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很暗。
没有点灯。
当然,这也很合理，毕竟每天都会点灯的那个人在天黑之前离开了。
做忍者的好处就在于,就算屋子看着黑漆漆的,也依旧可以准确地判断出其中有无人在。毕竟，查克拉摆在那里呢。只要不是刻意藏匿，肯定是能够感知到的。
相对的。
闭着双眸静坐于屋内的男人,也感知到了那熟悉的查克拉。
他立即睁开了双眸，锐利的目光刺破穿越黑夜,落到了院中的少女身上。
宇智波带子抬起头来。
“……”
“……”
二人就这样隔着浓浓黑夜无声对视。
片刻后……
宇智波带子迈开脚步,走到长廊边，俯下身将两只小狐狸放了上去,低声说道：“抱歉呢，我还有事，不能亲自帮你们擦拭毛发。你们自己去房里拿毛巾擦擦，好吗？想洗澡也行，厨房的炉子上有热水的,不过用完了记得再添加冷水进去继续烧。对了，知道毛巾在哪里吗？”
九喇嘛点了点头,没说话，嗯,不敢开口。
因为某些人身上的气息，还是那么险恶。
九尾也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嗯,同样不敢开口，理由同上。
“那去吧。”宇智波带子轻轻摸了摸它们的头，而后,再度站直身体，脱掉脚上的木屐，踩上了长廊。
两只橙色小狐狸绕开她，小心翼翼且蹑手蹑脚地朝屋内走去，毫不夸张地说，尾巴都不敢多动一下。
好在，宇智波斑此刻确实没有路过的狗都抓来打上一巴掌的心情。
他只是沉默无声且格外深沉地注视着迈步朝自己走来的少女，然后，眼看着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她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
“……”
二人各自沉默了片刻。
最先开口的是宇智波斑，他沉声说道：“你是回来杀我的？”
宇智波带子：“……”有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这个人和扉间君很有默契。为什么张口都是这样一句啊！她就很好奇，“如若是呢？”
宇智波斑再度沉默了下，而后缓缓说道：“就算是你，我也不可能引颈就戮，所以，只能打一架再说了。”
“……我不想雨天打架。”宇智波带子认真回答说道。
“你觉得，”宇智波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宛若落汤猫般浑身是水的少女，反问，“自己现在还需要介意这些吗？”
“讨厌就是讨厌，所以，我不想雨天和你战斗。同理，”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回来杀你的，斑哥。”
几乎在她喊出“斑哥”的瞬间，男人的眼神波动了下。毫无疑问，她还愿意喊他一声“斑哥”，就足以证明一些事情。
他抿平唇角，说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啊？”
“去洗个澡，再泡个澡，然后再过来。”他嗓音低沉地说道，“我既然一直在这里，那么就不会离开。”
“……”宇智波带子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她下意识说道，“但是……”
“没有但是，”他继续说道，“你总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那么，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如若她是他的猫，那么此时此刻他肯定已经提着这只脏兮兮的小猫去清洗了。但她不是，他显然不能这样做。
而且说实话，她的身上确实没有杀意，但是……她也想必已经从千手扉间的口中得知了那件事情，大约是回来问他的吧。
他当然可以否认，他也相信比起千手扉间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话。
但是，这样没有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会告诉她实情。
是的，泉奈的眼睛在他这里，就在他的眼睛里。他如今所拥有的这双宇智波一族的至高之眼，正是因为泉奈的牺牲和成全。
虽说这种牺牲和成全其实从不是他想要的，但他既然已经是既得利益者，再说这些显然没什么必要，甚至显得虚伪。
宇智波带子在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了脏兮兮的自己，但同时，也许还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丈夫。她短暂地犹豫了下，而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迫切地想要询问，但其实她知道，扉间君所说的大约是真实的，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同样，斑哥给予的关怀，也是真实的。
只是，大约是考虑到之后的谈话，或者被她之前转身离去的行动给伤到了，他给予的关怀又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外壳。
这个人……
怎么说呢。
确实是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没错，但偶尔，又觉得幼稚得像个孩子。会像个孩子一样，坦然地接受自己喜欢的，肆意地拒绝自己讨厌的，当喜欢一个人时，会非常果断且毫无保留地掏出自己所有用的，当讨厌一个人或者觉得自己被讨厌时……
又会习惯性变得冰冷、排斥和抗拒。
就好像在身体力行地说——不喜欢你了，离我远点，莫挨老子。
这样的人，生存于世注定是不会讨人喜欢的。毕竟，非黑即白的人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异类，世间固然有黑也有白，但更多的其实是二者交杂的灰。斑哥当然知晓这一点，但他依旧坚持着骄傲纯粹的自我。同理，太过纯粹的人，会被不太纯粹的人们下意识排斥。
但是……
起码在她看来，这样的斑哥，是很可爱很可爱的。
所以，就算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她也并不想伤害他，她依旧想要保护他。
