋头在研究室里搞研究，有时候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一面……连人都见不着？还能有共同语言？”
“……”
鱼闲棋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对鱼家栋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事情你不用管。”
“……”
父女俩人沉默了一阵子，等到尴尬的氛围稍微缓解了一些之后，鱼家栋出声说道：“那有什么情况，你及时告诉我一声，让我做到心中有数……虽然我不希望你找敖夜，但是，如果你真心喜欢，我也是祝福的……”
“谢谢。”鱼闲棋沉声说道。
“还有，新能源项目，我为它取名叫做「龙王」……敖氏家族的人说，因为我是龙王项目的大功臣，所以，整个项目的收益，我有百分之三的收益分成。年前签署合同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权益都转到你的名下……”
“我有钱用。”鱼闲棋出声说道。
“我知道。”鱼家栋笑了起来，柔声说道：“家里有粮，心里不慌。龙王的出现，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能源革命，它的市场是巨大的，是难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即便只是三个点的收益分成，也是一笔非常可怕的数字。”
“我老了，不愁吃不愁穿的，要那些钱也没什么用……你不同，你还年轻。有了这些钱，就算进了敖氏这样的大家族……说话也有底气一些，也不会被谁给看轻了。”
“……我们只占三个点，人家占着百分之九十七呢。他们会在意这个？”
“傻瓜，百分之九十七是熬夜一个人的？那是整个敖氏家族的。面前姓敖的都有好几位，那些没出现的，隐藏在世界各地的……还有多少？”
“再说，龙王项目顺利上线，有多少关系需要打通？有多少人需要分享利益？这些股份能够全握在他们自己手里？这不可能……各个国家怕是都要占一些……最终分到敖夜手里的非常有限……怕是到时候还没你的多……”
“那样的话，你们俩要是当真有机会走到一起……你的股份比他还多，在家里的地位不就更高一些？说话也硬气一些……我努力了一辈子，就希望自己的女儿不受委屈不受气，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我也想明白了，你愿意进入新能源领域，我可以带着你……你不愿意进来，还想继续自己的弦理论研究……那也随意，只要你高兴就好。能有个结果，那是弦理论的大突破。没有结果，爸爸也能够一辈子养着你。”
“鱼家栋……”
“好了，不说了，我去睡觉了。今天晚上喝了些酒，话就比平时多了些……唠唠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也赶紧睡觉，不要熬夜。”
“……我说的是早些睡觉，不要熬夜。不是不让你选敖夜……”
说完，鱼家栋就准备转身离开。
“爸……”鱼闲棋出声唤道。
鱼家栋猛然转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鱼闲棋。
“早些休息吧。”鱼闲棋整理了一番情绪，轻声说道：“你喝了酒，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好，我最喜欢喝蜂蜜水了。”鱼家栋眼眶泛红，声音更咽的说道。
鱼家栋离开了，鱼闲棋也离开了。
隔壁阳台恢复了宁静。
敖夜的心却久久的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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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海之海。
无尽的深渊之处，陡峭的秃崖之上，屹立着一棵全身散发着黑色光辉的大树。
那棵大树高达数十米，要数人环抱才行。没有树叶，只有枝干。枝干幽幽发光，犹如黑色钢铁。
大量的黑色死亡气息朝着大树簇拥而来，然后被其吸呐、吞噬，与其融合，化作枝干，化作枝干上面的光华。
方圆百里，或者更遥远的距离，不再有一只活物。没有鱼虾，没有蟹蚌，甚至连那强大威猛曾经是这死海领域霸主的强大海兽也避而远之，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死海，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海。
黑色巨树的顶端，一个黑色的身影站立在最粗壮的那根枝桠上面，仿佛与它合为一体。
“黑夜将至，黑王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