而眼下，最好的方法，也许莫过于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于是她站起身，回到卧室收拾好了沐浴用品，去到浴室准备洗个热水澡。她这才发现，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足以泡澡的热水……
明明，他不太确定她今夜会不会回来，也不确定她就算回来目的是什么，以及，更不确定她就算回来了是否肯按照他说的做。
但他还是准备好了一切。
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妥帖了。
于是，她很是乖巧地清洗干净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泡了个澡。做完这一切后，她穿上了干净的居家和服，尽量擦干了自己的长发。然后，走回了男人的面前，重新跪坐了下去。
“现在可以谈谈了吧？”她问。
“我从来没有不想谈。”他回答说道，“是你转身就走，终止了谈话。”
“……”所以果然是记仇了么……如若她是他，那大约就默默背下了这个黑锅，本着“老子虽然不爽但老子就是不解释”的心情。但是，好在，她并不是，于是她解释说道，“当时没有生斑哥你气的意思，也没有不想谈的意思，是因为当时我的情绪有些激动，需要冷静一下。所以，担心继续说下去，我会不小心说出会让自己今后后悔的话语。”这人有时候真的是个小心眼，她可不想被他记仇一辈子。
“……”男人怔住了。
宇智波带子想：这样总没事了吧？
然后就听到对方从一个角度开始数落她——
“就算如此，你也应该让我出去。这样的夜晚，还下着雨，一个稍微带着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擅自跑出去的。”
宇智波带子：“……”啊对对对，你就能擅自跑了，对吧？这人有时候真的是相当大男子主义，懒得搭理他。
“你看起来很不服气？”宇智波斑继续问道。
宇智波带子就很想吐槽，这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能在这种时候持续挑衅她，是真觉得她不会暴起打人？拜托，他们的事情还没谈完好吗？！
她深吸了口气，回答说道：“你说得对，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应该把你直接撵出去让你滚蛋的。”让你大下雨天的无家可归，让你淋成一只落汤猫！
宇智波斑：“……”从来不服仿若天生有反骨的男人，不知为何，每当这时就会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啧”了声，继续说道，“就算如此，也比你出去好。”
正所谓傲娇傲娇，傲完了娇。
斑学满级的宇智波带子自带的猫语翻译器精准地翻译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这样在下着雨的寒冷夜晚四处乱跑，我很担心。
她顿时就很无语，就想吐槽上一句“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但其实，她明白他不来找的理由。于是她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说这些了。斑哥，我已经充分地冷静下来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也去找过扉间君，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
“看来你没杀了他。”宇智波斑冷笑了声，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对那家伙心软。
“……”宇智波带子沉默了下后，回答说道，“我当然很生气，但是，泉奈并非死于阴谋，而是死于战场。我觉得，如若一定要挑选一种死法，这大约是那家伙最喜欢的。”
宇智波斑必须承认：“是这样，泉奈……是个很豪气的男人。”虽然长着一张很秀气的脸孔，但其实很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每次酒宴上，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物。这一点，他这个哥哥不如泉奈。
“而且，”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扉间君承认重伤了泉奈，却似乎对他的……去世有些意外。斑哥，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有怀疑眼前人的意思，只是想要知道实情，她想，他应当不会误解她。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宇智波斑的“心虚”只在于他接受了弟弟临终前赠予的双眼，并不在于弟弟死亡这件事本身，更不觉得她会对此有所怀疑。
就算有朝一日天地倒转山河置换，他也绝对不会主动伤害弟弟泉奈一分一毫。
于是他在想了想后，回答说道：“泉奈重伤，我匆忙终止了那场战事，带着他回归了族内。最初情况还算稳定，族内大夫说虽然伤及内脏，但如若肯花时间休养，还是有几率康复的。虽说……康复后，实力未必能恢复如初。但对我来说，只要泉奈还能活下去，就没有任何问题。”
“……嗯。”那时候，斑哥应该满怀希望吧……
“但是，好景不长，泉奈的情况急转直下，大夫说是内脏受伤后引发的病变和衰竭，这是很常见的现象，族内过去也有人在受伤后引发了这种现象。”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眸，“族内大夫尽力医治了，我也努力为他寻来了诸多调养身体的药草，然而，都没有什么成效，泉奈的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快速衰败了下去。”
“……嗯。”宇智波带子垂下眼眸，心想，果然……泉奈这人，有时候是真的很倒霉呢。给他两个选项让他盲选，他永远都只能选中最坏的那一个。某种意义上说，倒霉到这份上也是一种天赋了。
宇智波斑张开口，想要继续叙述，但是诸多记忆在脑中轮转诸多话语梗在喉中，一时之间居然不知从何说起。他尝试了很多次，最终，只吐出了一句话——
“然后，泉奈死了。”：，，.